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6章 君上懦弱
“公爺,日後行事莫要再這般魯莽了,若不是金人壓境,朝廷正值用人之孫,陛下絕不會這般輕易放過公爺的,李邦彥等人也不過錯過這麽好的落井下石的機會!”李剛晃著手,連連搖頭。
樂宅,李綱、宇文虛中、吳敏、陳淩元、鄧肅等人齊聚一堂。
宇文虛中也是說道:“公爺打傷內侍雙腿,實我朝立國至今尚不曾發生之事,若是換成往日,天子的麵前的彈劾奏疏怕是己摞起了數尺高了!”
宇文虛中話音落下,鄧肅也跟著說道:“公爺,依下官計較,暫時天子不會與公爺計較,待眼前局勢放緩之後,李邦彥之流一定在天子麵前進讒,與公爺秋後算賬的!”
鄧肅因諫花石綱,被趙佶除去太學名藉,李綱因擁進之功上位,向哲宗趙桓舉薦入仕。
“公爺至於為了些西洋番學,去觸怒天顏麽?”吳敏不解的問道。
“值的,當然值的!”樂天點頭,看著眾人笑道:“樂某倒是想勸勸諸位大人,無事時翻翻樂某尋人翻譯出來的這些西學,若沉浸之中,日久識髓知味之後,怕是不比我大宋的孔孟之學遜色。”
“現下金人即將大兵壓境,我等哪來的閑心來讀這些閑書!”李綱搖頭,目光卻是落在陳淩元的身上,“陳大人,樂公爺好歹是你半個學生,樂公爺有今日這番遭遇,陳大人你便沒有什麽可以告誡的麽?”
“李相公此言差矣,樂公爺哪需下官告誡。”一直未言的陳淩元搖頭,隨即將目光投向樂天,笑道:“今日公爺將那內侍打傷,是有意將事端鬧的這般大的?”
“不錯!”樂天點頭。
眾人不解,齊齊將目光投向樂天與陳淩元二人。
陳淩元笑道:“因樂公爺打傷宮中內侍,西洋番學今日己經名揚汴都,怕過些時日後,便要開始傳揚天下了!”
“知我者,陳大人也!”樂天笑道。
顯然,這一次樂天是有意打傷那宮中曹中官的,讓此事成為一個噱頭,鬧起一場風波,借機將西洋番學推廣開來。推廣西洋哲學在樂天的心中倒為其次,樂天真正要推廣的是自己的掛羊頭賣狗肉的那些私貨,說的仔細一點,就是後世現代的自|由、平等、民|主的普世觀念,與資產階級思想。
“李某今日來樂公爺這裏,一是與樂公爺壓驚,二來是有事來請教樂公爺。”李綱說道。
聽李綱提及正事,樂天也是麵容一斂:“不知李執宰有何事要問樂某?”
李綱問道:“京中駐軍雖有不少,但大多汴都禁軍將領皆未曾實戰過,惟有公爺戰績顯赫,李某想請教樂公爺,金人若兵臨汴都城下,我等是趁敵立足未穩時出城予以迎頭一擊,還是據城而守?”
“來犯金人有六萬人馬,汴都守軍有十萬人馬,在人數上來看我軍占有優勢,然高俅任殿前司時,這些禁軍不止久不操演戰陣,更常被驅為工伇,這般禁軍與烏合之眾有何兩異!”樂天搖頭,又苦笑道:“用這些人出城與久經沙場的金兵交戰,與肉包子打狗有什麽區別?”
“這麽說,公爺是讚成據城而守了。”李綱說道。
樂天點頭,繼續言道:“敵軍初到銳氣正足,正麵迎敵與我軍不利;汴都城牆周長近七十裏,以十萬人據城而守綽綽有餘,待日久金人疲憊銳氣盡失之後,勤王之師愈眾,而金人孤軍深入,我軍與之交戰不止是有勝算,更有望將其盡皆殲滅於城外,令其魂斷大宋!”
“公爺大賢,鄧肅佩服!”這時鄧肅向樂天躬身一禮,起身繼續說道:“當初公爺滅黨項,吾以為是公爺是依西軍之利、五路邊帥之勇,今日得見公爺之謀略,才使下官知自己之狹隘,目光之短淺!”
這時,陳淩元笑道:“公爺想來不止是隻滿足於在汴都城下破敵罷?”
“若樂某隻有這點想法,那也太鼠目寸光了!”樂天笑道,與眾人細細說道:“金人滅遼不過兩年,卻覬覦我大實繁華撕毀盟約分兵兩路寇我大宋,但金人卻忘了,金人雖占據遼境,但自身卻不過隻有十餘萬人而己。
若我大宋在汴都城下破敵之後,進而一路北上,解太原之圍滅或是重創金人餘下六萬人馬,金人主力盡失,此事若傳於原遼境,那些遼人必將複而反叛,到時金人自顧不暇,我大宋則挾勝之威收複河北、燕山、雲中,將金人驅逐出我華夏故土絕亦非難事!”
