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1章 越州治亂1
冬日太陽出的晚,辰時朝陽才從江麵上躍了出來,之後一條錢塘江被紅日映的通紅。
錢塘江渡口,這一段江麵寬闊水流平緩,是從杭州行越州渡船最佳的地段。
江邊數十支渡船一次排開,一支穿著有幾分破爛的軍伍立在那裏,年紀上從十五、六路,到五、六十歲皆有,著在這些軍卒身上暗紅色的夾襖破舊,更不曾有什麽站姿,執旗手執的那杆旗子隨風抖動著,仿佛故意在招搖,有意讓人知道它有多麽的破爛。
這支隊伍中隻有為首的一名身著鎧甲,此刻這名軍漢不時的向北方望去,麵色有些忐忑又有幾分期許。
顯然是站的久了,這些人開始站不住了,口中更是發著牢騷抱怨。
看著一眾手下有些受不了長久站立,那為首的軍漢叫道:“都給老子精神點,站的穩些,別丟了咱們廂軍的人,讓公爺看看咱們這些廂軍不比那些禁軍差。”
聽為首的軍漢說話,立時隊伍中的士卒叫嚷道:“指揮使大人,咱們就是酒榷裏釀酒的雜伇,幹雜活的苦工,如何做的了平亂的大事。”
聽那領頭的軍漢訓斥,下麵立時有人說道:“咱們這些人薪水比禁軍拿的少,吃穿也比禁軍差,平日裏淨讓咱們這些人做雜伇苦力,現下越州出了事情,上頭不讓那些吃的好穿的暖的禁軍去平亂,怎麽用咱們這些人。”
“就是的!”
“沒這麽使喚人的。”
……
有人領頭報怨,一眾士卒皆是抱怨起來,那領頭的軍漢想禁止也禁不住。
就在吵嚷之際,有馬蹄聲響起,隻見有十數騎著向江邊行來,其中有多人身著官報,顯然是公門中人。
近了一些,那為首的軍漢立時認出隊伍中人,也顧不得軍中生亂,忙一路小上前拜道:“杭州廂軍指揮使邊順見過樂公爺。”
騎於馬上的樂天點了點頭,端詳著這軍漢,說道:“若我沒記錯的話,當年你是顏坦顏都監的手下。”
聽樂天說記得自己,那軍漢有些手足無措,忙回道:“公爺好記性,卑職姓邊名順,曾是顏都監手下統領,息坑一戰卑職僥幸逃了一條性命,卻被朝廷重責罰入廂軍。”
邊順,杭州廂軍指揮使,四十多歲的漢子,麵堂黝黑身高六尺有餘,在江南人中是少有的高個子。
自兩浙置製使徐世宣與杭州知府禇瀾二人東窗事發後,邊順心中倒是沒什麽不安的,相對朝廷的精銳禁軍而言,廂軍隻是一夥雜伇,自己除了負責指揮按上頭的吩咐搬去糧草外,根沒有參於貪墨的資格。
但樂天居然點自己的將,令邊順心中不禁欣喜興奮起來,自己被扔到這廂軍以來根本就沒有人在意自己,眼見著隻仕途無望的混日子,卻沒想到突然有了轉機。
“這是你帶的隊伍?”看著一眾亂哄哄的廂軍,樂天挑了挑眉頭。
“是……是的。”邊順看著要毀掉自己前途的士卒,咬了咬牙說道。
“像這樣的軍隊被帶去勤王,莫說百人破一萬,百人破十萬也是綽綽有餘。”看著這些不像樣子的士卒,樂天歎道。
“卑職慚愧。”對於樂天的話,邊順不知該如何回答。
“讓他們回去!”樂天隨即吩咐道。
“公爺不可。”隨在樂天身邊的武鬆忙阻止道,“現下越州生亂,這些廂軍雖然亂些卻也能壯些聲勢,倘若公爺隻率我等十數人前去,到時若出了事端將不可預料……”
“公爺,三思呐……”護衛在旁邊的楊誌也是說道。
“留這些人又有什麽用,到時一群老百姓拿著門栓就能趕著他們亂跑。”擺了擺手,樂天苦笑,隨即吩咐道:“邊順,讓你的副手將這些人帶回。”
之前樂天也沒想到廂軍會亂成這副模樣,知道這樣的人留在身邊也保護不了自己,倒不如不留一個。越州生亂,沒有護軍隨行,自己的生命安全便全無保障,此刻若是回到杭州,消息傳揚出去怕是會受兩浙百姓嗤笑,於自己聲名不利。
現下去與不去,樂天處於兩難之中。在權衡一番利弊之後,樂天最後還是下定了赴往越州的決心。
“是!”邊順忙應道,又有些猶豫的向樂天問道:“公爺,那卑職是帶這些廂軍回到駐地,還是隨公爺渡江去往越州?”
