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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4章 奸臣目光看世界

  北宋與奸臣共天下,南宋與外國共天下;秦檜做為金國奸細雖說略有不足,但從其前後所為來說,嫌疑是極大的;再才南北兩宋,居相位者以蔡京居首,其次便是秦檜,秦檜在執宰的位置上前後坐了十七年,自是有非同尋常於尋常人的一麵,雖現下尚未羽翼豐滿,但己具備日後的奸佞模樣。


  “秦大人此言是為何意?”樂天不動聲色,倒也想聽聽這秦檜有什麽獨到的見解。


  隻聽秦檜清了清嗓子,說道:“下官近日拜讀司馬相公的《資治通鑒》,恰讀到前唐太宗皇帝與賢相魏征這對‘聖君良臣’,二者相互塑造,使得君成了聖君,臣成了良臣,兩人之間那份千古難遇的君臣情誼,五百年來,在史海上空中一直經久不息傳頌著,為後世君臣所效仿,為人們所溢美。


  魏征以舍得一身剮的勇氣以‘不負時主,下不阿權貴,中不侈親戚,外不為朋黨,不以逢時改節,不以圖位賣忠’為信條;犯顏直諫,敢拂逆主子的逆鱗,而主子不以為忤逆,因而成就了一個令人津津樂道的‘貞觀盛世’。”


  啜了口茶,樂天笑問道:“貞觀盛世者君明臣賢,秦大人認為史載有錯麽?”


  不料秦檜卻反問道:“侯爺以為,貞觀盛世中的君臣二人真的如史載那般親密麽?”


  “本侯記得名相魏征死時,前唐太宗皇帝還言道:‘夫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古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知得失。我常保此三鏡,以防己過。現在魏征過世,我失去了一麵鏡子啊。’如此君明臣賢,秦大人怎會有此問?”秦檜的反問,影射到了帝王心術,樂天漸漸眯起了眼睛,但依舊裝做不知曉的模樣。


  聽樂天這麽說,秦檜笑了起來言道:“侯爺,自秦之後書史者又有幾人不畏死敢執筆明言,所謂的史載對為尊者皆是溢以美言,或出於後來王者之意對前朝大加貶斥而己,所謂的史又豈是曆史本來的麵目!”


  “秦大人所說不錯,曆史本就是個任人塗脂抹粉的婦人焉!”樂天表示讚同的點了點頭,繼續說道:“秦大人請細解!”


  “前唐太宗皇帝與賢相魏征在侯爺眼中的‘聖君良臣’,但在於下官眼中,並不是那種莫逆與肝膽相照!”秦檜一邊說一邊看著樂天的表情,見樂天聽的入神,頓了頓才繼續說道:“所下官綜合各方麵史料來看,魏征一向犯顏直諫,撞了南牆也不回,從不退讓,使得唐太宗有時對他也有敬畏之心。


  有時候,太宗皇帝聽得不是滋味,沉下了臉,魏征還是照樣說下去,叫唐太宗下不了台階。但太宗還要忍下去……”


  樂天適時的插了一句:“秦大人,這不是前唐太宗皇帝的英明之處麽?”


  “侯爺莫急,聽下官慢慢道來!”聽樂天發問,秦檜笑著施了一禮。


  點了點頭,樂天沒有說話。


  見樂天麵上不有作何異色,又得到樂天的允可,秦檜繼續接著說道:“魏征雖說勇於直諫,但也一直不忘了給李世民戴高帽子,曾言過:‘是陛下聖明叫臣直言,臣所以才敢直言。如果陛下不接受臣的直言,臣怎麽敢敢犯龍鱗、觸忌諱呢?’”


  “秦大人分析的果然有理,令樂某茅塞頓開!”樂天忽笑了起來,又言道:“秦大人將魏征之事言於樂某,怕是意有所指罷?”


  “侯爺英明!”秦檜忙拱手,接著言道:“請侯爺繼續聽下官之說,或許對侯爺日後又用。”


  “會之請講!”這次樂天稱呼了秦檜的表字,以示親密。


  聽到樂天稱呼到了自己的表字,秦檜喜不自勝,知道樂天終於肯接納了自己,如受鼓舞一般,越發的賣力與賣弄起來:“貞觀元年,魏征升任尚書左丞,時有人奏告他私自提拔親戚作官。


  唐太宗立即派人調查此事。經調查子虛烏有,但唐太宗仍派人轉告魏征,‘今後要遠避嫌疑,不要再惹出這樣的麻煩。’此舉無疑是有敲打魏征之意。魏征不服,在疏中奏說:‘我聽說君臣之間,相互協助,義同一體。如果不講秉公辦事,隻講遠避嫌疑,那麽國家興亡,或未可知。’”


  眼睛不由自主的眯了起來,樂天深思片刻,才緩緩說道:“會之之意,樂某明白了,會之是在用魏征與前朝太宗皇帝來比喻樂某與當今聖上的關係麽?”


