第一卷 不玉客棧 第三十一章 誤會
徐啞巴走入營地,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前陣子到不玉客棧投宿的裴公子,那日徐啞巴帶著澹台熊羆和努爾綏可一起外出,返回時與他,亦或者她在客棧門口有過一麵之緣。
營地生起了幾堆火,裴沅貞獨自一人坐在最外麵。除了裴沅貞之外,徐啞巴沒有看到與她隨行的其他幾人,見她心事重重的樣子,想必出現在這裏,並不是一件好事。
裴沅貞聽到動靜,抬眼看去,也看到徐啞巴,隻是很快又收回目光,繼續凝視著火堆。
自從那日被這夥番子留下後,她就一直跟著他們,前麵想過逃跑,但見到老番子的實力,便放棄了,也想過自盡,以免遭受屈辱,但被澹台熊羆一眼道破。
澹台熊羆告訴裴沅貞,他們正在尋找積雷山,而且他有半塊地圖,聽到這裏,裴沅貞就有了自己的打算,既然左子溫和段雪山已死,叛徒周崇和朱庭進逃走了,不妨跟著這夥番子,等找到積雷山之後再做打算。
徐啞巴將馬栓在馬隊旁邊,拿出水囊喂馬喝了幾口水,找了個就近的火堆,坐在一旁烤火。
努爾綏可進入營帳向澹台熊羆匯報了徐啞巴到來一事,得知徐啞巴身懷另外半張羊皮地圖,澹台熊羆為之一振,沒想到自己日夜找尋的東西,一直就在刀客身上,隨即麵帶微笑走出營帳。
澹台熊羆來到徐啞巴身前,重新審視了一遍眼前的刀客,笑道“徐兄弟,我們又見麵了。”
徐啞巴點點頭,將鬥笠摘下掛到馬背上,抿了抿嘴,道“客套的話就不必說了,老番子說夠了,我也聽夠了,把地圖拿出來我看看。”
澹台熊羆拿出自己的半張地圖,丟給了徐啞巴,完全不怕刀客逃跑,因為這裏除了有努爾綏可坐鎮之外,更有十位隨從布下的結界陣法,外人可以輕易走進來,再想走出去,難如登天。
除非有人能強行破陣,不過就連玉冕境巔峰的努爾綏可也做不到,澹台熊羆自然不會懼怕眼前的這位刀客能跑出去,哪怕此人身上懷揣著有道家的縮地神符,在此陣法裏麵,皆是徒勞。
徐啞巴拿起地圖,快速的掃過幾遍,確認完這張地圖是真的,將地圖遞還給澹台熊羆,不過手一滑,地圖就掉入了火堆上,很快就燒成灰燼。
徐啞巴尷尬的笑了笑,道“風大,沒拿穩。”
澹台熊羆臉色變了變,意味深長道“徐兄弟,說好的做筆公平買賣,但你這做買賣的手段,著實不太光彩呀。”
徐啞巴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笑道“地圖在這裏。大家相安無事便是最好,找到積雷山後,你找你的機緣,我找我的機緣,互不打擾。我孤身一人而來,你們人多勢眾,所以我得提防一下,手段是不太光彩,但買賣卻童叟無欺。”
澹台熊羆點頭認可,隨即恢複笑臉,道“徐兄弟說的在理,那我們什麽時候出發?等找到積雷山,我自有重謝。”
徐啞巴道“明天吧,今夜休整好,天亮就出發。”
澹台熊羆道“那就這麽說定了,就指望徐兄弟了。”
事情敲定之後,徐啞巴終於鬆了一口氣,這幾年來朝思暮想的積雷山,終於有機會找到了。
自從年幼時被十三先生帶去練刀,徐啞巴就沒有一刻不想報仇,那十二位仇人的麵孔,他記得清清楚楚。
他也知道自己光是練刀,無法修複氣境的話,終究會有瓶頸,僅憑一把刀,無法手刃那十二位仇人。是老道士給了自己希望,告訴了自己積雷山的存在,隻要找到南瞻洲的最後一處洞天福地,自己破碎的氣境就有機會修複,可惜老道士隻有半張地圖,不過好在今天自己找到了另外半張。
以十年為界,自從山門被破之後,自己練刀十年,而現在找到了另外半張地圖,又是一個新的開始。
自從澹台熊羆走出營帳,裴沅貞就一直關注著他們,徐啞巴也注意到了那個女人的目光,當她看向澹台熊羆時,絲毫沒有收斂一身的殺意。
澹台熊羆走後,徐啞巴站在原地想了想,還是來到裴沅貞那邊,兩人隔著火堆,徐啞巴準備坐下。
隻是他的屁股還未落地,就聽到裴沅貞麵無表情的冷冷說了句“滾開。”
徐啞巴一頭霧水。
裴沅貞立馬伸手摸向身旁的配劍,意思很明顯,你若是敢坐下來,我就砍你。
徐啞巴有些尷尬,說了句“裴姑娘,我不是壞人。”
一身男兒裝扮的裴沅貞眉頭一皺,將劍拔出一尺,月光下,那截劍鋒顯得冷冽。
徐啞巴有些頭痛,著實怕了這位一言不合就拔劍的女人,急忙解釋道“我和這群番子不是一路人。”
裴沅貞抬起頭,冷若冰霜的看著黑袍刀客,眉宇之間透露著極大的不信任。
當然她的不信任並非毫無根據,若是有人與她之前的遭遇一樣,接連受到背叛,此刻同樣很難再相信別人。
