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5章 天日昭昭
自昨日天空便是灰暗的,此時不知不覺的落起了雪花,雪花落在地上,很快積起了一層淺淺的白白的絨層。
又被一盆冷水從頭潑到腳的樂天,對堂外的情景毫不知覺,嗬嗬的苦笑了起來:“唐大人好算計,當初樂某調江浙兩位都指揮使來靈夏任副兵馬都監,是經過時任知樞密院事李綱李相公準許的,現下李相公被貶謫外放,樞密院中的存檔又被除去,實是查無實證,朝中的諸位相公為置樂某於死地,可謂不擇手段,連最基本的禮儀廉恥都不要了!”
“大膽逆犯樂天,竟敢誣蔑朝廷!”秦檜重重的一拍驚堂木,喝道。
看著秦檜,樂天挖苦道:“秦大人現下官居禦史中丞,己不是當初那個求樂某向梁師成求官的秦學長了!”
被揭了老底,秦檜又羞又怒,大喝道:“逆犯樂天休要胡言亂語,你於太學之時與本官本為師生,未想到你竟然居心叵測,有負皇恩竟做出謀逆之事,其罪當誅;誣蔑師長,天地難容。”
“你們給樂某定的罪名,應該是早就定好的論調,用來誣陷的人證、物證這會想來也在緊鑼密鼓的準備中。”樂天嗬嗬的冷笑了一聲,說罷:“你們打算什麽時候定樂某的罪?”
代表禮部的唐恪從桌案前拿出一張案卷,有麵前揚了揚:“隻要公爺在這份審訊狀上簽字畫押便可定了!”
“樂某說的果然不錯,誣陷樂某確是朝廷早便準備好了的!”看到唐恪手中的審訊狀,樂天的話音中充斥著不屑:“樂某無罪,為什麽要簽?”
唐恪麵色微滯,在旁勸道:“為了大宋江山社稷,為了天下蒼生的福祉,樂公爺便簽字畫押罷!”
聽話聽音,樂天眯起眼睛:“唐大人將話說清楚,大宋的江山社稷怎麽係於樂某這一紙認罪簽狀上?”
自知說走了嘴,唐恪便不在言語。
目光掃過所有人,樂天追問道:“唐大人,是不是朝廷與金人達成了什麽協議,故而朝廷要取樂某的性命?”
聽樂天言,唐恪、周懿文、秦檜二人皆是無言以對,目光向別處散漫,不敢與樂天的目光對視。
“結這案子也不急於一時!”秦檜打著哈哈,吩咐道:“且帶樂公爺回去休息。”
樂天怒道:“秦檜,你將話說清楚,朝廷是不是與金人達成了什麽協議?”
見樂天追問,周懿文目光掃過堂外差伇,忙吩咐道:“還愣著做什麽,還不帶樂公爺回去休息!”
從大理寺正堂到牢獄不過短短的百多丈距離,樂天足足走了半刻鍾。腦中想前世的時空,高宗趙構為與金人議和,應了金人提出的議和條件冤殺嶽武穆。未想到本時空將前世時空嶽武穆“莫須有”的罪名,按在了自己的頭上。
前世時空,嶽武穆被誣陷屈死風波亭是紹興十一年臘月二十九,今日是靖康元年十月二十六,看來同一幕要在十五年前出現。
方才揮斥放遒,樂天尚可做到淡定,但此刻的腿像灌了鉛一般的沉重,畢竟事關生死,縱是樂天心性如何堅韌,也無法做到視死如歸,神情淡定的跨越生死這條障礙。
……
“樂公爺!”
被獄卒帶回到大牢,剛剛進入牢房,一道聲音傳來,令樂天從沉思中醒轉過來,隻見一道身影正背對著自己。
撣了撣落在身上的雪花,樂天望著來人:“你是……”
聽樂天說話,那人轉過身來說道:“是咱家,咱家是奉官家的旨意來探望公爺的。”
“這不是昨日捉拿樂某的那位中貴人麽?”樂天神色恢複了原本的淡然,徑直坐在牢房髒兮兮的床榻上,愛搭不理。
這立於牢房中的正是昨日捉拿樂天的提舉皇城司的沈中官。
對於樂天的舉動,沈中官不以為然:“來人,給樂公爺換張桌再換上一床新鋪蓋,每日裏要有酒有菜,樂公爺有什麽要求都盡量滿足。”
“沈中官是得了官家旨意來的罷?”樂天起身,看著獄卒將那爛木床與髒被褥抬了出去,又有獄卒特意弄來一個暖爐與桌案,更是置辦了許多酒菜。
見一眾獄卒將所有事情布置好,沈中官淡然道:“陛下要我等照顧好公爺起居。”
回想起方才進入牢房後,牢中牢子幾乎換了一遍,樂天笑了起來:“照顧好樂某的起居?你們明明是想切斷樂某與外麵的一切聯係,不讓任何人接近樂某。”
“咱家也是為了公爺的周全著想。”沈中官笑道。
“方才在大理寺三司會審樂某,唐大人說了一句話讓樂某很是震驚,怎麽樂某的一條性命便身係大宋安危百姓福祉,這也太抬舉樂某!”望著桌上的酒菜,樂天坐在桌案前自斟自飲:“昨日到現在,樂某也未曾吃過東西,那便謝過官家了!”