以手撫須半響,李綱點頭言道:“樂公爺所言甚是有理,隻要將汴都城下六萬金人滅去,再重創太原之敵,金人精銳盡失,我大宋勝矣!”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就在李綱話音落下時,樂天長歎了一聲,卻說出了後世一句帶著幾分文藝範,而又戲謔十足的句子。
“樂公爺所言何意?”李綱一眾人不解。
樂天反問:“當今朝局,諸位大人未曾看的清麽?”
宇文虛中、李綱、吳敏等人麵麵相覷,不知何意,隻好問道:“樂公爺有語不妨直說,莫要這般的打啞謎。”
看著眾人,樂天無奈道:“遍觀朝中諸位執宰,其間以主和者甚多,便是樂某有心滅敵於汴都城下,怕到時也會有人在天子麵前處處掣肘阻攔,何況天子為人優柔寡斷、反複無常,對政事缺乏判斷力和敏銳力,樂某所議者,終有胎死腹中之嫌。”
眾人聞言,不由再次麵麵相覷。樂天這麽評價當今皇上,顯然是大不敬的,但知天子性情之人,都不會說樂天對天子趙桓的論斷有 。因為昨日至今日,天子趙桓的一番做為,己將自己的懦弱在滿朝文武麵前展露無疑。
事情是這樣的,昨日天子趙桓聽聞金人距離汴都越來越近,隻有兩日百餘裏的路程,更見太上皇趙佶己經南逃,懼怕之餘心中也有了西逃洛陽的打算,日間與臣子們討論了一番,經官居尚書右丞的李綱一番苦諫,才沒有成行。
就在這時,隨趙桓移居大內的原東宮舊邸內侍王孝傑從旁插言道:“中宮,國公己行,陛下豈可留此?”,又嚇破了天子趙桓的膽子。
天子趙桓聽後臉色大變,走下禦榻哭泣道:“卿等無留,朕將親往陝西起兵,以得都城,決不可留此。”隨後又經李綱又一番苦勸,天子趙桓才表態死守,但晚上又變了卦。今日早間李綱進見天子,發現宮中禁衛,內侍們皆己備好了行裝準備出行。
李綱遑遽無策,隻得厲聲向禁衛們問道:“汝等願死守宗社,還 願意與天子巡幸?”宮中禁衛皆回道:“願以死守,不居此,將安之。”
於是李綱入見天子趙桓,拜道:“陛下昨夕己許臣留,今日又為何要再次決定西幸?且六軍之情己變,這些士卒有父母妻子皆在都城,又怎麽肯離去,萬一這些士卒中途散歸,又有誰來護衛陛下?而且金人騎兵將至,若金人知天子乘輿出之未遠,以健馬疾追,又有誰來何衛陛下?”這樣趙桓才有所感悟,才終於下定了死守汴都的決心。
議此事時,李綱、吳敏、宇文虛中等人皆在後殿看在眼中。
隻是令三人想不到的是,趙桓一邊謀劃著逃跑,一邊又聽信李邦彥與耿南仲的謀劃,禁西洋學說書藉,並將罪責引到樂天的身上。經過一係列的事情,趙桓早被朝臣們打上:耳根軟、遇事糊塗的標簽。而樂天對其優柔寡斷、反複無常,對政事缺乏判斷力和敏銳力評價,也是中肯的很。
自覺有天子恩寵,李綱拱手道:“公爺請放心,李某官居執宰,定會在陛下麵前進言,請陛下全力支持公爺北伐……”
不待李綱將話說完,樂天搖頭輕笑:“李大人與吳大人於當今天子有擁立之功,但莫要忘了,二位大人並非天子東宮舊屬,特別是李大人一向主戰,而東宮舊邸李邦彥、耿南仲等皆是主和之臣,而朝中主和之臣占據多數,李大人仕途前景怕是堪憂。
而吳敏吳大人是蔡京長子蔡攸門生,而當今天子在為太子時便與宰相蔡京多有不睦,更是素不喜太上舊屬寵信;而當今太上正值春秋鼎盛,逼於金人入寇無奈才內禪與太子。日後太上難免戀於權勢,與陛下父子之間怕是將會多有不睦發生,以二位大人非東宮舊臣的身份,而此時與東宮舊臣又涇渭分明,若有朝爭日後難免不被牽連……”
話語出口,一眾人不禁再次麵麵相覷起來。細加斟酌樂天之言,眾人麵色皆越發的凝重了起來,金人入寇前的大宋一直是處於新黨與舊黨的黨爭之中,而金人入寇後,大宋的黨爭怕是要變為太上與陛下之間父子相爭的亂局。似李綱、吳敏這樣的人最容易招禍。
而且萬一太上皇不歸,大宋怕是又陷於另一種局麵。
此前太上皇巡幸淮浙,朝中官員十去三四追隨,諸多老臣寵信皆隨其左右,以這套班底在江南組建一個朝廷也並非不可能之事,最令人忌憚的是,太上皇趙佶巡幸時將鄆王趙楷一並帶上,太上皇若是複辟於東南,連皇儲都有了。
李綱越想,眉頭爭的越緊,最後隻得搖頭道:“且先不要多想其它,如何守住汴都才是當前緊要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