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3章 出使金國
就在金人使者入汴都的第三日,炎黃日報在新聞時事版的顯眼地方顯登出一條消息,茲擬定由禮部侍郎程謹為正使、禮部員外郎於放為副使出使金國。
這條消息並無任何出奇之處,畢竟金人派使節前來,縱是兩國交戰之際,做為禮上往來大宋派出使節也實屬正常,但這則消息中提出一個極為敏|感的字眼,那就是商議奉迎己被尊奉為太上皇的靖康天子趙桓回汴都。
提及那位被金人擄去的靖康天子,汴都百姓心中對其的敬畏早己為憤恨所替代,就是這位亡國之君許金人以金銀錢帛,縱汴都軍吏來家中搶掠,許金人以女子為犒軍,擄掠自家妻女,其恥其恨怎不令人生怒。
禮部侍郎程謹為正使、禮部員外郎於放為副使出使金國,在尋常百姓眼中看來這二位大人倒不覺的有甚麽異常,畢竟外交無小事,二人一個是從三品,一個是四品,出使級別自是不低,也顯得朝廷極生視這次出使,但在大宋朝堂的眼中看來,卻是顯得意味深長。
熟悉程謹、於方二人的官員都是平輿郡王樂天的同鄉,蔡州人氏,而二人在此前一人僅是七品的給事中,另一人是七品的侍禦史,就在議定出使人員之後,才給這二人升的職。
金使王汭來使,為顯示重視,攝政的樂天與大複天子小皇帝趙諶一齊召見了其,但也隻是寥寥的說了幾句,便將王汭扔到一旁由禮部招待了。
王汭出使大宋,未到汴都樂天便得到從北方傳來的消息,金人欲送趙桓歸來確實是真心實意的,但用心卻是險惡了,除利用趙桓發來攪亂大宋朝政的用心,更包藏禍心的是,要給自己以喘|息時間,來打探宋軍的軍情與虛實。
上次汴都城外的戰事太邪門了,邪門的生金人肝膽俱顫,大宋那隆隆有若雷鳴的聲響伴隨火光使軍卒血肉橫飛的場麵令金人心有餘悸,除此外還有那莫名讓數千女真勇士不有不白死在宋軍陣前的邪法,不弄清這是怎麽一回事與破解之法,女真人是絕不會甘心的。
樂天更聽得稟報,金人己經派出數批細作潛入大宋,更都是派入到汴都圍繞著駐於汴都樂天的軍中,試圖打探有關宋軍的一切機密。
對於屠四來說招攬北邊的細作,並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昔日曾高高在上的遼國皇族耶律與貴族蕭氏,如今成了被女真人欺壓的二等公民與奴仆,任誰也咽不下這口氣,複國的念想早己在這些人的心中紮根。
出使金國,自是有國書的,國書的內容在表麵上是說兩國議和修好,但內裏卻是語氣強硬,無非是說你們殺了大宋的人,大宋也能夠還擊你們,你們占據了大宋的土地,當早些歸還,方修的兩國好和。
除此外,國書上絲毫未提及迎接趙桓回來的字眼,而出使金國的正使程謹、副使於放在草草的準備之後,便隨著金國使節王汭出發了。
聽到金人皇帝吳乞賣要送自己回大宋,而大宋也派出了使節出使金國,趙桓興奮的一夜沒有合眼,他認為這代表他回家的日子不遠了,每日更風雨無阻的立在高處遙望著南方,希望能看到這支迎接他歸還的使團。
出了汴都城,很快王汭就覺好像這支出使團隊有些不對勁,行起路來慢騰騰,當初自己從燕京行到汴都不過用了七日的時間,而按這隊宋使的速度,估計要走一個月才能到燕京,再從燕京行到會寧府卻是又要用上一個多月。
現下己經是七月,待使團到了大金會寧府怕己是九月,臨近下雪的時候了。
無法忍受這種慢騰騰似蝸牛般行走速度的王汭最後不得不向宋使程謹提出抗|議,宋人正使程謹回答的很是幹脆,拉車的是牛,因為之前汴都的馬騾盡被金人索取一空,而且使團帶有送與金國皇帝的禮物,速度如何能快的了,聽到程謹這般回答,王汭不得不硬|著頭皮認了。
然而更令王汭意料不到的是,在使團臨近抵達金人占據的河間府時,一夥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劫匪洗劫了大宋出使金國的使團,連同王汭也一同遭了殃,隨身帶來的財物連同大宋小皇帝贈與吳乞買的財物一並掠走,更傷到了許多兵丁。
對此,王汭埋怨程謹,在大宋的地界上匪人橫行,大宋理當做出解釋,對於王汭的質問,程謹回答的理直氣壯更是一口氣給懟了回去,若無金人入寇,大宋何以民不聊生,為匪為盜者猖獗。
沒辦法,被匪徒洗劫的一貧如洗的使團在進得由金人控製的大名府後,才由金人將領發放出補給、銀錢、車馬,得以讓大宋使團能夠北上。其實金人將領掏這錢也是不情不願,但沒有辦法,誰讓王汭在旁像個蒼蠅一般嗡嗡的催促著。
失去了財物輜重,行進的速度才得己放快,然而令王汭感覺不正常的是,使團被匪徒洗劫之後宋人使者該吃吃該喝喝,似乎什麽都不曾發生過一般,不禁使王汭懷疑,那被歹人所劫之事是宋人刻意做的戲。
不得不承認,王汭的第六感很強,他的懷疑是正確的,攔路搶劫的匪徒正是樂天派手下人假扮的,金與宋己經成了不死不休的死仇,樂天自然沒有送錢與金人花的道理,而且金國用兵太盛,又是立國之初,國力本就不厚,全憑在戰爭中的搶掠來支撐著國家機器的運作,金人窮的連養趙桓都覺的是在浪費糧食,那更不如讓他們再多花點錢養養大宋使團。
大複元年八月十六,程謹到達金人都城上寧府,隨後在金使的帶領下前去看望趙桓。
每逢佳節倍思親!
