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0章 大亂才有大治（上）
“侯爺，現下情勢危急的很，小的覺的官人您還是早些帶著夫人與衙內們去杭州，以避金人兵鋒，畢竟官人經營的根本在杭州。”屠四勸道。
“北方諸城雖然不敵金虜，但汴都有十數萬人馬，雖然長久疏於操演，但以城為險，固守還是綽綽有餘的！”樂天不以為意。
聽樂天言，屠四忙道：“官人，以小的打探，汴都城中止有禁卒三萬！”
“什麽，汴都止有三萬禁卒？”樂天吃驚，不可置信道：“宣和二年，我令兵平方臘，京中禁卒尚有十萬，五萬隨我南下，今汴都怎麽就止有三萬人馬了？”
屠四回忙道：“侯爺，自前歲起河北、河東諸路百姓起事連連，北方各路官軍無力自顧不暇，故而汴都本就不多的禁卒被調派了出去，京師守衛越發空虛。”
在後世某名著小說中，常言北宋東京汴梁城有禁軍八十萬，事實上並非如此，北宋禁卒最多的時候，也不過有百萬軍隊，按戰略防禦地區被分為汴都、西北、河北三個方向，再加上南方各路還要駐守禁軍，汴都禁軍雖多於西北、河北兩地，但最多也隻能達到全國總兵力的三成。
自神宗朝起，北宋全力兵力布置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扭轉了傳統內外相製的局麵，汴都的駐軍數量隻維持在十數萬人左右，為太宗朝後的最低點，高俅為太尉時曾廣招募士卒，其實不過是為吃人頭空餉搭下的空架子部隊。
屠四繼續與樂天稟道：“侯爺，這幾年京師諸軍由於缺額嚴重且久不招填，還有一些出戌邊地，或是留邊或是打了敗仗潰散，使京師禁軍人數更為減少，據咱們在皇城司中的眼線說，現下皇城之內，無諸班以宿衛，京城之中，少禁旅以鎮守，據說今歲春日，差郊祭祀天地的儀仗侍衛都湊不齊人數。”
樂天搖頭：“宣和二年到宣和六年，不過四年的時間，沒想到朝廷會爛成這麽一副模樣。”
一旁的屠四忙道：“不止是河北的禁軍靠不住，汴都的禁軍更是靠不住，西北禁軍又要受察哥等黨項作孽牽製，所以小的勸官人早做打算。”
想了想，樂天言道：“真要到了開戰的時候，朝廷怕是隻有召集天下兵馬勤王進京了！”
屠四在旁邊言道：“侯爺，不是小的貶低當今官家，因燕山府郭藥師所需皆要河北諸路供給，郭藥師又擴充兵馬，使的河北諸路官軍俸祿大不如前，百姓也越發疾苦，心中不免對朝廷不滿，朝廷召集勤王之師，怕是應者不多！”
說到這裏，屠四麵帶哀求之色拜道：“官人，小的勸您還是早做打算為妙。”
“此事我心中早有計較。”樂天示意屠四起身。
尺七慌慌張張的來到別院，手裏捏著張帖子，向樂天施過禮，稟報：“官人，李綱李大人、宇文大人、陳大人下了帖子，說忙完公事後請官人吃茶！”
接過帖子，樂天翻開看了下，搖頭笑了起來：“這幾個家夥，說是請我吃茶，卻是到了我的帝國大廈，這茶錢還是我樂某來出。”
“官人，遞帖子的是李綱李大人的長隨，聽那長隨說，李大人等人好像有很急切的事情要尋官人商議。”尺七說道。
鍾表店在帝國大廈樓下，尺七更是樂天的心腹，除了打理鍾表店，更負責帝國大廈的日常管理。
樂天點了點頭：“尺七，你先回去，命人將我從杭州帶來的咖啡豆搗碎煮了，加糖與幾位大人煮了嚐嚐，我將這邊的事情安排好便回去！”
……
瓷杯中，略呈有些焦色的液體散發著與眾不同的香氣，使的一室芬芳。
用力的吸了吸鼻孔，李綱看著眼前的杯子，問道：“侯爺，您這是什麽茶，不僅香氣撲鼻，味道不同於我大宋的各種茶類，風格不可謂不獨特。”
“此茶雖說少了許多雅致，卻是多了幾分情趣！”輕輕的啜了一口杯中物，宇文虛中不禁點頭。
陳淩元亦是說道：“想必是炒製過的，香氣中有幾分焦糊的味道。”
啜了口杯中物，樂天笑道：“此物名為咖啡，是前些時日，樂某去了趟杭州，有從極西之國駛來的商船上載來的貨物，樂某覺的味道甚是不錯，便帶了些回汴都，若是三位大人覺的口味不錯的話，我某一人奉送幾兩，以做品嚐。”
“幾兩怎麽能夠，侯爺一人送我等幾斤還差不多！”宇文虛中笑道。
“送諸位大人幾斤也未嚐不可！”樂天揮手笑道。
說完樂天頓了頓，就在宇文虛中咧嘴大笑時，樂天繼續說道：“但要等到幾年之後，樂某將咖啡引種成功，在瓊崖、兩廣之地廣為種植後才可”
“此物真如侯爺所說，是產於極西之地，我大宋所沒有的？”陳淩元問道。
“樂某何曾這麽小器過！”樂天輕笑。
