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8章 寧夏策
“靈夏路轉運司通判兼製置解鹽使王庶,籍貫慶陽,崇寧五年進士,先為涇州保定縣知縣;被種帥所推薦,調為懷德軍通判,後調汴都禮部。
靈夏路憲司提刑官佐貳趙傭,籍貫泗水,大觀年間進士,先為河間府司理參軍,後調下邳知縣,回京於刑部任員外郎。
夏路倉司佐貳官沈永昭,籍貫楚州,崇寧二年進士……
興慶府知府吳縱……”
樂天將一眾官員的履曆說了一遍。
“公爺來之前就將我等的經曆打聽清楚了!”王庶拜道。
靈夏路前任經略安撫使席益家中因母喪丁憂,現下靈夏路憲司與倉司正印官又被暗殺,所以王庶的官職在眾人中最高,由王庶來說話最為妥當。
“同是天涯淪落人,惺惺相異罷了。”樂天搖頭,繼續說道:“女真起事,遼國屢屢戰敗,為扭轉不利之勢,遼人以歸還宋朝原燕雲十六州的土地為代價向宋朝求援,王大人曾諫朝廷不可聯金滅遼,其為種帥欣賞,然王大人的真知灼見,朝廷並未采納。
宣和七年十月,金人果然寇我大宋北邊。太宰李邦彥曾召見王大人,向王大人征求對策。王大人主張抗金,更言本朝當以種帥禦敵最有經驗,力諫起複種帥率西軍勤王入京,然李相與蔡攸二人力主議和,恰好靈夏路前任通判被黨項餘孽所暗害出了空缺,王大人才被外放到靈夏。”
說完,樂天的目光掃過趙傭、沈永昭、吳縱三人,歎道:“三位大人的遭遇與王大人大同小異,與樂某也是相仿,要麽是受牽連,要麽與太上皇當政地朝中前幾位執宰政|見相左而被外放。”
三人彼此對視了一眼,一臉的苦笑,對於樂天的話,不知道是接還是不接。
氣氛有些尷尬,王庶忙道:“公爺自汴都而來,下官冒昧的問上一句,不知汴都現下的情勢如何了?”
“朝廷的官報,諸位大人沒有接到過麽?”樂天反問。
吳縱三人苦笑:“公爺,朝廷情勢緊急,己顧不上經略靈夏了。”
“金人退了,汴都之圍解了。”樂天無奈道。
聞言,王稟大喜:“這麽說,汴都安全了!”
樂天言道:“為議和,天子允金人割讓太原、中山、河間三鎮,以黃河為界,償金人千萬緡犒軍費,每歲納金人以五百萬貫歲幣,以叔伯喚稱金主。”
“樂公爺說的可是真的?”聽樂天言,王稟四人如炸了一般。
樂天長歎道:“要不了幾日,朝廷的邸報就會傳到靈夏,到時諸位大人一看便知。”
王庶幾人知樂天所言不會有虛,心中自是難以接受,未想到大宋會落得這麽一個局麵,氣氛瞬間變的無比壓抑起來。
恰在此時,有帥司吏員前來稟道:“諸們大人,為公爺接風的酒宴己經準備好了,不知是不是現下馬上就要用膳?”
王庶起身道:“公爺一路勞頓,我等設宴與公爺特設宴接風!”
“是啊,公爺舟車勞頓,想來腹中己是饑餓,且先用膳罷!”吳縱也是跟著起身說道。
樂天起身笑道:“諸位大人等樂某也等的久了,請!”
……
酒菜上齊,王庶與樂天說道:“公爺,鑒於憲司提刑劉大人是於宴請時,死於助興歌伎之手,故為下官等人事前未曾安排歌舞助興,故而請公爺見諒。”
“國難之時,當不得奢侈。”樂天也是言道,又笑道:“當初樂某於劉法劉帥軍中地,也險些喪命於刺客之手,這女伎歌舞助興還是免了罷。”
雖說被閑置數載,樂天大宋第一風流才子的聲名是朝野皆知的,更知道樂天擅於在有女伎歌舞的筵席間吟詩做賦以助興。
於震武軍時,樂天不是沒吃過西夏女刺客的虧,臉上更是被劃出一道傷痕,許久方才消去。
樂天帶來的消息太過令人壓抑 ,雖眾人腹中饑餓但此時麵臨美酒佳肴毫無下箸之意。
別人新官上任,都是披紅掛彩,聲勢做的十足,惟恐怕天下人不知道似的,而自己做為一路經略一路邊帥,堂堂正一品朝臣,爵封國公,這上任場麵還不及在錢塘做知縣時威風熱鬧。
熱鬧不熱鬧且不說,驚喜倒是連連,剛抵達興慶府還沒正式上任,就得知治下一眾官員被暗殺了不少,而且自己則一進城便被送了一份刺殺大禮。
這上任儀式還真是特別,令人難以忘記。
為了緩和氣氛尷尬,樂天問道:“諸們大人,樂某雖隻是初入靈夏,卻發現靈夏現下情勢不容樂觀,不知諸位大人對安穩靈夏,心中有何計議,不妨說與本官聽聽。”
興慶知府吳縱想了想稟道:“公爺,靈夏之所以有現下的情勢,一是黨項餘孽做亂,二來是女真、吐蕃、回鶻三家於暗中支持培養親各自的黨項力量,誠不好控製。”
趙傭長歎一聲,抱拳道:“公爺,恕下官說句喪氣話,聽公爺說朝廷為了議和,與金黃河為界,割讓河北三鎮,如今朝廷連河北都不保了,隻剩下半壁江山,這靈夏怕是很難保住。”
聽趙傭言,其餘幾人不由的對視,隻是一聲歎息不再說話。
顯然幾人的看法與趙傭相同,幾人都是由京官外放的,熟知朝廷中的事情,更是清楚大宋朝廷是一副什麽模樣,朝廷是從裏爛到外,爛到大廈將傾風雨飄搖的地步,原本隻盼換了天子以重振朝綱,卻沒想到太子趙桓登基,更是不堪到這種地步,且莫說這靈夏保不保得住,便是大宋的江山保不保的住都是兩可之說。
見眾人垂頭喪氣,樂天呷了口酒:“這麽說,在座的諸位大臣,是不看好我大宋了?”