中秋佳節剛過,趙桓還沉浸在昨日的思念之中,便見到了前來出使的程謹、於放,君臣見麵感慨萬千,都流下了眼淚。
雙方寒暄了片刻,君臣之間開始了曆史上極為有趣的一段對話,載於青史之中,讀起來令人忍俊不住。
趙桓最先開口:“太上皇與太後還好和,皇上好麽,皇後好麽?”
程謹在旁不知有意還是無心的回道:“太太上皇、太太上皇後,皇上都好,隻是當今皇上尚且年幼未曾大婚,何來皇後一說。”
旁邊的禮部員外郎於放提醒道:“程大人,太上皇是問現今天子的生母,朱太後?”
早己受盡了金人的白眼嬉笑,身份更是低卑的階下囚,趙桓對於這樣的言語己經麻木,繼續說道:“這裏冷,衣服不夠,你帶來衣服被褥沒有?”
程謹告罪道:“陛下,我等出使金國途中,為歹人搶掠,不僅將平輿郡王送與太上皇您的禮物劫去,連同我等所乘的車馬也掠走……”
趙桓不知如何說話。
“太上皇,微臣這裏尚有幾件隨身私|服,若太上皇不嫌棄的話,先用著罷。”於放在旁來個助攻。
趙桓又問道:“這裏吃的都是牛羊肉,你們帶吃的來了麽?”
程謹又言:“臣等自出了燕京以北,一路上也是以牛羊肉為食。”
趙桓又不知如何開口。
“陛下,牛羊肉咋吃尚可,吃的久了實在讓人生厭,臣在通往會寧府的驛站中曾討的幾鬥米,陛下若不嫌棄且先吃著罷。”旁邊的於放又言。
“隻要忍奈,這些都可以過得去。”趙桓又急切的問道:“我聽聞金人皇帝要放我回去,你二人這次是來接我的麽?”
程謹忙回道:“陛下,迎您不止是臣等也是我大宋上下所想,然金人性情狡詐反複不定,正如那議和一般,反反複複最後還不是兵入汴都,所以陛下您千萬不要太相信其的話。”
“……”趙桓不知道說什麽,又想起去歲舊事,眼淚再次流了下來。
拭過眼淚,趙桓繼續說道:“你們一定要爭取將我帶回大宋,隻要能回去,哪怕要我做一個百姓,哪怕讓我回去去給祖宗守陵也行。”
說到這裏,趙桓再次哭了起來,他不想在呆這極北苦寒之地,不想在這裏受金人的嗤笑與白眼,像戲耍猴子一樣戲耍自己,還有那個汙辱性的昏德侯的爵位。
這己經是趙桓第三次流下眼淚,而程謹和於放二人卻是冷冷的看著他,仿佛眼前的這個人是與自己不相幹的人一般。
任由趙桓擦拭著淚水,在旁看了半響後,程謹開口問道:“太上皇在這裏住的習慣麽,還記得以前在宮中錦衣玉食的生活麽?”
隨之,於放在旁發起助攻:“太上皇能有今日,隻是當初執意要與金人議和,更為了議和要以莫須有的罪句,要以謀逆之罪處斬樂公爺,陛下可還記得這此舊事麽?”
比起金人在三月讓自己祼露上體身披羊皮行牽羊禮,這樣的質問著實算不上什麽羞辱,但提及舊事,趙桓心中百感交集,原本隻是流淚,這次卻是放聲大哭起來:“錯皆在我,我用錯了李邦彥、唐恪、耿南仲等人,又不聽李綱、種師道之言……”
曾經高高在上的一國之君,被兩個臨時提撥的小官結結實實的教訓了一頓,而此時程謹、於放二人也覺的神清氣爽,精神頭十足,更有揚眉吐氣之感,沒想自己二人也有訓斥皇帝如同訓斥自家孩子一般,就這短短的幾刻鍾,足以讓自己在家眷子孫麵前炫耀,更足以讓自己用一生來回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