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5章 初次交鋒
數萬義軍分成兩支,自秀州城的東北與西北兩個方位向朝廷的禁軍衝來,穿著雜亂不堪的號甲,揮兵力著同樣雜亂不堪的兵器,口著呼喝著衝殺聲揚起兩道衝天的塵土,如同錢塘江上兩股排天的濁浪向著宋軍撲打而來。
趁敵立足未穩,對敵發起迎頭痛擊。
雖然沒讀過什麽兵收,但方七佛的用兵的方法還是正確的。
但方七佛低估了宋軍,更高估了自己。
方七佛低估了眼前這支宋軍,這支宋軍是汴都禁軍中最精銳的一部軍。自本朝天子登基以來,大臣貪墨成風,官拜太尉的高俅亦是隨波逐流,可以奴伇軍中士卒為自己幹私活,可以侵占兵營來建私宅,但天子每歲都要校閱軍隊的,為了討天子歡心,這幾十萬禁軍還是留有一部分精銳的,若不然哪有訓練有素的軍卒可用。
曆史上的高俅雖然不堪,但比起童貫、楊戩、梁師成、蔡京之亂還是有些道德底限的,隻是被小說詞話水滸坑了一把,倒顯得壞名聲比六賊還要大了。
“布陣!”看到亂軍向己方撲來,樂天命令道。
得到樂天的命令,隻見中軍大營的帥旗一揚,呼啦啦的擺動一番,顯然是打了出迎敵的旗語。
前後左右四軍將領看到中軍舞動的大旗,立時呼喝手下列隊,迎戰來犯之敵。
義軍兵分兩支向宋軍撲了過來,衝殺聲帶著淩厲的銳氣,聲勢浩蕩足可以用驚天動地來形容。
三百丈、二百丈……
距離越來越近了,方七佛越發的感到不可思議起來,以往的宋軍看到自己率領麾下這般架勢的衝擊,早己經嚇的丟盔卸甲,而眼前這支宋軍明顯與以往交手的宋軍不同,看到自己數萬人馬衝鋒,沒有絲毫畏懼,隊形更是一點也沒慌亂。
就在此刻,方七佛看見眼前這支宋軍迅速的動了起來,將行軍陣形改成密集陣形,更轉變成一道人牆。
看到眼前這般場景,騎在馬上向宋軍發起衝鋒的方七佛心中疑惑:“宋軍怎麽沒有主動迎擊,難道是要坐以待斃?”
今日的秀州城外是藍天白雲,空氣也幹燥的很,是江南難得的好天氣,然而殺意在兩軍之間己然彌漫開來,到處充斥著收割生命的死亡氣息。
唰……
就在方七佛心中疑惑之際,隻見列隊的宋軍齊齊的一個動作,將手中的長槍伸了出來,最前排的宋軍單腿硊地,槍杆觸動槍頭抬到半人高,後麵的宋軍亦是如此,將槍頭抬到一人齊胸高……
很快一個拒馬槍陣形成了。
這些宋軍沒有經過陣仗沒有見過血,看到這些衝來的亂軍,心中也是七上八下緊張的要命,甚至有腿肚子發軟的感覺,待看清了這支衝上來的隊伍時,立時從心底沒來由的生出優越感來,這些亂軍都是拿著鐵鈀木棒、衣衫襤褸的泥腿百姓。
正是因為這些這種優越感,才沒有讓這些官軍潰退,而是按著以前的訓練操演,擺開了架式。
拒馬槍陣本用來應對遼國騎兵的,大宋缺馬,有此也是大宋的無奈之舉,但拒馬槍陣隻要士卒有重裝護體,不止可以對抗騎兵,對抗步兵更綽綽有餘,特別是像義軍這些幾乎連尋常鎧甲都沒有幾副的軍隊。
從未見過這樣的軍隊,方七佛懵了,若不是韁繩勒的及時,胯|下的戰馬衝過去,自己恐怕就要被紮成了篩子。
後麵跟來的麾下隨之而至,方七佛又怎麽能夠露怯,將手中長劍一揮,指揮手下向宋軍發起衝鋒。
方七佛相信以往的經驗,隻要一個衝鋒這支宋軍就會潰敗,更相信眼前這支宋軍與以前的宋軍一樣不會不怕死。除此外,方七佛還眼饞呐,這支宋軍的裝備太好了,比以往的宋軍都好,有了這樣的裝備,割據江南稱雄,橫掃大宋指日可待,乃至以後北驅大遼、西夏也不成問題。
沒有吃過敗仗的義軍,根本沒有將宋軍擺出的架勢放在眼中,憑借以往的經驗依舊衝鋒不止。
“放箭……”
看著衝來如浪潮般的亂軍距離本軍隻有數十步時,率軍的將領將手一揮,命令道。
嗖……
在那將領話音落下時,隨著弓弦的震動聲與破空的聲響,無數次箭矢在拒馬槍陣後衝天而起,拋在半空中後隨即劃出一道弧線,像暴雨一般的落在了衝向宋軍的義軍中……
慘叫聲,在義軍中此起彼伏,無數的士卒倒箭倒下,鮮血立時染紅了腳下的大地。
然而這隻是開頭,在衝天的箭雨中依舊還有不少義軍士卒衝到宋軍陣前,然而等待他們的是一根根長槍的不斷刺出,一槍兩眼,甚至是一槍兩命,在收割著義軍士卒的生命。
天空中不斷有箭雨落下,前麵有槍陣刺出,死傷無數……
這支剛剛出現的宋軍給發起進攻的義軍帶來了深深的恐懼與震撼,他們沒想到朝廷中還有這樣厲害的兵馬,箭雨、長槍成了他們的夢魘,將義軍的士氣的擊的一落千丈,看著衝鋒在前麵人馬的巨大傷亡,後麵的義軍縮步不前。
