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0章 亡其國滅其史
“公爺,您昨日吩咐下去的事,小的命人查了,隻是無功而回。”
一大早,樂天剛剛用過早膳,屠四便來稟報。
“何事?”樂天問道。
屠四回道:“公爺,那昨日刺殺公爺被俘的黨項刺客,被咱們的兄弟使出手段撬開了口,待下邊人帶士卒去追剿黨項餘孽藏身之地時,那些黨項餘孽早己不見了蹤跡。”
“此事怪不得你,我等初到此地不明此間情況,有所失誤也是在所難免。”樂天擺手道。
屠四忙道:“謝公爺不罪之恩。”
點了點頭,樂天吩咐道:“派了暗子去查,那些潛伏在城中的黨項餘孽都在哪裏,且莫打草驚蛇。”
******************************
上任這靈夏路經略安撫使,幾近於無聲無息,連在大宋東南做知縣的風光也沒有,樂天這安撫使做的可以說是大宋有史以來,最為低調的一路大員。
“這一書案都是這月餘積累出來的?”
經略安撫使司花廳內堂,樂天剛進內堂便被嚇了一跳,隻見辦公書案上的官報文書堆積如山,立時將安撫司中的一眾書吏喚來。
候在門前的幾個安撫使司的文吏說道:“回公爺的話,這些都是這些時日積累下來的公文,諸司正印官皆是缺職,本職公務都處理不完,且官職等級不夠,根本無人有資格批閱這些公文,隻好等著公爺您到任後批閱。”
點了點頭,樂天轉而問道:“現下興慶治安情況如何?”
侯在門前聽用的文吏忙回道:“回公爺的話,靈夏現下不止有黨項餘孽屢屢暗殺朝廷命官,一眾地痞無懶趁機鬧的也很是厲害,抗稅抗租之事屢屢發生,更是煽動百姓與官府對抗惹出民亂。”
另一個文吏也是說道:“公爺,這些黨項餘孽近來鬧的很是厲害,便是我等外出往往也要結伴在有護衛的情況下才能成行,到了黑夜更是不能出門,自從屢屢發生官員被刺後,興府府實行宵禁,隻有巡城官兵才能走動,才使得夜間安穩了些。”
“公爺,興慶府、靈州、夏州、靜州、寧州這些城池治安還是好的,那些偏遠些的鄉鎮政令不得成行,不止是稅賦收不上來,便是派下去的官吏也往往被這些刁民趕走。”又有文吏回道。
沒相到靈夏會亂到這種地步,樂天沉思片刻吩咐道:“召興慶府與靈夏路各司官員於安撫使司中議事!”
……
靈夏路各司官員到齊,樂天看著立於堂中稀稀拉拉的官員,眉頭皺的愈緊,顯然是因為黨項餘孽鬧的厲害,靈夏官員缺編的厲害。
原本一路帥、刑、漕、倉四司加上府衙,至少有七、八十官員,如今隻剩一半多些。按理來說興慶府知府不應來經略安撫使司參加議事,但現下官員不齊情況特殊,自然也便來了。
論官職大小,諸位官員排好位次,在見過禮後,樂天向眾官員問道:“對於當前靈夏亂局,諸位大人可有何解決辦法?”
聽樂天發問,立時有官員回道:“公爺,靈夏之地本就是民風彪悍蠻夷番邦,民智尚未曾開化,若以暴製暴,隻怕引得這些番人更強烈的反抗,隻能徐徐圖之,下官以為非數代人之光景,不能將之真正括於我大宋轂中。”
“徐徐圖之?與養寇為患有何不同?”樂天冷笑,轉而冷哼道:“難道讓靈夏就這麽亂下去麽?靈夏故長城以南皆是我漢人故土,又何來蠻夷番邦之說?”
被樂天訓斥,那官員唯唯喏喏不敢再出言。
說完,樂天將目光投向堂中惟一身著戎裝的武將,問道:“將軍是靈夏路的兵馬都監?”
聽樂天發問,那武將忙拜道:“末將孫池見過經略老大人,末將是靈夏路兵馬副都監,正都監劉大人於上月被逆賊謀殺。”
“陳將軍莫要多禮!”樂天擺手,問道:“孫將軍,你對安定當前靈夏情勢有何見解?”
孫池忙回道:“公爺,自正都監劉大人罹難,末將斬且代管靈夏兵馬,現下卑職己令各路駐軍嚴防死守,對於鬧事匪逆絕不姑息。”
“武以文治,武將能做到的隻能如此了!”樂天點頭,目光向一眾文官投去:“諸位大人對於寧夏,還有何良策?”
眾人皆是無以相對,對於解決當前的靈夏亂局實在是沒有什麽好的辦法。
受製於時代的認知,更沒有可以借鑒的前例,對於如何穩定靈夏時局,一眾官員自然沒有好的辦法。但樂天與宋人不同,樂天擁有兩世記憶,治理當前靈夏所麵臨的亂局,用後世的話來說就是維|穩。
見一眾人不說話,樂天緩緩說道:“既然諸位大人都沒有辦法,那便由樂某說,諸位大人來辦!”