  “下官正是此意,以來提醒侯爺!”秦檜連忙說道:“侯爺扳倒奸寬慰楊戩,又請罷公田所,礙於民變頻發,陛下不得不采納侯爺之諫議,罷去公田所貶斥楊戩,侯爺以為侯爺不是在陛下的心中種下了一根刺?


  據下官所知,本朝財賦贏餘不多,天子又喜好花石修建艮嶽,西北又征戰連年,侯爺中然滅了夏國,然夏境內餘孽甚多,每歲花費甚靡,然此次陛下罷去公田所,於我大宋財賦無異於雪上加霜,陛下眼下尚好,日後缺錢使用之時,免不得後悔罷去公田所,遷怒於侯爺!”


  樂天心中明白的緊,撥去了楊戩這根刺,而又在趙佶的心中種下了一根刺,表麵上看是自己贏了,而實際上自己卻是輸了。


  就在樂天沉思之際,隻聽秦檜接著言道:“所以,下官以為前唐太宗皇帝並不是真心喜歡和相信魏征,他對魏征的許多諫言,表麵上雖然接受了並且也這樣做了,但一些時候並非發自心底。


  這是李世民作為政治家的一種政治姿態,其隻是為了自己的皇權利益而不得不任用魏征,又不得不忍受魏征諸多一針見血不講情麵的進諫。他以對魏征的寬容來樹立自己的政治形象。盡管他見解都是正確的,但是主子就是主子,臣子就是臣子,忘記了自己的身份,挑戰天子的威嚴,這是李世民積怨曠久而導致魏征死後去其子與衡山公主婚約、推倒其墓碑相當於鞭屍受辱之因也。”


  秦檜所說之言盡皆影射出帝王心術,樂天不得不再次沉思起來。


  見樂天沉思起來,秦檜趁機進言道:“前朝太宗皇帝並非聖賢,對魏征的容忍是有限度的,在忍無可忍的情形下,幾次忿忿地說出‘早晚有一天要將魏征殺頭’、‘我恨不得殺了這個鄉巴佬’等話,多次有過置魏征於死地的想法和殺機。司馬相公所著《資治通鑒》中更有這方麵的記載。


  若不是魏征死在了太子逼宮、侯君集案之前,結局還真是無法預料。”


  “會之所言甚是!”樂天點了點頭,“吾當三省其身矣!”


  秦檜又言:“下官讀新唐書,其中有關一段魏征問與前唐太宗皇帝之言,魏征請求太宗要讓他作良臣而不要作忠臣。太宗詢問二者的區別,魏征答曰:‘使自己身獲美名,使君主成為明君,子孫相繼,福祿無疆,是為良臣;使自己身受殺戮,使君主淪為暴君,家國並喪,空有其名,是為忠臣。以此而言,二者相去甚遠。’”


  “依你所言,此為兩難的選題,魏征此言在前朝太宗皇帝眼中,或有邀名之嫌!”樂天點頭,

  “侯爺所言甚是!”秦檜繼續言道:“如果魏征因直諫而殺了他,魏征就做了忠臣,但君主就成了暴君;如果魏征因直諫身獲美名,成為良臣,則君主成為明君。魏征這一邏輯很可怕,他將自己置於不敗之地,使唐太宗處於守勢,太宗隻有成全他的直諫,君臣二人才能雙贏。這使太宗騎虎難下欲罷不能,隻能打掉牙咽進在肚子裏,接受魏征的進諫。”


  不愧是在華夏曆史上家喻戶曉的大奸臣,秦檜看待事情的角度還真是有些……特別!

  不過不管是奇葩之人還是妖孽之士,看事情總是有異於常人的角度,當然也是根據各個的心態來看的,秦檜做為一代權奸,看事情總是會有些畸形世界觀的,不過不乏其獨特之處,倒是可以做為借鑒。


  想過這些,樂天繼續問道:“你是說,唐太宗不會不明白魏征玩的這個智力遊戲,或許正因為魏征自為得意的作法,才使得唐太宗從心底深處加深了對他的忿恨?”


  “侯爺所言甚是!”秦檜言道:“當然魏征亦有錯誤之舉,魏征生前曾向唐太宗極力推薦杜正倫和侯君集,說二人均有宰相之材,實則是有結黨營私之嫌。後兩人皆因牽連到太子李承乾密謀反事件,一個被流放,一個下獄被殺。”


  聽秦檜所言,樂天眯起了眼睛:“秦大人此言是在影射樂某,參與到太子與鄆王之間的嫡位之爭?”


  “下官不敢!”秦檜忙躬身施禮,繼續言道:“魏征死後唐太宗親自撰寫碑文,並在碑石上書丹,這乃是千古難得一見的禮遇。但太宗之後竟然親自下令‘推倒碑石,磨滅碑文’,摔碎了自己的‘鏡子’,下旨解除衡山公主許配給魏征長子魏叔玉的婚約,亦在情理之中了。”


  說到這裏,秦檜又言:“侯爺雖扳倒了楊戩,但侯爺又開罪了執宰王黼與梁中官,處境更是……”


  樂天一笑,細細著瞧著秦檜:“王黼居於相位,梁中官有內相之說,為何秦大人不投靠其二人,反倒來見樂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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