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9章 殺熊嶺（下）
山嶺中低沉的牛角號聲響起，金軍士卒齊齊下馬，聚攏成齊整的軍陣一步步向殺熊嶺上逼來。
彎刀、長槍、狼牙棒各式各樣的兵器被舉了起來，距離殺熊嶺上的宋軍越近，女真士卒們越發的興奮，口中更是粗魯的怪叫著，手中的兵刃在陽光下散發著森然的冷光。
“帥爺不走，末將緊隨帥爺身邊，就算戰至最後一人也悍我大宋威嚴！”苦勸無果，種師中身邊的親衛偏將種虎說道。
“帥爺不瞳，我等也不走！”身邊親衛齊齊說道。
種師中身邊的數百親衛，與其出生入死多年立功無數，曾令黨項人聞風喪膽，更被外人喚為種家軍。
身陷不複險境，這數百親軍不愧為百戰之師，麵對數萬女真士卒沒有絲毫懼色，緊握手中刀劍，“種”字帥旗高高舉起。
“神臂弓上弦！”種師中身邊的親衛隊將命道。
看著殺熊嶺上僅存的數百宋兵，女真士卒臉上的獰笑之色愈重。
“放！”當女真士卒進入到神臂弓射程範圍之內，種虎揚刀平指，瞋目厲喝。
嗖！嗖！嗖……
破空聲響起，十數支重弩射向數百步外的金軍，每一枝重弩都如長矛一樣，如穿糖葫蘆一般，將數個無法躲避的金軍串成一串，一陣慘叫過後，百十個女真士卒當場殞命，引的金軍士卒一陣慌亂。
亂象，隻是暫時的，金軍迅速調整了隊形，舉著猙獰怪獸的方形實木包鐵盾牌的士卒排成一列橫隊走在了前麵，盾牌後麵的金軍弓著腰，緊緊的隨在後麵向著山頂的宋軍逼去。
四百步，三百步，二百五十步……
從神臂弩上射出的重箭再次向金軍射來，慘呼聲再次在金軍中傳出，然而宋軍大將種師中有如一個巨大的金錠了一般擺在眼前，又有哪個金兵士卒肯放棄，對於軍中同澤的死亡視若無睹，依舊一步步的向嶺上的宋軍逼來。
“放箭！”
當金兵距離軍隊一箭之地時，種虎再次揮刀下令。
神臂弓射出的重箭與百多支箭矢向金軍覆蓋而來，血花綻放中金軍中再次接連響起一陣慘呼，然而這根本無法阻住金軍前進的步伐，反而使的金軍的速度更快。
二百步、一百步、五十步……
“盾牌，長槍！”
見金人己到近前，種虎再次命令道。
一排一手持著重盾一手持著短刀的親軍擋在種師中麵前，隨之又一隊親兵手持長矛立於盾兵之後。
兩軍撞在一起，響起重重的金鐵交鳴聲，那是宋軍的盾兵與金軍的盾兵撞在一起。與此同時，盾兵後排持著長槍的種家軍親衛們趁勢將長槍從盾牌的空隙間刺了出去，以期給金軍造成殺傷。
“帥爺，兄弟們人少怕是頂不住了，帥爺您還是騎上馬奔向井陘，末將帶著兄弟們為帥爺斷後！”在前麵指揮親衛抵擋金兵的種虎聲嘶國竭的叫道。
搖了搖頭，種師中愴然：“吾曾說過事至於此，不當求生，我種師中能跑到哪裏去？縱是今是逃的性命，也逃不過朝廷懲罰，更逃不過天下悠悠眾口。”
“帥爺！時也，勢也，此敗非帥爺之失，實是許翰亂發指令，更是張灝、姚古二人失約不至誤了帥爺，朝廷定不會治帥爺戰敗之責。”種虎勸道。
“是啊，帥爺，今日不濟，再圖他日，您還是快走罷……”親兵隊將種彪也是說道。
“吾自束發從軍起，何時為獨活而丟棄過身邊的兄弟！”種師中愴然的神色隨之一變，隨之厲聲命道：“我的帥旗掛的再高些，要讓金人知道我大宋軍士不是貪生怕死之人！”
山風的拂過，“種”字帥旗獵獵而動的招展著，似乎在昭示著種家這個世代為大宋鎮守西北國門的家族從未曾屈服於敵人，哪怕是麵臨絕境也未有人退縮過。
聽身後有聲響傳來，有親衛將目光投了過去，驚道：“帥爺，金軍從後麵包抄過來了……”
此刻，便是種師中想逃也是來不及了。
“將我的長矛拿來……與金人死戰！”種師中命道，隨之以花甲之年提起長槍，矛尖指著前方的金兵。
“死戰！”
“死戰！”
悲壯的吼聲，在一眾陷入重重包圍的哀兵口中傳出。
最後這數百親衛，沒有人逃跑，也沒有人怯戰，己呈不死不休之勢。
……
“公爺，遇到幾個我軍潰卒。”
正在行軍，前麵探路的斥候策馬前來稟報。
“旁邊的武鬆問道：“那些潰軍士卒可曾說過什麽？”
那斥候言道：“那些潰軍言，在前方數裏的殺熊嶺，種帥陷入金人包圍。”
“種帥遇險，命令全軍全速而行！”樂天命道。
……
殺熊嶺上，站著的種家軍親衛越來越少，數百名親衛到現在隻剩下百十個親衛，隨之這些親衛們縮緊了防禦，自動自覺的向著種師中靠攏，以種師中為中心，氣喘籲籲的手持著盾牌、刀劍、竭盡全力的構成一個並不齊整的防禦陣形，緊緊的將種師中護在中間。