倉司佐貳官沈永昭狠狠的灌了口酒,不顧斯文的抹了下嘴,問道:“公爺,下官有些想不透,這西夏是當年公爺與五路邊帥率軍打下來的,為何當時我西北邊軍所向披靡,曾為禍我朝西北百年的黨項隻在談笑間,便飛灰煙滅,滅夏不過五年,如今我朝與金人作戰一敗再敗,卻落得割地賠款喪權辱國的地步,這靈夏之地……”
望著沈永昭,樂天笑道:“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我等食君之祿,當忠君之事,若隻是苦著一張臉不思辦法,又如何能保住靈夏。”
吳縱猶豫了一下,施禮道:“公爺,下官也以為現下靈夏不是一個治理問題,而是守不守的住的問題,如今靈夏雖被納入我大實版圖之內,但靈夏百姓與我朝多有抗拒之意,而靈夏又與金國接壤,有重兵布防的汴都都抵不住女真的入侵,更不要靈夏。”
樂天言道:“諸位大人放心,金人能取汴都卻未必能來取靈夏。”
“公爺何出此言?”吳縱等人不解。
樂天言道:“相比於我大宋其它地方,靈夏這個地方不止是太窮,而且各族矛盾橫生,金人垂涎富庶的汴都、垂涎江南,卻是不會眼饞這窮鄉僻壤的靈夏,相比於汴都、江南,金人取靈夏實在是有些得不償失。”
話半落下,一眾人正在思慮樂天的說詞,又聽樂天繼續說道:“遼人宰相耶律大石,諸位也是聽說過的,前歲耶律大石與遼天祚帝分道揚鏣,帶數百騎西奔西遼,現下正在西域與回鶻等國廝殺搶奪地盤。
金人任由耶律大石在西域折騰,卻不去管,又怎會來貪圖這隻有骨頭沒有肉、得不償失的靈夏?”
頓了頓,樂天接著說道:“靈夏之地雖小,卻與我大宋前後打了一百四十多年,甚至自真宗朝後小小的黨項越打越強、越打越硬,直到李元昊立國,如此小的地方可以東拒大遼,南拒我大宋,若我等將此處經略得當,未曾不是日後與中|央禁軍,合力反擊金人的重要力量。”
聽樂天言,王庶立時起身拜道:“公爺一席話,令下官立時茅塞頓開。”
“王大人莫要多禮,這隻是樂某的一點淺薄之見,實登不得大之堂。”樂天笑道,又言:“王大人若有治理靈夏之策,不妨說與樂某聽聽?”
王庶拜道:“既然公爺相請,下官便說出心中見解,還望公爺不要見笑。”
“王大人盡管直言。”樂天笑道。
王庶說道:“下官覺的,靈廈當劃而治之。”
“如何個劃而治之?”樂天細問。
王庶言道:“下官將靈夏化為兩部,一是以靈州、興慶到鹽州、夏州故長城以內的農墾區,另一是靈夏故長城以北以西的畜牧區;下官覺農墾區當效仿我大宋境內漢地治法,而自故長城以北之地,當效仿漢地西域都護府一般治之。”
思慮片刻,樂天說道:“王大人所議,舊長城以內依漢法治,樂某表示讚同,但故長城以北以西,以效防西域都護府治之,樂某卻是不大讚同;想漢時西域都護府自漢宣帝立至王莽朝失,前後不過七十三載,後漢又幾度廢立,規模皆不如從前,可見其間矛盾不足處甚多,實不足取。”
“公爺,且聽下官細言。”王庶輕笑,繼續說道:“下官所言隻是權宜之計,而長久之計便是從大宋漢地百姓移至靈夏,更將靈夏的黨項、番族人口遷放內地蠻荒之地,更準許兩族通婚,以期將番族融於我大宋之中。
其次,在黨項番人之中大力推廣漢學,以使番人知我中華禮儀教化,去其蠻態;再次,大力在番人中推廣佛道兩教,使其信俸鬼神怨報之說,以去其殺伐之戾氣。”
王庶言罷,趙傭大喜,言道:“前朝吳道子做十八層地獄畫,使長安屠夫漁人觀後不敢宰殺漁獵,以至於百姓無魚肉可食,若靈夏之地的蠻夷觀之,定可使殺伐之氣立減,盡是其樂融融之勢。”
“王大人所議甚有道理,樂某可試行之以觀後效!”
樂天對王庶之言讚賞之至,文化閹割法與血緣融合法,顯然是消除隔閡的最好良藥。
PS:感謝書友大魏的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