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4章 戰前準備
於經略安撫司中議事,直到議到酉時,靈夏路一眾官員方才散去。
“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早於先秦兵聖孫武便曾說過這麽一句話,交戰征伐乃是一個國家、民族的頭等大事,上關國家存亡、下係黎民生死,因此要慎重慎重再慎重。
出征之前,整備衣甲軍械、官配馬匹輜重與前期的情報偵察都必不可少,為了準備充分,需的時間短則數月,甚至長則年餘。
此次出兵與樂天前次馳援種師中於殺熊嶺不同,五月樂天的那次馳援隻用兵數千,更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的輕裝上陣,而此次金人己有防備,不可能再像上次一般出奇兵致勝了,加之金軍戰力極強,為此樂天不得不做了長期作戰的準備。
北宋立國後雖有冗官冗兵的弊端,但於官製精細,比之曆朝曆代更為完善,官員多便好分配工作,整理衣甲軍械這些事交與兵馬都監處置,官配馬匹與糧草交與轉運使司處置,樂天要處置的便是情報偵知。
整備衣甲器械、官配馬匹看似平常,卻是至關重要。
依軍製,在戰前要對軍隊的裝備糧草進行一次大檢查,曬看有沒有少的漏的、毀的壞的。有缺少裝備、糧食的就要及時上報補全。盔甲兵器則要仔細檢查,看盔甲是否腐朽鏽爛、戰弓是否裂體缺弦、火器是否光潔足彈、刀槍棍棒是否個個堪用,這些都是重中之重,規定必須在臨出征三天之前全部整理替換完畢。
要是有隱瞞不報,臨戰時卻以裝備不全做理由推脫不戰的,一律軍法處置。古代軍隊在行軍的時候也是要身穿盔甲、佩戴兵器的,以免路上被伏擊而措手不及無法抵抗。畢竟上戰場是要玩命了,這些衣甲器械都是保命的依仗,自然不能有半點馬虎。
到於官配馬匹,則是軍隊機動性的巨大保障,很多時候中原王朝對草原部族無能為力,就是因為草原部族武裝機動性太強,草原部族之所以橫行於中原如入無人之境,就是依仗速度的優勢,搶了就跑,令缺少騎兵的中原軍隊無可奈何。
靈夏東出太原,便是直線距離也有一千餘裏,何況西北山巒眾多地勢崎嶇,加上繞上的彎路,怕是有一千三百餘裏,為了避免過於浪費人力,就需要馬騾駝獸以及輜重車輛來運送裝備糧食,既能避免浪費人力又能提高運送效率,而且在遭遇下雨天的時候還能遮蔽裝備糧食以免受潮後生鏽、腐壞。
駝獸、車輛的多寡也關係著一支軍隊所能打擊距離的長短以及這支軍隊打擊力度的大小。漢唐之所以能前出大漠攻滅匈奴、突厥,若沒有規模龐大的駝獸保證了北伐軍隊後勤的充足,是無法辦到的。
太原雖是在宋境,但太原附近州縣早被金人攻破占據,種師中出井陘糧草也是自備的,更因糧草軍餉不濟險些身死,這不能不讓樂天引以為戒。
孟子與孫臏兵法中都提過天時、地利、人和,地利在戰爭中的地位可見一斑。
地利作為能夠直接決定一方勝負的因素,曆代兵家都為之看重。軍法更是有硬性規定“不知山川險阻者不可行軍。”若是國內交戰,那麽必須要先找好向導,不過也要提防向導是否可靠。若是越境去攻打敵國的話,那要做的工作就更多了,第一等便是要有敵國地圖,了解敵國山川道路是否曲直險阻、江河水網是否密集、城池關防是否牢固、駐紮人馬都在何處,其國力強弱積蓄多寡都是要弄明白的事情。
會議散過,被樂天分別委以任事的兵馬都監孫池與王庶則留了下來,繼續商議馳援太原之事的細節。
“公爺,五月馳援太原失利,種帥更是險些殞命陣前,現下方才過去月餘,因大敗軍中士氣尚且低餒之之時,天子不思重整軍備,卻執意再行出援太原,結果實不堪預料。”經略安撫司後堂,王庶開門見山的說道。
“王大人,我等也知此事,然天子命我等馳援汴都,我等又豈參抗旨不遵?”一旁的兵馬都監孫池不滿的說道,隨即又長歎了一聲,帶著些許譏誚的說道:“王大人,您是為文臣,若不從朝中詔令,最多不過奪職貶斥,而孫某是為武將,若不從詔令惟有身死而己。”
之前馳援太原,靈夏路軍中上下皆是有功的,但天子絲毫未提及升賞之事,孫池心中是有許多怨氣的。
“有功不賞,天子是有失公允!”王庶知曉孫池心有怨意,繼續言道:“相比於孫都監,經略大人功績更偉,然天子卻無半句褒獎之言……”
對於王庶之言,樂天心中微驚,但卻麵露笑意:“王大人說笑了,吾讀聖賢書受聖人教誨,於社稷出力,又豈有怨言之說。”
“天子失允,不止於樂公爺與孫都監二人!”王庶又言道:“吾聽聞近日於汴都傳來的消息,李綱李相公現下一再受朝中一眾執宰的掣肘,更受天子疑忌,天子召李相公擔負馳援太原重任,但卻不給李相公兵馬,不僅製止李相公於京城征調戰馬,還將李相公征召的地方軍隊遣散。
更否定了李相公計劃先進行必要的休整訓練、待做好充足準備再行出征的計劃。官家更拒絕了李相公上疏調各路兵馬合兵一處統一指揮的要求,李相公被授予宣撫之職,卻徒有節製諸路大軍之名而無節製之實。”
說到這裏,王庶也是一聲長歎:“朝廷似這般布置,豈不忘了之前數路兵馬馳援太原被金人逐個擊破之教訓,又豈有獲勝之望?”
