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9章 宮中夜飲
出了王黼的宅院,趙佶麵無表情的上了玉輦。
趙佶忽然表現出來的漠然與匆匆令王黼的有些不知所措,恭送送至宅門外惴惴而恭謹的拜道:“臣恭送陛下!”
玉輦中的趙佶點了點頭,目光投向梁師成吩咐道:“梁卿,你年老體弱,午間又在宮中摔了一跤,府邸就在近前,便好好休養不必送朕回宮了!”
“老奴謝陛下垂憐!”梁師成連忙拜謝。
在小宦官的呼聲中,玉輦起駕,趙佶在一眾大禁侍衛中向著大內宮禁行去。
隨在趙佶的玉輦旁邊,樂天一邊走一邊想,曆史上相同的一幕,自己提前讓它上演了,雖說眼下可以看的出趙佶麵色不豫,但依趙佶的怕子,能不能達自己預想的目的,還要拭目以待。
“樂卿,有沒有空與朕小酌幾杯?”就在樂天心中思慮之際,隻聽趙佶的聲音從玉輦中傳了出來。
天子要與人單獨小酌,這可是天大的聖眷啊,聽在許多人的耳中,無不向樂天投向豔羨的目光,樂天心中也是一驚,忙欲張口回答時,卻聽一侍俸在玉輦前的小宦官很是做作的輕咳了幾聲,同時將目光投向了樂天,顯然有拒止之意。
樂天明白這小宦官的用意,眯起眼睛不動聲色。
見樂天沒有開口,那侍俸於玉輦前的小黃門才諂媚著一張臉,向玉輦中奏道:“陛下,待回到宮裏時己是酉時過半,那時大禁宮門開始落鑰上鎖,樂侯爺夜間出入大內是極不方便,若為外朝所知……”
“滾到一邊去!”沒等那小黃門將話說完,玉輦中的趙佶很是不悅的罵道,隨之又言道:“樂卿,朕問你有空否,能與朕小酌幾杯?”
那小黃門被嚇的身子一抖,忙退到一旁不敢言語。
見狀,樂天忙回道:“陛下有雅致,臣定當奉陪!”
到了大禁附近,樂天著尺七回家說自己在大禁陪天子飲酒,至於什麽時候回家自己也說不定,讓家中妾室們勿要等待用過膳後早早安罷。
……
“吩咐,禦膳房給朕置辦一桌酒菜來!”
回到皇宮,剛剛下了玉輦,趙佶便吩咐道。
“遵旨!”侍候在一旁的小宦官忙應道,隨之又提醒道:“陛下,該更衣了!”
在古代不論是皇族還是有錢的貴族都非常講究,出行有出行的一身行頭,回家有回家的一身裝扮,甚至在吃飯時出個恭後也要洗漱下換身衣服,貴為九五至尊的天子更是如此了。
顯然今天趙佶心情非常的不爽,對於小宦官的提醒隻是冷冷的哼了一聲,嚇的尋那小宦官忙退到一旁。
趙佶將目光投向樂天,問道:“樂卿想要吃什麽?朕讓禦廚房給卿準備!”
整個皇宮大內的小宦官不是童貫的手下就是梁師成的黨羽,再不然就是楊戩的親信,侍候在一旁的小宦官們聽聞天子之言無不麵色大驚,從陛下的言語來看,樂天的聖眷怕是身為宰輔的王黼還要高,以前天子飲宴時可從未問過臣子們要吃什麽。
對於趙佶的發問,樂天忙拜謝,想了想說道:“陛下,臣好久沒吃過新鮮的牛肉了,不知大內宮中可有?”
“奴婢這便吩咐禦廚房準備!”被接連訓斥兩次,那小黃門心思靈絡的很,一邊回道一邊忙向外奔去。
延福宮,天色己經黑了下來。
桌上有酒,酒的溫度也剛剛好;盤中有菜,道道皆是人間珍肴。
“陛下!”侍候在旁的小黃門麵容間有些猶豫。
“何事快說!”趙佶麵色依舊不悅。
那小黃門猶猶豫豫的回道:“陛下,禦膳房回話說沒有新鮮的牛肉,隻有醃臘好的牛肉幹……”
知道天子今日心情不好,那小黃門說話的時候也是察顏觀色,見趙佶麵色愈發的不悅,那小黃門撲嗵一聲硊了下來。
見那小宦官瑟瑟發抖,樂天忙在一旁言道:“陛下,牛肉幹便牛肉幹罷,正是佐酒的佳物!”
“罷了,罷了!”趙佶很是不奈的擺了擺手,吩咐道:“牛肉幹便牛肉幹,呈上來罷!”
那小宦官如釋重負,向著樂天投了一個感激的眼神,忙去傳話。
在古時牛肉不比豬羊肉,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買到的肉類,就算是在商業極度發達的北宋,也是極為緊俏的商品。由於華夏從古到今都是正而八經的農耕國,在古代勞動力缺乏的情況下,牛,作為農業生產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當然必須給予重點保護了。
所以曆朝曆代都設有“屠牛禁令”,早在西周時,周天子便下達了“諸侯無故不得殺牛”的規定,到了漢朝,殺牛更是要償命的,雖然之後曆代沒有這麽嚴厲的處罰,但官府都在申明一個道理:殺牛犯法!至於於華夏後世進入近現代社會時,殺牛也是判刑的。直到農業生產方式發生了改變,殺牛的性質才變的如同殺雞一樣。
趙家身為大宋的江山共主,自然要遵守自己製定的規矩,除了祭天、祭祖之外,尋常根本不敢殺牛食用,民間偶有牛肉食用也是病、弱、老、殃之牛;所以說似水滸傳中一班梁山好漢那樣動不動到了酒店,開口就說切幾斤上好的牛肉來,基本可以說是扯淡。
徽宗趙佶吃了兩口酒,目光落在樂天的身上:“樂卿,你與朕說,在王黼的後院裏,你看到了什麽?”
