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君王與將軍
鹹陽宮書房內,正中擺著一張檀木棋盤,而兩位白須老者正相對跪坐於棋盤前下著棋,黑白棋子在棋盤上彷佛兩軍對壘。
“嗬嗬嗬,呂卿,你的大龍可就快被本王吃掉了。”一位身材健碩的白須老者笑嗬嗬地說道。
“王上棋高一著,微臣佩服。”另一位白須老者微微行了一禮道。
“唉?勝負還尚未可知呢,孤許久沒有與人如此痛快的下棋了,呂卿可莫要手軟。”
“喏,微臣一定全力以赴。”此時正在下棋的這兩人正是武成王王翦和左丞相呂蜴。
又下了一會後,王翦開口道:“呂卿啊,很多事情都如同這棋局,如果雙方都擺到明麵上開始針鋒相對,那就是決戰了,到時候可就是不死不休的地步。”
“微臣明白。”呂蜴施了一禮。他自然知道王翦話中的意思,原本他與司馬慈隻是在朝中處於相互對峙的狀態,所有的爭鬥都是在私下裏進行,就算要出頭,也是由手下的小嘍囉出麵。而之前在朝堂上自己出麵,雖然話說的隱晦,但是明白人都能聽的出來他已經是在反對司馬慈的意見了。現在武國剛立才三年,這個階段呂蜴和司馬慈這朝堂上的兩股勢力如果在明麵上鬥起來,那對於剛剛穩定下來的武國朝政可是非常不利的。
兩人又靜靜的下了一會棋,這時一名五十多歲的內侍從外麵走了進來。王翦看到衝著他點了點頭,那名內侍湊到王翦耳邊悄悄地說了一陣。王翦聽著聽著臉上帶起了一絲慍色,可是慢慢的,慍色退去,那被白胡子遮住的嘴角卻開始微微地翹了起來。
“此事就莫要管了。”王翦頭也沒回,輕輕地說了一句。
“喏!”內侍聽罷就悄悄退到了一旁,垂手而立。
這時隻見一個五十歲左右的長須中年人進入書房行禮,此人長得威武雄壯,臉部剛毅的線條與王翦有幾分相似,此人正是王翦的大兒子王賁。在前秦時,王翦歸隱之後,他就代替了王翦的位置,成為了前秦名將,在秦統一六國的戰鬥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他走到王翦旁邊,躬身行禮,“父王。”
“哦,是賁兒來了啊,免禮吧。”王翦沒有回頭,淡淡地說道。
“太子殿下。”呂蜴起身行禮,“王上和太子既然還有事相商,微臣告退。”
“嗯。”王翦輕輕點了點頭。
“坐吧。”待呂蜴走後,王賁在王翦的招呼下坐到了棋盤對麵。
“最近楚國軍隊在邊境的異動你如何看待?”王翦一邊拿起一枚棋子在棋盤上落下,一邊淡淡地說道。
“兒臣認為雖然這隻是邊軍的騷擾而已,但背後應該少不了有楚國高層的指示。目的隻是試探我國的反應而已,但是在短期內他們應該還不會考慮與我國正式開戰。可是兒臣不認為這是楚霸王的直接授意。”
“楚霸王莽夫而已,他是不會用這種小動作的。那你認為這是出於範增還是劉邦的授意?”
“兒臣認為這應該是出自範增的手筆。隻有範增才會采用這種軍事上的策略來試探我國的反應。”
“嗯,那最近陳國那邊有什麽動作?”
“陳國還是和往常一樣,隻是在邊境不斷地加固城池。看樣子也隻是打算在最近增強邊境的防禦而已。”
“嗯,自上次三國簽署停戰協議已經過去兩年了。雖然大家暫時都沒有開戰的打算,但是也不可不防。一定要讓邊軍加強邊境的防禦,以備萬一。蒙恬在軍中的資曆和人望都無可挑剔,而且他也沒有什麽野心,你可以好好地利用他。”
“兒臣遵旨。”
“為父已經老了,這王位遲早都是要交到你手上的。”王翦這時候已經沒有了之前的霸氣,仿佛是一個慈祥的老父親教導自己的兒子般說道,“明白我為什麽明知道司馬慈有私心還仍然容忍他嗎?”