咖啡，原產於埃塞俄比亞，故而有阿拉伯人會做為商品來對外貿易。事實上，咖啡在清朝末年才傳入華夏，樂天開啟了大航海時代，有發現美洲的舉動，又怎麽能不注意西方各國的物產，再者說咖啡又是茶與可可之外的世界三大飲品之一，樂天又怎麽會忽略。
至於可可，樂天命洪水旺此次美洲之行時，再多帶些美洲的作物回國，能種在溫帶的種在溫帶，能種在熱帶的例種在熱帶，畢竟現下呂宋等地也在大宋的版圖之內，樂天可以很好的分配資源。
閑談幾號，樂天說到了正題上：“不知三位大人，來尋樂某所為何事？”
李綱直言道：“侯爺，那李某便直言罷，金人拿了我大宋二十萬貫的贖地錢，卻不歸還雲中數州，更還占去了蔚州與武、朔二州，以金人之貪婪凶殘，己呈兵戈將起之勢，而我大宋朝中諸公卻無心以對，王黼、白時中、李邦彥等人黨爭不斷，朝綱愈發混亂……”
宇文虛中與陳淩元對視了一眼，皆言道：“以當今之局勢，我等憂天下將會大亂！”
“樂某現居閑暇，朝中情勢看在眼中，卻也是無能為力！”樂天搖頭，目光掃向三人，片刻才說道：“三位大人，還是早些想想退路才會要緊！”
聞言，三人不禁對視了一眼，以樂天的性子說出這般的話，實在出乎了三人的意料。
“侯爺莫要就這樣看百姓受苦？天下大亂？”李綱挑眉。
樂天搖頭，長歎了一聲才說道：“天下大亂也未必是什麽壞事，大亂之後才有大治，大亂諸方勢力必將大將洗牌，百姓才得以安居樂業！”
“侯爺說的這是什麽話？”陳淩元做為樂天的半個老師，雖然平常時不作聲，但在這個時候顯然比李綱、宇文虛中二人有斥責樂天的資格。
挨了陳淩元的訓斥，樂天不慌不忙道：“三位大人，自從被官家去職奪爵，樂某這幾年一直閑居家中除搗鼓些奇技霪巧的事物外，便是讀讀史書了。
吾觀我華夏天下四千年史，看其間規律，不外乎天下大亂使人口銳減，從而使人均耕地麵積增加，使百姓有餘糧從而致使經濟繁榮國家富強，結果便是人口增多，由於長時間的安定富強，沒有外敵與諸多憂患，最直接的結果，就是造成統製階級腐敗墜落。
做為國家的精英統治階層，天子與朝廷百官自上而下的不思進取，政治|腐敗道德淪喪成為必然之勢，進而由於為了耽於享樂而發生腐敗，各層官吏剝削壓榨百姓，使社會矛盾增加，從而百姓生活出現困難，造在局部地區動蕩引發大範圍農民起事，甚至還會有心懷不軌的或貴族起兵奪權，從而再次天下大亂，至此完成了一個循環。”
眾人聞言，皆是不語。樂天說的沒有錯，現下大宋就處於天下大亂的前夜，細觀當今天子與百官所做所為，皆符合樂天所說。隻不過，這次憂患更像是來自於外部的女真。
頓了頓，樂天繼續說道：“至於天下為什麽會大亂，古代聖賢有兩種完全不同的見解。一種是孔孟之道的見解；另一種是老莊之道的見解。”
“我等願聽其詳！”李綱言道，同時拜了拜。
宇文虛中與陳淩元也是看著樂天，聽樂天繼續說下去。
樂天言道：“孔孟之道認為：天下大亂是禮義仁孝的喪失導致的，為什麽禮義仁孝會喪失，因為缺乏管教。所以提出的解決之道是一個‘管’字。所以似荀子這樣的大儒，會教出李斯與韓非子這個兩個法家的學生，以樂某以為是因為儒法是一家，解決之道都一樣，認為天下需要加強管理。
老莊之道認為：天下大亂就是因為人人都想要管著別人，結果越管越亂，所以提出‘無為’，天下要無為而治。”
宇文虛中問道：“那侯爺以為，孔孟之道與老莊之道，二者誰對誰錯？”
“我華夏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天下大亂，應是春秋之亂，‘周天子與鄭國交換人質’，使天子威信喪盡，天下亂心初見，其後周天子想要挽回威信，出兵伐鄭，卻被鄭國人一箭敗退，致使天子王威喪盡，軍威喪盡，連最基本的麵子都顧不上了。
各國諸侯看在眼裏，記在心裏。其後楚國‘熊通稱王’與周天子平起平坐，天上二日，地下二君，其餘諸侯國紛紛效仿，連娶妻納妾也與天子一般無二，這一亂便是五百年，直到秦一統六國方得大統。”
李綱抓到了樂天話語中的漏洞，笑道：“侯爺所說大亂之後必有大治，然秦統一六國不過十數年，天下再次分崩離析，這大亂之後必有大治，怕是站不住腳罷？”
聽到李綱的反對聲音，樂天卻是一笑：“李大人莫急，而樂某接下來所說，便是涉及到孔孟之道與老莊之道之間孰對孰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