樂天於朝中為官時,與人爭論朝政,莫說是執宰便是天子的麵子也不給,這是朝中眾所周知的事情,堂中官員更是知道樂天極難對付,更是無人出言反對,再者說這些人心中也沒有寧夏良策。
在眾人的注視下,樂天緩緩說道:“聖人雲:‘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誠,意誠而後心正,心正而後身修,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
聽樂天言,一眾官員不由麵麵相覷起來,在這個時候這位樂公爺怎麽誦起了《禮記·大學》。
“聖人就是聖人,隻教人齊家治國平天下,卻未教人如何應對眼前靈夏之亂局。”誦完,樂天搖對道,看著一眾人轉言道:“樂某卻說:‘欲要亡其國,必先滅其史,欲滅其族,必先滅其文化!”
欲要亡其國,必先滅其史,欲滅其族,必先滅其文化……
聽樂天言,一眾人不禁陷入沉思中。
“王庶王大人!”樂天忽喚道。
“下官在!”王庶忙道。
樂天吩咐道:“王大人尋有司熟知黨項史者的官吏,將黨項拓跋氏皇族曆代黑曆史盡數挖了來,並且編寫成書,同時盡量將之前與拓跋氏為敵的黨項其他族人與吐蕃、回鶻人加以美化,總之將黨項皇族描的越黑越好!”
聽樂天如此吩咐,王庶猶豫片刻,說道:“公爺,此舉隻怕不妥,有違我天朝上國之禮,聖人之道,更有辱斯文……”
“那些黨項餘孽暗殺我大宋官吏時,可曾想過天朝上國之禮,聖人之道與斯文?”樂天挑眉,同時目光掃過在場所有官員,怒道:“對於戡亂一事,諸位大人皆無策以為,樂某出此策,看眾位大人有些不恥,那諸位大人便想出一個比樂某提議更好的法子,讓靈夏路安穩起來。”
見樂天發怒,堂中一眾官員皆是不語,這位樂公爺想的法子雖然有些不正大光明,卻是極好的辦法。
“沒有人說話是麽?那便按樂某的吩咐做事!”半響見人不語,樂天說道,隨即目光再次掃過一眾官員,恨然道:“誰若與樂某所議相悖,做對,樂某使將護衛他安全的護衛盡數撤去,讓他與黨項餘孽講講天朝上國之禮、聖人之道與斯文,看看這些黨項刺客能不能放過他。”
早便聽說過這位樂公爺霸道,沒想到會霸道成這個模樣,但堂中一眾官員皆是愛惜生命的好官員,誰也不嫌自己的命長,自然不想與樂天做對。
見無人出言反對,樂天將目光落在王庶的身上:“以黨項文、漢文兩種文字刊寫,半月之內成稿,五天校閱,一月內刊印成書於靈夏境內散發出去,王大人可有信心?”
王庶聞言一驚,回道:“公爺,這時間太過緊迫了,曆代書前朝之史非十數年乃至數十年不可,如今卻要下官在一月內成書,公爺似乎有些強人所難!”
樂天不耐道:“樂某又沒讓你書正史,樂某讓你書的是黨項拓跋氏的野史豔|史與為政的暴虐史,譬如拓跋氏與遼人勾結、李元昊強娶未婚太子妃,太子用劍割掉李元昊小雞|雞,再到大小梁後養男寵之事……”
聞言,眾人算是明白了,樂公爺是要延續汴都在辦炎黃時報的風格,將黨項拓跋氏的曆史變成一部八卦史,從而抹黑拓跋氏在靈夏的形像,將其的聲譽在黨項部族中降至最低,使的許多人不再為其效力。
樂天繼續說道:“樂某可沒讓你們哪一個人書寫整個黨項史,樂某是想將黨項史按黨項諸王在位時間,將黨項史分成若幹段,再由若幹人分段書史,如此來半月成書根本不成問題。”
“是,下官這便吩咐人去辦!”被樂天提點的開了竅,王庶忙回道。
滿意的點了點頭,樂天說道:“現下靈夏缺官,北方民亂紛紛,又有金人入寇,朝廷無暇顧及靈夏,授樂某於此間任者,樂某定不負朝廷重托,此次樂某吩咐之事,王大人手官員書吏若有做的好,樂某不僅有賞,更可以向朝廷舉薦提拔。”
“下官替手下官吏謝過公爺了!”王庶忙道。
堂中一眾人心中明白的很,樂天表麵說話謙遜,實則是在警告拉攏。
拉攏的手段,樂天說的再明顯不過,現下朝廷顧及不了靈夏,靈夏空缺的官位自然掌握在樂天的手中。
“公爺!”倉司佐貳官沈永昭拱手,拜道:“依下官來看,公爺方才所出之策雖可瓦解黨項民|心,但於短期內與治安卻無大效,尤其是那些暗殺朝廷命官的黨項匪逆更無大用處,這些人皆是死硬之人,無法改變其思想。”
“沈大人說的有理,對此樂某也早有謀劃。”沈永昭話音落下,樂天點頭道,隨即將目光投向兵馬副都監孫池:“待散堂之後,孫都監且留一下,樂某與都監大人有事相議。”
“是!”孫池忙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