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2章 貢漆
自己本身就是半瓶醋，雖然憑借前世讀書積累的少量物理知識知曉最初級蒸汽機的原理，但也隻限於最低級的蒸汽機原理，然後將腦海中的認知再轉化為構想，直到成為現實，這是要經過一個漫長的過程。
這個時候不止沒有基礎科學，更沒有鉛筆，也沒有精確的繪圖用尺子與各類儀器，繪製草國的難度可想而知。
令樂天更頭痛的是，繪製草圖離不開鉛筆，至於毛筆還是省省罷。
不過遇到的困難，難不倒樂天，樂天著人用石墨粉與粘土充分混合再投入到煉鋼的煤窯裏燒製，便得到最初的鉛筆芯，雖然不如後世機械做出來的圓直與纖細，但用硬紙包裹起來，倒是也不次於鉛筆。
根據前世的記憶，花費了數日的光景，樂天將最初級的蒸汽機草圖繪製了出來，隨後又塗塗改改數遍，才將最形成初步的定型設計。
設計成功，隻是邁出最初的一步，樂天知道剩下的路還很漫長，甚至漫長的自己知不知道能不能在此生將這蒸氣機造出來。
原理簡單，但這個時代的基礎科學極為簿弱，就如同後世天朝剛剛建國時，科學家們有最先進的科學理念，可以設計出最先進的兵器，但受製於基礎的簿弱，最後隻能成為鏡花水月，在這方麵天朝是吃過無數虧的。
製造蒸汽機如今也麵臨著最基本的材料問題，雖說蒸氣機隻是最簡單、最低級的那一種，但按照最低的要求標準，進行活|塞往複運動汽缸體與做功的軸承都需要由強度、塑性、韌性都較好，具有綜合機械性能的中碳鋼。
畢竟要承受長時間的往複運動，就算有油料潤滑，磨損也是相當大的。
如何獲得中碳鋼就成了樂天當前要亟待解決的事情，不過很快樂天有了眉目，據自己後世的記憶，古時鑄造刀劍除了使用灌鋼法與包鋼法之外，鑄造龍泉劍與雕花長矛所使用的鋼材便屬於中碳鋼類型。
但想要煉製中碳鋼還要克服很多困難，根據樂天的認真，在後世煉鐵煉鋼用的都是焦碳，而且焦碳在在之前的焦化加熱處理中，己經將其中的硫化物等雜誌過濾掉，燃燒起了不止是溫度高還不會產生硫化物來來降低鐵的成品品質。
仔細觀察過大宋的鐵匠們用礦石煉鐵的過程，此時大宋的鐵匠們都是用煤碳來煉鐵的，故而煤碳中的硫化物皆熔入到了鋼鐵之中，無疑增加了鐵中的雜質與降低了鋼鐵的品質。
有宋一朝茶鐵鹽酒均是官營，鐵器不止官營更是敏感物資，絕不會被私人所掌控，對於鐵匠作坊，官府更是嚴格籍錄在案的。
鐵是官府官營的，在壟|斷經濟之下，大宋官府中出產鐵的品質可想而知，鐵中的硫化物與雜質會是一種什麽模樣，是不要想都知道的事情。
為了解決掉這種低級錯誤，樂天隻是自行購入鐵礦石煉鐵，在購入鐵礦石的同時，樂天又購入了大批量的焦碳。
雖說有現代工業意的煉焦是在第一次工業革命時發現的，但在北宋時期便有燒製焦碳的作坊，隻是沒有形成產業而己。
唐代大詩人白樂天曾寫有《賣碳翁》，由此可見在唐代時便有燒碳一詞，隻不過那時燒碳用的是木頭，但到了宋代便有煉製焦碳的作坊。北宋時汴梁百姓皆是以燒煤取暖，而焦碳在品質上更勝煤炭，燒起來不止熱量高，而且沒有硫化物的煤氣味，多為豪富之家使用。
鐵器|官營，鐵礦石也是要被官府記錄在案的，在購入礦石上，樂天自然要想一些辦法。
為了得以煉鐵權，樂天向趙佶言稱大宋官營鐵質斑駁雜質太多品質太差，鑄造出的手壓井成品率太低，請求自行煉製鋼鐵。
天子趙佶不是糊塗人，知曉王黼在手壓井一事上讓樂天吃了個暗虧，再加上求知學院一事，心中對樂天多少是有些愧疚的，也便將手一揮，準了樂天的請求。
製造蒸汽機，樂天知道自己攔路虎數不勝數，不止有基礎科學上的，更還有政|治上的，隻好一點點的去克報它。
……
對於宋人來說，手壓井是個新鮮玩藝，隻需要往裏邊加些水，再按壓手柄便有清澈甘甜涼爽的清水流了出來；因為沒有井口，少了雨水汙物掉入之虞，更沒有井邊打井失足落井之險，天子趙佶稱讚不絕，民間百姓更是連呼神奇。
經過熙寧變法，大宋國庫漸漸充盈，趙佶也越發享受豐亨豫大，宮中用度之物自然要盡善盡美，但這手壓井雖然方便卻不甚美觀，隻是一截鑄鐵所造的黑疙瘩，這怎麽又入得藝術家徽宗皇帝的眼睛。
為了討趙佶的歡心，王黼下令自己開設在汴都的應俸司命令遠在兩浙的應俸局采取上等的漆料，以為塗飾美化宮中的手壓井之用。
兩浙睦州多漆園，設於杭州的應俸局得到了王黼的差遣，立時將采辦貢漆一事放在了睦州。