“公爺不怕這酒菜裏有毒?”看著樂天,沈中官笑道。
“案子未結,樂某便死在這大理寺裏,沒人能負的起這個責,包括官家。”樂天自顧自的說道,“沈中官要不要吃些!”
那沈中官也不客氣,徑直坐在了樂天的對麵:“公爺允文允武,我大宋自立國起能出公爺其右者寥寥無幾,能與公爺暢飲也是咱家的榮幸。”
“走個!”樂天舉杯與沈中官喝了一個,放下杯子道:“說罷,樂某還有幾天活頭?”
“這……”沈中官吞吐了起來。
“怎麽不方便透露?”樂天笑道。
長長的歎了口氣,沈中官敬了杯酒下肚後道:“大理寺天牢之內,公爺能談笑風聲視死如歸,實是讓咱家敬佩之至,官家當年為太子時求賢若渴,若公爺能為太子招募,也不至於有今下之難!”
“沈中官,隻可惜,當初官家比鄆王殿下慢了一步!”樂天說道,接著言道:“你覺的縱是官家先一步結識樂某,樂某能與李邦彥、耿南仲站在一起麽?”
沈中官點了點頭,又笑道:“公爺不會是當年看鄆王殿下得勢……”
“沈中官覺的樂某是那般的人麽?”樂天反問:“當年童貫、梁師成、王黼如何得寵,樂某可阿諛奉承半分?陛下決意伐遼,樂某若不因阻止何以在最為得勢之時,落得罷官奪爵的下場?”
沈中官輕歎,搖頭道:“當初官家於東宮為太子時求賢若渴,咱家那時侍候在官家身邊,官家夜中難眠,曾幾次歎息不得樂公爺這等幹練之材!”
“舊事不提!”與沈中官碰了碰杯,樂天又一杯酒下肚:“說罷,官家與金人是不是達成了協議,內容大概是不取樂某項上的這顆人頭,便不能議和?”
“公爺何出此言……”沈中官被嚇了一跳,沒想到樂天會一語中的,忙矢口否認。
“沈中官莫要瞞樂某!”樂天擺手,打斷沈中官繼續向下說出的話:“沈中官在東宮侍候太子時,想來便知曉樂某,叱吒朝堂之上,除了口齒聆利外,也要洞悉人心,更要觀察朝中動向看出其中的珠絲馬跡。”
“既然公爺說到這一步,那咱家也不隱瞞公爺了,事情正如公爺所說那般,公爺還是做好準備罷。”沈中官見瞞不過,隻好實話實說。
“殺了樂某,金人便能與我大宋議和,不再侵我大宋?”樂天嗤笑:“陛下與朝中一眾執宰太天真了!”
對於樂天的話,沈中官不置可否:“公爺有什麽話要咱家傳與官家的麽?”
“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
“武大哥,楊大哥,不好了,咱們在宮中的眼線傳出消息,天子要對公爺下手。”
平輿國公府前院,尺七慌慌張張從外奔回,尋到武鬆、楊誌二人說道。
“莫要驚慌,說的仔細些!”武鬆忙道。
尺七氣喘籲籲的說道:“正如武大哥之前猜測的那般,天子果然是在虛以委蛇帝姬殿下,實是要置樂公爺於死地,消息很確切!”
楊誌急道:“公爺是文官,又是皇親國戚,擅殺朝中大臣,天子總要有個理由?”
尺七接著說道:“據咱們在宮中的眼線說,是金人提出的議和條件,若不殺公爺,便不能議和……”
“當今天子昏聵不堪,朝中執宰盡是酒囊飯袋,殺了公爺無異於自毀長城……”楊誌怒罵道。
武鬆心中越發的焦慮:“現下,隻能按第二個計劃行事了!”
“武兄是說劫獄?”楊誌言道。
武鬆點了點頭:“不錯,既然天子不仁,那咱們就反了,將公爺救將出來,以公爺在海外的勢力,為一國之君有何不妥。”
“隻是劫獄的難度很大……”尺七繼續說道:“據咱們的眼線說,今日午間大理寺內外的差伇足連同牢子被換了個幹淨,皆是由精銳禁軍士卒接手看守牢房!”
“難度再大,我等也要去辦,哪怕是不要了這條性命,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公爺被那昏君害死。”楊誌言道。
打定了劫獄的念頭,武公問道:“尺七兄弟,咱們在汴都能拉出多少人來?”
“咱們在汴都的人,加起來不過百多人!”尺七想了想,回道。
楊誌連連搖頭:“汴都有禁軍七萬,各類差伇也有數千,憑這百十多號人根本不能將公爺救將出來。”
“公爺曾說過兵在精而不在多,用兵時致勝之道更在於攻其不備,出其不意!”武鬆言道,“現下咱們兵分兩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