宋軍的箭雨落的猝不及防,幸有不懼死的護衛護住自己,替自己擋下了落下的箭矢,但自己的侍衛也被紮成了刺蝟,當場殞命。
僥幸逃得一條性命的方七佛,此刻心中無比的震撼,更是不敢對朝廷的軍隊不敢有任何小覷之色,這位樂侯爺果然不同凡響,怪不得能領兵滅掉西夏。
獅子搏兔尚且盡用全力,而對方隻是一個小小的防守,就給自己造成如此大的傷亡,這是方七佛不敢相信卻不得不麵對的事實。兩軍對壘,比的不止是雙方將帥的智謀,更是比的雙方將帥與士卒們的忍耐,其間裝備的優勢也占有很大的成份。
在宋軍中弓兵最多的時候,甚至占了一半的比例,這自然是由一群剛剛入下鋤頭便投身於造反革|命事業的農民軍比不了,農民軍不止沒有什麽訓練水平,甚至連人手最低一件武器的最低要求也達不到,更不說什麽統一的軍衣號鎧,無奈之下這些義軍們拿個扁擔木棍就能當做兵器。
此刻,義軍的士氣被宋軍擊垮了,而主帥方七佛的心中的自大與狂傲也被樂天擊的一絲不剩。
心中不甘,退回去的方七佛,指揮著麾下對宋軍再次發起進攻。
在方七佛的命令下,麾下士卒連續衝鋒數次,還沒衝到宋軍槍陣前,就被宋軍放出的箭矢狂、虐了回來,更是丟下無數具屍體。
看到屬下傷亡太重,有義軍將領來方七佛旁勸道:“方帥,且先退了罷,宋軍的裝備不是我軍能比的,不如退下再想辦法!”
又一位義軍將領來到方七佛麵前,一臉憂色的接著勸道:“方帥,咱們手裏缺少弓箭,照這樣拚下去,兄弟們傷亡太得,不如撤下來別做他法。”
自出兵以來,什麽時候有過這種敗績,方七佛心中不甘啊,但又不能看著手下的弟兄們白白送死,最後才咬牙無奈道:“退兵!”
得了命令,傷亡甚眾的義軍士卒忙不迭的向後潰退著,隊形早己亂的不成樣子,潰不成軍。
看到義軍潰退,樂天的眼中露出絲許喜意,這個時候自然要乘勝追擊,隨即命令了下去。
中軍的戰旗一擺,又是一番旗語打了出去,隨即有戰馬的嘶鳴聲響起,隻見宋軍隊伍中有兩支騎兵衝了出來,向義軍潰退的方向衝去。
……
在兩浙所向披靡的義軍不止是首嚐敗績,在潰退的過程中又聽到後方馬蹄聲隆隆,回過頭來看,更看到有朝廷的鐵騎衝殺了過來來。
潰退的義軍們嚇的肝膽俱裂,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都是因為憎恨朝廷壓迫而投入義軍的百姓,其餘的不是摩尼教眾就是綠林強盜,這些人沒有受過操練,沒有合手的兵器,更沒有良好的素質,初敗就失了勇氣,現下朝廷又派出騎兵追殺,更加膽寒了。
兩條腿無論如何是跑不過四條腿的,宋軍騎兵們揮舞著手中的馬槊、長槍、大刀向亂軍劈砍過去。
大宋缺馬,往往三四個騎兵才能有一匹馬,說是騎兵與步兵沒什麽兩樣,然而這種情況隨著哲宗朝的熙河開邊而改善,前歲樂天滅了西夏,奪了四大養馬之地之一的河西走廊與靈夏之地,大宋缺馬的情況得到充足的改變。
汴都禁軍拱衛帝都,自然是重中之重,除西軍以外,汴都禁軍自然要充實馬匹,若不然如何製約各路邊軍,至於河北禁軍暫且還沒這個待遇。
慘叫聲不絕於耳,殷紅的血花隨著寒光的閃過,綻出鮮豔的花朵,在宣和三年正月十六陽光下的照耀下,顯的淒豔非常……
此刻,失去鬥誌與勇氣而無力反抗的義們,對於這些騎兵而言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更是一堆堆的戰功。
遠遠的,看著一個個狂奔逃命的義軍士卒被騎兵砍倒屠殺,樂天的心中的負罪感漸漸長升起,這些義軍隻是鄉間原本安守本分,臉朝黃土背朝天辛苦耕種的農民,隻因為受不了官府的壓迫而被迫拿起鋤頭跟著方臘造反,若是朝廷沒有“花石綱”沒有朱勔巧取豪奪的苛刻,這些百姓又怎麽會走上造反這條路?
每死去一個人,他家中就會留下老幼婦孺,他死後他的家人由誰來養,是活活餓死還是流落街頭依靠乞討為生,甚至在這兵荒馬亂的冬日裏,因為討不到吃食而凍斃街頭。
越來越不敢往下想,更不忍看百姓遭受屠戮,樂天斷然下令:“鳴金收兵!”
“侯爺,以殲滅敵有生力量……”看麾下士卒殺的正痛快,此次回師更會升官發財,聽樂天突然說要鳴金收兵,身邊有禁軍將領不止不解更是不願,忙找借口勸道。
橫了一眼那將領,樂天冷冷哼道:“此次平亂,我是主帥還是你是主帥!”
“侯爺恕罪!”那將領連忙施禮,低頭道:“是,末將這便傳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