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9章 方七佛跑路
不想再理會史勾當那個癩蛤蟆,在一眾將領的護衛下樂天出了城,策馬立於一處地勢稍高之處,觀看戰場勢態。
這個年頭,要是有望遠鏡該多好呐,樂天在心中想道。秀州城頭雖高,但方七佛的反軍營寨駐於城南五裏處,又怎麽能看的清楚,為了看清戰場上的勢態,樂天不得不出城。
有校衛馳馬到樂天麵前,稟道:“侯爺,兩支馬軍己經包抄到亂軍大營後方,隻等侯爺下令了!”
得了稟報,樂天命令道:“開始強攻!”
……
官軍開始發起對義軍大營的攻擊。
義軍所依仗的最後一道防線,就是這一條燃燒著火焰的柵欄。
此刻,憑借著一段燃燒的木柵欄成為分界線,官軍與義軍開始了拉鋸戰,一方拚死進攻,一方拚死防守,各種兵刃相互撞擊在一起,箭矢也不斷從彼此的後方射來,隨著慘叫聲,地上的死屍越積越多。
負傷與死屍上流出的鮮血在雙方士卒的踩踏下先是與泥漿混成稀泥,隨後又因為雙方搶奪燃燒的枝椏,使的炭火落在血液上,使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近似於烤肉的氣息。
但,這無論是義軍還是官軍誰也顧不上了,義軍為的是保住自己的一條性命,官軍為的是博取戰功。
先前義軍是且戰且退,如今守著一條燃著火焰的柵欄抵抗,沒有了再向後退去的想法。
慘列!
這一幕落在樂天的眼中,心頭隻湧起這一個詞。
……
營寨外的木柵欄由著燃燒又能燃燒多久,在嗶剝的響聲中,這些木柵欄開始有崩潰的跡像。
這時有義軍士卒向方七佛稟報道:“大帥,營寨外的木柵欄即將燃盡崩潰,再不想辦法的話,官軍就要攻破防線了!”
就在前來稟報的士卒話音落下之際,又有士卒來到近前稟道:“大帥,不好了,在我軍營寨後方出現兩支官軍騎兵!”
聽到稟報,方七佛的麵色變的越發難看起來,怪不得今日陣前沒看到朝廷馬軍的出現,原來是進行迂回包抄,將自己的軍營包圍了起來。
不止是方七佛,義軍一眾將領聽了消息,在驚愕中一顆心也完全沉了下去。
身為副帥的方常走到麵色陰晴不定的方七佛麵前,拱手沉聲道:“大帥,如今沒有其他辦法可想,不妨趁宋軍沒有完全對我大營形成合圍之勢時撤退,若不然待官軍完全將我軍合圍,我軍凶多吉少呐……”
聽方常的建議,一眾將領麵容上閃現出讚同之色,隻是沒有人敢出言。
方七佛怎麽不知道方常說的在理兒,隻是不言。
所有義軍將領心中都明白,方七佛是心存不甘,自義軍起兵以來何曾有過敗績,心存不甘也是人之常情。
看方七佛猶豫不決,方常再次勸道:“眼前與官軍靠下去我軍必吃大虧,不如快些撤退,待到了杭州城與大部匯合,再來與官軍一決高下也不遲。”
“副帥說的不錯!”
“副帥所言極是!”
……
看到方常連勸兩次,方七佛有意動之色,一眾義軍將領也紛紛跟著勸了起來,當然這些義軍將領又怎麽想處身險境。
心中不甘啊,但又別無他法,方臘還是有些猶豫。
“方帥莫要猶豫了!”又有將領急道,隨即又一抱拳:“末將願意斷後抵擋官軍,掩護方帥撤退!”
猶豫了半響,方七佛才打定主意下令:“也罷,傳本帥命令分散突圍!”
“等等!”就在那士卒得了令將要出去的時候,方常將其喚了住,隨後與方七佛說道:“大帥,此刻後有追兵前有堵截,隻能舍車保帥了。”
方七佛眯起了眼睛:“你是說,將一部分兄弟做為棄子?”
方常言道:“朝廷馬軍不過數千,倒還好處置,而我軍營寨北方要麵對官軍數萬,若是任由數萬大軍突入我軍正麵軍營,對正在撤退的我軍形成前後夾擊之勢,後果不堪設想。”
“惟今之計,隻有如此了!”方七佛思慮片刻下定決心,隨即吩咐道:“傳本帥的命令,死守到底,不許令官軍踏入營寨一步。
……
在嗶剝的炸響,燃燒的柵欄終於成了灰燼,官軍們持著兵刃順著缺口向營寨中的義軍殺去。
很快兩支軍隊碰撞在了一起,廝殺聲、兵刃對撞聲,還有慘叫交織在一起。
碰撞!
沒有鋒利的兵刃,沒有精良的裝備,更沒有有素的訓練,還有因為缺衣少食而形成身體素質上的差距,義軍很快崩潰開來。
之前反軍曾見識過官軍爆發出來的的戰鬥力,心中本就己經生駭,此刻看官軍衝殺過來,有人見勢不妙無心抵抗,立時扔了兵刃蹲在地上投降,還有人向其他地方跑去,以圖不被官軍俘獲逃得一條性命。
看到義軍開始潰退,樂天臉龐上露出一抹笑意,雖然早知道勝負己定,便樂天仍不敢大意,目不圍睛的注意著戰局情勢的發展。
這時,有騎兵策馬過來稟報:“侯爺,亂軍開始組織隊伍分頭突圍!”
樂天命道:“傳令下去,無關緊要的小嘍囉且都放過去,至於方七佛這樣的反賊將領,一個也不要放過。”
得了命令,那士卒忙去傳命,樂天依舊目不轉睛的看著戰場勢態。
“回來,都給我回來!”