卻說睦州青溪有這麽一號人物，名字喚做方臘，在青溪也是位有名號的人物，其性格豪爽，家中開有漆園身資頗為闊綽，時常會接濟些窮人，受其救濟故而深得人心，能號召許多生活困苦的百姓。
方臘世居青溪縣西喝村，彼時摩尼教興盛，方臘便入了摩尼教，而時下摩尼教興盛，不止在青溪，在整個兩浙路亦是有不少的信徒。
應俸局將上貢優質漆的差事傳到了睦州，睦州知州又將差事交與青溪縣，清溪知縣得差事後，忙將此事吩咐差伇攤派下來。
方臘家有漆園，此前朝廷設立的造作局經常殘酷地榨取漆園的出產，方臘早便心生怨恨卻不敢發泄。這些年更遇上朝廷搜刮奇花異石的侵擾，使兩浙路百姓不堪其擾，對朝廷的怨恨越來越大，而眼下朝廷又要青溪出產供漆，愈發的不得民心。
要知道應俸局每攤派一次任務，經手的官員就會發一次橫財，譬如說宮中隻要貢上十桶供貢，而掌管供俸的官員卻要放出五十桶的供量，待旨間下達到地方後，地方會將這五十桶變成一百桶，最後貢上去的還隻是十桶貢漆，那百姓多貢出的九十桶就被各級官吏層層克扣盤剝掉了。
除此外，朝廷十桶貢漆的錢還是會發放下來的，但經過官吏再次層層盤剝發到百姓手中，就等於從百姓手中明搶漆料。
為此，青溪百姓接了這貢漆的差事，開始怨聲載道。
之前，方臘就乘著百姓忍受不了朝廷的侵擾壓榨，秘密吸收貧窮而又無正當職業的人，救濟並結交他們，並且拉他們進入摩尼教，眼下因貢漆之事，青溪百姓怨聲載道，對朝廷的怨言與日俱增，心中開始有了自己的想法。
初唐高宗皇帝李治當朝的永徽年間，睦州女子陳碩真反，自稱文佳皇帝，故而有人稱睦州其地有天子基、萬年樓。每當想起陳碩真造反一事，方臘益得此憑借而自信起來。
話說，方臘在幼時在自家父母的口中得知，自已在出生時就多次出現怪誕反常的現象。甚至有一次，方臘對著小溪自照身影，竟看到自己穿戴著象帝王一樣的衣冠，從此自以為很了不起，成年後彼時的摩尼教越發的壯大，方臘就開假托摩尼教來蠱惑人們。
曾經有一次，方臘讓自家妻子穿著一身鏡子與可以反光的物件，在晴日下走於山路之間，陽光照在鏡子上，立時光芒萬丈，惹的百姓紛紛下硊朝拜，從此後青溪百姓對方臘一家越發的尊敬，方臘在不止在青溪、睦州，在兩浙路的摩尼教眾中，名氣亦越來越大。
奈何摩尼教不是大宋合法宗|教，故而這些事情隻能私下在民間教眾中流傳。
青溪縣境內的梓桐洞、幫源洞等都坐落在山穀幽深險要的地方，人口密集，物產繁多，有漆樹、楮樹、鬆樹、杉捌的豐富出產，商人很多，象車的輻條湊集在車轂上一樣聚集在這一帶，漸漸的這些人越來越將方臘視做主心骨，由於威望漸高，甚至被許多摩尼教眾視做神靈般的人物。
提及了方臘，就不得不提及一下摩尼教。
不得不說一句，宗|教的力量是強大的，宗|教也是適用於任何土壤的！
宗教的力量有多大？遠了說，在文藝複興前的歐州，數百年的時間是完全被基|督教掌控的，在控製的鼎盛時期，教皇擁有能夠隨意任免國王的權力，近了說，最近這幾十年中|東同屬一個係統的種|族，相互間的亂局除了利益之外，何嚐不是教派之爭。
在世界上，就有這麽一個鮮為人知的教派，創建於公元三世紀，也就是東漢末年，由波斯人摩尼所創建，由此得名“摩尼教”。而在華夏，他還有著一個為後世人所熟知的名稱：明教，在西方，他有一個為人所熟知的稱謂：“光明會”！
由古至今，摩尼教的教眾多的無法統計，在華夏譬如有：北宋末年的方臘、元末的韓山童、明朝開國皇帝朱元璋……在西方有：奧古斯丁、伽利略、哥的尼、希物勒……
如此可見，摩尼教是一個恐怖的宗|教，或者將他們說成是一個“政|治組織”更為合適與貼切。
麾尼教於唐朝武周年傳入華夏，以愛、信、誠、敬、智、順、識、覺、秘、察等十德，又結合了華夏的道家、佛|教思想之後，快速的在華夏生根發芽，經過二百多年的發展，到了北宋末年，這個起源於波斯的神秘宗|教在華夏己經網羅了百萬計的教徒。
雖說沒有京東、京西與華北諸路的公田所之擾，但因為徽宗趙佶的雅好，而造成的花石綱之擾，己令兩浙民間百姓怨聲載道，也正因為於此，摩尼教在兩浙路的影響越來越大，入教百姓者無數。
大宋朝廷更不知道的是，因為貢漆很快就要成為一根導火索，這些摩尼教眾使很快就會像一個炸藥包被點燃爆炸，在大宋掀起一波濤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