徐啞巴仍是坐下了,麵色真誠,緩緩道“我也在找積雷山,並且知道這群番子也在找,所以才找到他們,不管你信與不信,我都和他們不是一路人,我更不是個壞人。”
裴沅貞將劍收回劍鞘,將其放到一旁。
徐啞巴伸手靠近火堆烤火,沙漠天寒地凍,他走了半夜,手腳已經涼透,畢竟不是煉氣士,做不到以氣避寒。
徐啞巴想了想,道“我知道你也再找積雷山,不瞞你說,我已經進入這片大漠半年有餘,一直在找這處洞天福地,而且就快找到了。”
此話一出,裴沅貞側過腦袋,一張出彩的臉在火光下,顯得更加俏麗,她看著徐啞巴,示意徐啞巴繼續說。
徐啞巴本不是多話之人,卻是一個多事之人,之前就在客棧聽順子說她與那夥番子起過衝突,肯定不會是一夥人,所以現在孤身一人出現在這裏,十有另有隱情。
徐啞巴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一根雜草,拿在手中把玩,道“我之所以過來找你,是看出你對這群番子,也不是很親近,甚至很恨他們,如果說你與他們是有協議,結伴一起尋找積雷山,那我不會來找你,但我看得出來,好像不是。怕你是被脅迫的,因為你之前的同伴此時都不在這裏。如果能幫到你的,我會盡量幫。”
裴沅貞臉色陰鬱道“我如何相信你?”
徐啞巴幹脆利落道“因為我有積雷山的半張地圖,而這群番子也有半張,所以我找到了他們。正如你一樣,你有你尋找積雷山的理由,我也有我自己的理由,所以我必須找他們合作。”
裴沅貞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帳篷,意味深長。
徐啞巴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找到之前大家肯定相安無事,你擔心找到之後的事情。我不管之後他們是要殺人滅口,還是與我分道揚鑣,我自有我的手段,如果說你真的是被脅迫而來,待我們找到積雷山後,我自有辦法帶你離開。”
裴沅貞猶豫不決,片刻後說道“暫且信你。”
徐啞巴點頭,道“那你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裴沅貞歎了一口氣,既然暫時選擇相信眼前的刀客,那就不應該瞞著他,於是將那天的事情複述了一遍。中年劍修被老番子努爾綏可一掌拍死,老劍修吳念執帶著林朝先離開,周崇和朱庭進兩人背叛,殺死了左子溫和段雪山。
裴沅貞將這段往事重提後,閉眼哀傷,當日段雪山和左子溫死不瞑目的場景,曆曆在目,她的眼淚輕輕的從眼眶溢出。
徐啞巴也是跟著歎了一口氣,原來她會在此,是經曆這這些,不過他立馬反應過來,隨即問了裴沅貞幾個問題,就是關於那位老劍修吳念執,得到答案後,徐啞巴才知道那位老吳頭就是吳念執。
徐啞巴道“前幾日我救下了一位老人家,應該就是你說的丹霞劍宗老劍修吳念執,當時他躺在土坡上,如今想起來,應該是他將你口中那位林朝先帶走後,他愧對你們,於是跑到那邊等死。”
裴沅貞冷哼一聲,一臉鄙夷之情,冷聲道“那種人也會自尋短見?”
徐啞巴經過幾日與吳念執相處,知道他不是那種見死不救之人,道“可能你錯怪他了。我救下他時,他的修為已經散盡,命懸一線,應該是當時他隻能救走一人,所以他選擇救下了丹霞劍宗的少宗主,最後贈了劍鞘給你。”
裴沅貞一時間有些舉棋不定,回想起當日,吳念執看起來並無異樣,而那位老番子確實滿臉血跡,她以為是吳念執勝了,卻與番子達成協議,故而丟下他們。
徐啞巴道“那位吳老先生,其實是個很好的人,言語不多,但是心地善良。按照你所說的,他能打傷老番子努爾綏可,卻故意不救你們,應該是誤會了,我救下他後,就曾告訴他如果要續命,必須離開關外,丹霞劍宗應該有手段為他續命,但他卻仍然選擇留在客棧,看來早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
裴沅貞有了一絲愧疚,因為她將吳念執贈送自己的劍鞘,丟到了山崖下。
徐啞巴道“等我們一起找到積雷山,我再想辦法帶你離開,到時候你可以找吳老先生問個清楚。”
裴沅貞道“好。”
另一邊,站在營帳外的澹台熊羆,看著遠處的徐啞巴和裴沅貞相談甚歡,眼神陰沉,殺機盡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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