看到有人投降有人潰退,義軍中有兵頭模樣的人帶著手下幾十個兄弟,拿著武器一邊與官軍打鬥一邊聲嘶力歇叫道:“我等造了朝廷的反,朝廷又怎麽能放過我等,索性不如與這些狗官軍鬥到底,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
在那兵頭話音落下後,那兵頭的一個手下叫道:“虎哥說的沒錯,在官軍眼裏我們就是反賊,橫豎是個死,不如多殺兩個官軍。”
聽了這軍頭的話,雖有人潰退,但更多的義軍選擇留下來抵擋,心中明白這個軍頭說的沒有錯,自己這些人造了朝廷的反,被官軍俘獲免不落得身首異處的下場,倒不如拿起武器抵擋或許還能活的一條性命。
顯然,這個義軍頭目帶著手下抵擋官軍影響了大多數的義軍,很快義軍止住了潰勢,開始與官軍膠著起來。
很快樂天發現,與官軍衝殺在一起的,除了年壯的漢子外,還有十幾歲的孩童與婦女也拿著兵器……
“炮灰!”樂天不由的輕哼了一聲,方七佛帶著一幹將領分頭跑路,留下這些義軍做炮灰,官軍裏能做出這樣事的人怕也不是很多,義軍這個義字,怕也不是盡然啊。
那個義軍頭目作戰很是勇敢,手中大刀舞的虎虎生威,看到官軍被擋住麵露笑容之際,一支不知從何處射來的箭矢落在了其的喉結上,隨即這個義軍頭目虎目圓睜,身體痙攣抽搐著倒在了地上,掙紮幾下再也沒有動靜。
上一秒還是一個大活人,下一瞬間就在這世界上消失了。
一支箭矢隻是個開頭,隨即一波箭雨從天而降向著這群抵抗最凶猛的義軍落去……
鏖戰仍在持續,在戰爭中人命如同草芥。
可以看到在兩軍混戰中,一道道身影倒了下來,他代表一條條原本鮮活的生命的逝去。樂天的心開始漸漸沉了下來,朝廷和民心的較量,朝廷占據了上風,但贏了又怎樣,能壓的了一時的民心,能壓的了一世的民心麽?
“侯爺,方七佛等一幹亂軍將領衝出我軍包圍圈,向杭州方向逃去。”
就在這時,有騎兵來報,隨即看著樂天的麵孔,小心翼翼的說道:“兩位馬軍指揮使說過會親自來侯爺麵前請罪。”
除了正麵迎敵之外,樂天用了兩支馬軍進攻,並沒有形成真正的包圍圈,在這三麵包圍之中,還有地方可供義軍士卒逃跑的。圍三闕一是千百年來華夏用兵的老法了,免的被困之敵做困獸之鬥,給己方人馬造成巨大的傷亡。
宋軍兩支馬軍總共隻有五千騎兵,麵對數萬的潰軍還真應對不過來,之所以用騎兵,樂天隻是給方七佛心理上造成些許的壓力而己。
起事之前,方七佛隻是個幹農活的漆園工人,大字都不識幾個,更別提讀過什麽兵書,見過什麽兩軍交陣的場麵,領兵打仗完全是憑著與方臘的關係,還有一腦門子猛勁與熱血,如何能與擁有兩世記憶與為人的樂天相比。
青溪起事之初,義軍的勝利全憑偶然,但遇到朝廷正規軍隊,失敗就成了必然。
對於那士卒的稟報,樂天隻是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並沒有說要如何處置馬軍指揮使鄧綱二人,隻是看著被宋軍包圍中義軍大營,心中略做估計,此刻義軍大營中至少還有一多萬多的義軍在抵抗。
一萬人在五萬官軍的包圍下,遲早是一萬具死屍。
“來人!”樂天喝道。
“在!”
樂天命道:“傳令下去,暫停對營寨中亂匪的進攻……”
“侯爺,此刻我軍勝券在握,又何需如此?”秀州知州胡純厚不解道。
樂天歎了口氣:“官軍的性命是命,亂匪的性命也是命,能少造些殺孽便少造一些。”
聽樂天在即將取勝之際下令停戰,秀州守將王子武很不甘心:“侯爺,這亂匪攻我秀州十日,更屠戮下官麾下士卒無數,不殺不足以告慰死於亂匪刀下兄弟的在天之靈。”
“有多少人因花石綱妻離子散,更有多少人家破人亡,這些亡靈又有誰來告慰?”樂天反問,隨即歎了口氣:“朱勔因花石綱而陷朝廷於不義,百姓憤而揭竿,如今朝廷罷去花石綱又罷免朱勔,亦算是對東南百姓一個交待,若這些百姓願意放下武器反抗,乃是我大宋的百姓。”
與義軍前後打了十天的仗,親眼看到無數麾下死在義軍手裏,王子武又怎麽肯甘心:“侯爺,是凡拿起武器反抗朝廷的百姓就是亂匪,人人得而誅之……”
“住口!”樂天斥道,厲聲道“前朝太宗雲:‘水能載舟,亦成覆舟。’如今官逼民反,官之錯耶還是民之錯耶,公道自在人心,壞綱紀佞臣者人人得而誅之,難道要放過亂紀壞綱的佞臣,而去誅殺那些因不堪淩虐迫害的百姓?”
王子武雖心中對義軍憤恨,但也不得不承認樂天所說的皆是事實。
看王子武不語,樂天大聲道:“再爭取一次民心,隻要讓這一萬百姓放下武器,將其爭取過來,官軍得了民心,日後破杭州俘方臘皆不是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