“你還我一同前去越州。”樂天說道。
聽樂天這麽說,邊順麵帶喜色拱手道:“卑職定全力保公爺周全。”
將一眾亂哄哄的廂軍調走後,一眾人上了船向錢塘江南岸駛去,隨行前將馬匹盡數留在了北岸,越州是為河網密布的水鄉,車馬俱不能行,隻能以船隻代步。
……
“邊順。”
樂天在船上喚道。
“卑職在!”聽樂在召喚,邊順忙回道。
望著對岸,樂天緩緩說道:“我聽聞當年方臘生亂時,兵馬都監顏坦率部前去圍剿,於至息坑之前你曾與之勸言,行息坑時以防有受伏生變,那顏坦卻未曾從你所言,以致於全軍覆沒。”
“公爺,舊事莫提。”連順搖頭歎息。
“你是想就此於這些破爛廂軍之中終老的混日子,還是想日後有所有做為?”望著滔滔江水,樂天問道。
聞言,邊順麵露喜色:“公爺的意思是……”
“說出你的態度!”樂天冷聲道。
“卑職願意隨公爺鞍前馬後。”邊順忙道。
點了點頭,樂天說道:“汴都為金人所圍,不日後我便要領兵北上勤王,兩浙禁軍中尚缺可用兵將,你對兩浙的情況熟悉,所以我想讓你帶一下這五千兩浙禁軍,兵貴精而不在多,我的意思是寧缺勿濫,其中是凡不可為軍伍者盡數剔除。”
“卑職明白公爺的意思。”連順應道。
勤王一卒需費百貫錢,江南己經被浙騰的民怨沸騰,樂天不想自己率軍北上之後,因為糧餉使名為大宋之土,實為自己私人納下的領地出現半點差池。
後院失火不得呐。
渡過錢塘江,小船沿河網向越州府行進,足足行了一日,臨進天黑之時才到紹興城。
剛剛到了紹興城外,武鬆、楊誌二人領著一幹護衛,就將樂天護在了中間,警惕的望著周圍。
此刻紹興城大敞著,城門處無一官一兵把守,從城門外向裏看,路上更是見不到行人,兩旁的店鋪更是個個關業歇張,令人心中生出一種莫名的恐懼感。
一行人小心翼翼的進得紹興城內,立時便聽到了嘈雜的吵嚷聲,遠處甚至更有火色衝天,武鬆、楊誌一幹人心神一滯,將樂天護衛的更緊了些。
一眾人心中皆明白為何在城外聽不到半點聲響,而城內卻是無此喧囂,是因為城牆將城內的聲音隔離了開來,故而樂天一眾人在城外聽不到有什麽嘈雜的聲響。
“公爺……”
就在樂天一眾人自西門入城之際,忽有數道身影來到樂天近前。
起初將一眾人嚇了一跳,待聲音落下後,武鬆立時認出來了來人,這說話之人正是與樂天辦事的屠四,隻是沒想到屠四己先一步到了越州。
“現下越州情況如何?鬧事的都是何人,又為何鬧事?”樂天一連串的問了一大堆問題。
屠四忙稟道:“公爺,我等還是晚來了一步,府衙的大門被鬧事之人一把火燒了,隨之又被撞個粉碎,現下越州府衙的一幹差伇都死守在府衙二門,情勢岌岌可危,現下鬧事之人正向府衙二人縱火,這二門怕是也保不住了,另外越州的牢房被人打開囚犯跑個清光,府衙庫倉更被洗掠一空……
鬧事的都是越州城中的商賈與百姓,起因是因為兩浙路的頂頭上司,江淮、福建經製使翁彥國為解決勤王軍需,命兩浙官府捐納財物,因越州知府征納粗|暴,引越州百姓商賈多有不滿,近而生亂。”
隨在一旁的邊順忙解釋道:“公爺,江淮、福建經製使翁彥國為解決軍費曾下過此令,隻不過因徐仕宣、禇瀾之流東窗事發,由公爺接書杭州,才沒有施行此令。”
顯然樂天接手杭州接的匆忙,兩浙官員被捉了十之八、九,所是才不知此事。
說話的時候,屠四不住的向樂天的身後反複瞧了瞧,最後才驚道:“公爺,您帶來平亂的人馬呢?”
將手一擺,樂天身上透著一股子書生氣:“百姓隻是生亂,並非謀逆,又何需禁卒甲士以刀槍相逼?”
“公爺,使不得呐……”
“公爺,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
聽樂天這麽說,屠四連同身後的幾個人齊齊說道。
將手一擺,樂天命道:“前麵帶路,越州府衙。”
“公爺……”屠四撲嗵一聲硊在樂天身前:“公爺,您不可以身犯險呐,何況現下正是大宋需要公爺之時。”
“起來!”見屠四下硊,樂天一把將其拉了起來,訓斥道:“我大宋男兒硊天硊地硊祖宗,何須給活人下脆,再說樂某活的好好的,除了死後入土能受的了你這一拜,活著的時候用不到。”
樂天話立時讓氣氛為之一鬆。
“日後北上勤王,隻怕是比這驚險的多,西北廝殺於戰場之上,樂某連蠻夷都不曾有過懼怕,又如何會怕聚眾起事的百姓。”未待幾人說話,樂天又繼續說道,隨之與屠四吩咐道:“去與堵在越州府衙前的百姓說,讓他們來見暫代行兩浙置製司之責的平輿國公樂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