“兩株上好的靈芝!”樂天回道。
趙佶又緊問道:“除此之外呢?”
“請陛下恕罪!”樂天忙言道:“臣初入王相府邸,可謂是繁花漸欲迷人眼,隻顧及欣賞景物,還有那兩株靈芝了,未曾好好在意王相府中的其它擺置!”
“朕倒是忘了,樂卿是頭一次到王黼府上!”趙佶擺了擺手,神色越發的不悅起來:“朕在王黼府上曾說過,與王黼做鄰居的是梁師成罷?”
樂天忙回道:“臣想起來了,當時臣曾戲言,讓王相買下鄰宅,陛下說那處宅院是梁太傅的……”
說到這裏,樂天忽然做恍然大悟狀:“臣想起來了,臣在王相府中看到一道小門……”
顯然樂天說到了正題上,趙佶的目光變的深遂起來,示意樂天住口。
樂天很是識趣的住了口。
趙佶目光掃過左右,揮手道:“你們都退下罷!”
今日天子的心情不大好,一眾侍俸在一旁的宮婢與小宦官們如獲大赦一般,忙行禮謝恩,幾乎是逃一般的離開左右,隻有幾個小宦官隨在房外聽用。
看到左右退的一幹二淨,趙佶才示意樂天:“接著說下去!”
“王相隔壁便是梁太傅的府邸!”樂天接著說道,說到這裏樂天頓了一頓,拱手謝罪道:“恕臣鬥膽猜測,陛下看到王相宅中那道小門,莫非是懷疑王相與梁太傅相互勾連?”
端起身前玉杯中的佳釀一飲而盡,由於飲的過猛,酒水從趙佶的唇間髭須上流了下來。
見狀,樂天忙為趙佶遞上拭嘴的帕子。
酒杯帶著力道被趙佶置在了桌上,臉上帶著怒氣:“朕信任楊戩,沒想到楊戩為小利而損國基,之前朕也曾聽人彈劾過他,卻被梁師成喝止,朕之前以為隻是公田所那些差伇所為,沒想到事情竟然弄的這般大,以至於民不聊生,百姓四下起事……”
“國之蠹蟲己除,天下指日複得清平,陛下又何必煩惱!”樂天忙勸道,勸話的同時,樂天將趙佶的酒杯添滿。
嘴裏雖是這樣說,但樂天很清楚,自己這就是在睜著眼睛說瞎話。
趙佶繼續說道:“朕即位之初,以建中靖國為年號,‘建中’二字取自《書·仲虺之誥》:‘王懋昭大德,建中於民,以義製事,以禮製心,垂裕後昆。’蔡沉集傳:‘立中道於天下。中者,天下之所同有也。’《舊唐書·文苑傳下·劉蕡》:‘朕聞古先哲王之理也,玄默無為,端拱思道……厚下以立本,推誠而建中。’以謂建立中正之道,以為共同的準則;
‘靖國’取《左傳》‘吾以靖國也’,意為國家安定。朕取建中靖國為年號,是朕向天下表明朕初承帝位的治國理念與宏願。”
“陛下聖明!”樂天不得不奉上一個大大的馬屁。
啜了口酒水,趙佶繼續說道:“無符三年元月,朕在皇兄的靈樞前即位,朕繼位欲平抑新黨舊黨之爭,然不遂朕之願,舊黨新黨之爭一刻未曾平息,甚至朕每日對其相互攻訐而覺煩躁不安,甚至朕屢屢覺的受朝中大臣牽製,使朕受其所製……
所以,朕有出了以內製外的想法,以童貫、梁師成、楊戩來牽製外朝,朕又知此三人素來不睦,又令其相互牽製,以達到左右平衡,隻是沒想到……”
趙佶使用的就是典型的懶人治國方式,後世明朝不設有宰相,組建中樞內閣為外廷治理天下,以大內禁宮宦官組成內廷以牽製外廷大臣,可以明朝的懶皇帝們就照搬了趙佶的治國理念。
在這停頓的空隙,將杯中酒一口啜下,麵色怒色漸濃:“朕沒想到,朕如此信任王黼、梁師成二人,王黼竟然與梁師成裏外勾連……”
內外勾連,是趙佶最為忌憚的事情,在趙佶眼中看來,王黼與梁師成二人勾連,自己就有被架空的危險,這樣的情況在曆朝曆代皆不少見,趙佶心中也是越發的忌憚。
喜意湧上心頭,樂天知道自己的計謀起效果了,令王黼與梁師成二人在趙佶心中起了一個刺,樂天相信用不了多久王黼便會被罷相,梁師成也會失寵失勢,會被收去手中的權|力。
酒意上頭,趙佶的神情語氣越發的沮喪:“朕原本以為出了一個楊戩也便罷了,沒想到梁師成、王黼也負朕之期望,難道朕看人用人的眼光竟然如此不堪?”
“陛下莫要自責,朝中每歲取士百餘,每三歲大比取士近千,學而優者則仕,然仕者未必品性皆優,我大宋數萬官員中,魚龍混雜,良莠不齊也在常理,陛下又何須自責!”樂天忙勸道。
“良莠不齊?”聽樂天這般說,趙佶品咂一番,點了點頭:“樂卿果然博學,此詞用之甚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