孫池不解:“李相公被任命為宣撫使,卻無宣撫使之權,那馳援太原軍隊由誰來指揮?”
“按本官揣測,依以往慣例,想來應由京中樞密院來指揮!”王庶猜道。
“這些官老爺簡直拿打仗當做兒戲!”孫池發怒,搖頭道:“戰場情勢瞬間萬變,汴都與太原相距千裏,怎可做到隨機應變?”
“朝廷的那些官老爺們估計是這樣想,銀術可率真軍孤軍深入大宋己久,己經師老兵疲,前些時日為樂某所敗,現下正值士氣低餒之時,有這麽一個立功的機會,又怎麽能讓李相公專美。”樂天笑道。
孫池急稟道:“經略大人,據前方斥候打探來的消息,金人為防經略大人再出靈夏,己將派兵駐守在靈夏通往大原的古交、忻州以西的幾條關隘要路上。”
聽聞稟報,樂天笑道:“宋夏以橫山為界,大宋與西夏周旋百年,西軍尤擅於山地作戰,而女真長於平原馬戰,撥掉把持些山隘關口的女真士卒,想來難不到孫將軍罷?”
孫池忙道:“待經略大人出擊太原時,下官為大人先鋒開路,定將這些關隘上的金兵一掃而滅。”
“公爺……”
就在敘言間,尺八進得花廳,麵有猶豫之色。
“何事?”樂天問道。
猶豫了片刻,尺八稟道:“經略安撫司外有人求見公爺!”
“經略大人會客,我二人便不攪擾公爺了!”
待王庶與孫池離開後,尺八稟道:“公爺,陸天放求見!”
“引他來見我!”樂天吩咐道。
不多時,陸天放進得花廳施過禮後,問道:“公爺,我得到消息,南朝皇帝陛下托金使蕭仲恭交與耶律餘睹策反信,為金人皇帝完顏旻所得,現下金人皇帝正籌劃入秋之後大舉侵宋?”
“竟有此事?”樂天故意裝做不知。
“陸某豈會以虛言來騙樂公爺!此事於金國早己傳遍,怕是用不了幾日便會傳到南朝了。”陸天放連連擺手:因張覺之事,南朝尚不引以為戒,如今又弄出了耶律餘睹之事,大宋朝廷上下難道就這麽愚不可及?”
樂天也帶著幾分揶揄的還道:“提到蕭仲恭與耶律餘睹,樂某不得不佩服陸都統,似蕭仲恭與耶律餘睹這般的契丹皇親國戚都降了金人,而陸都統一介漢民卻能與遼人盡忠到這種地步,實是世間罕見!”
對於樂天的譏誚,陸天放並不在意,正色道:“實不相瞞,張覺之事未發生之前,陸某著實有想投南朝之事,然自張覺之事發生後,陸某便將事宋的念頭斷的幹幹淨淨。”
“那陸都統就沒有事金之心?”樂天笑問道。
“女真人是為未曾開化之蠻部,視降人如同奴仆,又豈能事之。”陸天放言道,隨即麵色鄭重起來:“樂公爺,近日在下又聽聞,南朝天子欲再次馳援太原?”
樂天微驚:“陸都統是如何知曉的?”
“在下自然有得知消息的渠道。”陸天放自是不會說,繼續言道:“樂公爺,我大遼天祚皇帝為政不堪,故才有亡國被俘之禍,而南朝天子更是不堪,況樂公爺為鄆王殿下之親信,更不為南朝天子所喜,日後公爺的處境堪憂呐……”
“陸都統今日來尋樂某的目的,若為的還是之前所言,還是省些力氣罷!”不等陸天放說完,樂天便打斷了對方的話語。
陸天放一笑,接著言道:“陸某也是一番好意,既然樂公爺不願接受,那便與在下談談立盟之事!”
對此,樂天嗤笑:“陸都統曾於大遼為官,立盟事關國體,又豈是樂某這等小人物能做的了主的!”
陸天放笑道:“可是我王與在下都不看好大宋朝廷,而看好於公爺!”
不待陸天放多言,樂天起身吩咐道:“尺八,送客!”
見樂天拍門不入,陸天放隻得悻悻離去。
“屠四!”樂天喚道。
“小的在!”
“著人去查查,陸天放在興慶府的這幾日都與什麽人有來往,切記莫要打草驚蛇。”樂天吩咐道。
“是!”屠四應道,麵上卻有猶豫之色。
“還有事麽?”見屠四麵色有異,樂天問道。
懾懦了半響,屠四才開口道:“公爺,小的覺得這陸天放所言甚是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