數千金兵將這群種家親衛們團團圍住，為首的金軍將領手揮起腰刀，嘰哩咕嚕的大叫了幾句，金兵們再次向前靠攏過來。
“和這些鞭子豬拚了！”
“對和他們拚了！”
“今天殺的早就夠本了，臨死前再拉幾個墊背的，這買賣值！”
僅存的數十號親兵中，不知是誰高呼了一聲，隨之殘存的百十號將士紛紛怒吼道。
此時此刻，這些士卒們心中都知道，大家都沒有活下去的希望，腦子裏唯一隻有拚命的念頭。
種家軍訓練有素，軍卒間講究的就是配合二字，雖然了無活命的希望，僅存的百多號士卒依舊保持著配合的陣形，盡量不讓金軍突破最後一點防禦。
眼看著種家軍親衛們一個個的倒下，種師中身邊的防衛越來越薄弱，混戰之中種師中身上也受大小創傷數處。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體力所剩無幾，種師中依舊挺著一杆長槍背對著一處崖壁、在身邊僅餘的十幾個親衛的掩護下與金兵做著最後的廝殺。
此在此時，山下忽然傳來如同潮水一般的馬蹄聲，伴隨的還有奇異的呼喝聲。
“殺……”
這些從山下傳來如同潮水般的怪叫聲，令金兵與山上僅存的宋軍聽不清是什麽意思，但其間卻隱約有漢軍的衝殺聲。
這衝殺聲令殺熊嶺戰場上所有人吃了一驚。
居於中軍之中的完顏活女更是一驚，自己沒有記錯的話，太原方向是自己的後方，根本沒有宋軍，這突然從身後殺出的軍隊是哪裏來的。
完顏活女抽出腰刀命道：“迎敵！”
金軍是為百戰之師，麵臨突襲迅速結成迎敵陣勢，
“放箭！”
不等金兵結成陣仗，隻見突襲而來的騎兵口中呼嚎著，搭弓上箭，一陣箭雨向正在結陣的金軍傾瀉而來。
就在金兵慘叫聲接連不斷之時，自西而來的滾滾鐵騎洪流碾壓而來，隨之一同到來的還有泛著明晃晃寒光的刀槍，沒頭沒腦的落了下來。
傾刻間，數百女真士卒殞命，金軍陣形大亂，在衝擊之下無數金軍士卒慌不擇路四下散去。
見金軍士卒喪失鬥誌四下逃散，馬上的五千蒙古兵與三千宋卒追逐砍殺的越發賣力。
看到突然衝殺出來的宋軍與蒙古兵，完顏活女愕然：“這裏是大宋的腹地，哪裏來的蠻兵？”
“將軍快撤罷，宋軍馬上衝到中軍了！”旁邊偏將言道，隨之與親衛們說道：“快保護將軍離開。”
……
“武鬆、楊誌、燕青！”
與此同時，樂天沒有顧及前士卒追殺金軍，向身邊喚道。
“屬下在！”三人忙道。
指向殺熊嶺，樂天命道：“你三人速帶我麾下親衛衝上嶺去營救種帥種老大人！”
“公爺，您的安全誰來護衛？”武鬆忙道。
樂天言道：“種老大人安全重要！”
“公爺……”燕青從旁說道。
“我身邊有阿利丹還有孫將軍的親衛，無須汝等為我安全擔心！”樂天言道。
待武鬆、燕青率親衛向殺熊嶺上馳去時，樂天看著麾下士卒追殺金兵，命道：“傳下令去，不要活的隻要死的，一個女真士卒的頭顱兩貫錢，隊將一百貫、誰活捉了完顏活女賞錢一萬貫……”
聽樂天言，孫池忙勸道：“公爺，軍中輕裝而行，無有這麽多錢財！”
樂某輕笑：“孫將軍怕是忘了，中華票號是為樂某所有，些許銀錢又算的了什麽？”
……
數百精銳親軍策馬向殺熊嶺奔去。
之前圍困宋軍的金兵的體力、耐力與士氣己經漸漸衰竭，看到嶺下己方陣形大亂，無數兵馬四下奔走，眼前又突然出現的宋軍精銳，心中立時膽寒了起來，有不少金兵開始四下逃散，但還有不少凶悍的女真士卒守住地勢略為陡峭的地方負隅頑抗。
殺熊嶺有陡峭之地，武鬆等人不得下馬衝殺。
當看清武鬆等人不過數百而己，一眾負隅頑抗的女真士卒持著手中兵刃衝了下來。
呯！呯！呯……
就在這些女真勇士們自上而下衝來之際，隻見山下衝上來的宋軍一人手中拿出一柄尺許長的器物對準自己，隨之有火光、聲響與青煙冒出傳來……
隨之成片的金軍士卒倒下，緊接著隻見宋軍後隊變前隊，也是舉起手中同樣的事物再次有火光、聲響、青煙……
……
“帥爺，援軍來了……”
看到有宋軍衝殺了上來，扶著身上受創數處的種師中，種虎激動的說道。
“帥爺，是咱們的援軍，咱們有救了！”
力戰之後，種師中身邊僅存的幾個親衛也是興奮的大聲叫道。
被種虎、種彪扶著的種師中，身體搖搖欲墜，廝殺中頭盔不知掉落在什麽地方，花白的頭發隨風飄動，鎧甲、衣衫己經破爛不堪，更有絲絲的血水不時從衣衫上落下，然而因失血過多而蒼白灰敗的麵孔，此時露出一絲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