“請父王賜教。”王賁恭敬的行禮道。王賁的心裏卻是在想,輪到自己坐上那個王位還不知道要多久呢,雖然現在王翦已經七十多歲了,可是由於多年的軍旅生涯,使得他的身體異常強健,估計看現在這情況,在那個位置上再坐個七八年也不成問題。而自己現在也是已經年過五十了,曆史上有哪個人到了五十多歲還在當太子的。腹誹歸腹誹,但是從小王翦就是他的榜樣,可以說王賁這一輩子都是望著父親的背影,跟隨著父親的足跡走過來的。所以王賁對於父親還是非常尊敬的。
“你我之前都是在軍中多年,都養成了軍人那種直性子,眼裏容不得半點沙子。可是軍人可以性子直,但是君王卻不行。君王要能容忍朝堂上有各種各樣的人,要學會讓朝臣互相爭鬥,而君王則居中平衡,這樣朝堂才能保持穩定,君王才能保證他手中的權力。若是讓朝臣都擰成了一股繩,那他們就會想從君王手裏獲得更多的權力,那君王手裏的權力就會勢必會衰弱。所以為父才會容忍司馬慈的勢力在朝堂上發展,讓他們與呂氏的勢力相互製衡。隻要他不做得太過分,還對為父效忠,為父就可以容忍。”
“兒臣定當謹遵父王教誨。”王賁一邊回答,一邊心裏想到,父親自從坐上王位以來,真的是變了太多太多。
“暗查司那邊要讓他們要多盯著各朝臣的府上。”這時,王翦那剛剛消失的霸氣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霸氣中還帶著一絲狠厲之色,“君王一定要學會心狠,不可有婦人之仁。如果一旦發現有人對王位造成威脅,就要馬上施展雷霆手段,消除隱患。絕對不可手下留情,你可明白。”
“兒臣明白。”王翦作為一位沙場老將,自然明白情報的重要性,於是在建立武國之後便建立了暗查司,專門負責在國內監視百官動向。
“嗯,這些你一定要好好記住,等以後你成了君王這些就是你一定要做的事情。”王翦停了一下,抬頭望著殿外的天空,然後繼續說道:“當初始皇帝就是因為仁慈有餘,而狠厲不足,所以才最後落了個那麽悲慘的下場。這就是我們的教訓,你可明白?”
“是,兒臣謹記。”
“對了,父王,暗查司發現最近有從盧氏縣來的客人頻繁進出呂府。”
“是何人呀?”
“暗查司探查得知是盧氏的嫡長子盧明誠,另外還有三名鄉野村民打扮之人,應該是隨從。”
“嗬嗬,司馬慈一直覬覦著盧氏的紙張生意,估計應該是盧氏派他來找呂蜴商量解決之法的。此事我們在一旁看著就好,本王倒想看看呂蜴會如何處理此事。”
“若此時呂氏和司馬氏鬥起來,兒臣恐會對現在我國的朝局不利。”
“嗬嗬,呂蜴可是條老狐狸,他應該是不會參和到這件事裏來的,此事我們作壁上觀即可,看看盧氏這次打算如何化解。”
“是,兒臣遵旨。對了,剛才暗查司說然兒在北坊市胡鬧,剛好遇到了他們四人,結果被人教訓了一頓!”
王翦聽罷,嘴角不由得又翹了起來,“此事本王已經知道了。我們一直以來都將然兒寵得太過了,偶爾讓她吃點小苦頭也好,可以收收她的性子。而且隻是小孩子的玩鬧而已,對方也不知道她的身份,我們就不用管了,就隨他們去吧。暗查司讓他們暗中跟著就好,如果沒有危險就不要讓他們出手。那幾個人好像也有些能耐,居然能輕鬆放倒我派給然兒的兩個貼身護衛,讓暗查司盯緊他們,不過不必有什麽動作,查清他們的底細即可。”
“喏。”
“對了,現在離兒和恒兒怎麽樣了?”
“稟父王,暗查司回報,現在他們正在陳國境內,估計過段時間就會到楚國了。”
“嗯,一定要讓暗查司萬分小心,注意安全。若是他們的身份在兩國境內暴露,必然會有危險。”
“離兒和恒兒年少任性,讓父王擔憂了。”
“你我都是軍伍出身,而離兒和恒兒卻從小錦衣玉食。他們既然要去天下遊曆增長見識,孤也覺得甚是欣慰。待他們此番遊曆歸來,想必也能懂事不少。”
待王賁退下,王翦繼續看著棋盤,仿佛自言自語般說道:“要多派些人去暗中保護。”
而身後一旁站立的內侍躬身行禮,回了一聲“喏。”便緩緩退出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