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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0章 冤家路窄

  不在一眾招募來人員中露麵,樂天自然是有為自己安全考慮的想法。


  不論是招募私軍,還是私下裏培養個人秘密情報組織,不單單是在大宋,放在曆朝曆代這都是殺頭的死罪。正因如此,樂天更是不敢大意分毫,更不想做自大宋開國以來,第一個被處以極刑的文官。


  午間在莊子裏用了飯,又安排了下一步如何做,樂天才起程向東京城返去。


  ……


  梅小妾求子心切,昨夜向樂天幾度索取嬉鬧,今日又起的早些,加上喝了點酒,樂天上了車便昏昏欲睡。


  就在樂天半睡半醒之間,忽聽得有一串急促的馬蹄聲超過自己的車馬,隨即聽其中有人勒住馬頭,轉身回行了過來。


  此事樂天也未曾在意,卻聽撥馬而回的馬蹄聲漸行漸近,片刻後有人在外麵拜道:“車中的可是樂侯爺?”


  這聲音聽著耳熟,樂天不禁向車外問道:“馬上何人?”


  坐在車外的屠四撩開車窗,探進頭稟道:“回官人的話,是皇城司的羅元羅官人!”


  聞言,樂天並未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得了樂天的許肯,屠四忙拱手向羅元說道:“羅官人,車中正是我家侯爺!”


  羅元聞言,忙策馬與樂天車子並行,拱手拜道:“卑下羅元見過侯爺!”


  掀開車簾,樂天頷首示意:“羅參將這要是去哪裏?”


  羅元忙回道:“回侯爺的話,近來五丈河下遊梁山濼一帶匪人鬧的猖狂,官軍屢次圍剿盡皆失敗,卑下奉命去那裏打探軍情!”


  “梁山濼?”樂天明知故問:“莫不是巨盜宋江率三十六人盤踞之地?”


  “正是!”羅元忙回道,又言:“那梁山濼號稱八百裏水泊梁山,流經汴都的五丈河便注入到那梁山濼中,距離汴都不過百多裏而己,梁山之亂足以威脅到汴都,故而陛下有心憂之勢。”


  事涉宋江,樂天心中也是好奇,故意問道:“梁山匪盜聚眾起事,據說不過千餘人馬,有地方官軍便可應付,如今要勞煩皇城司出動,莫非又鬧出了什麽大亂子不成?”


  “侯爺最近棄官休養,想來不知朝中之事!”羅元說道,緊接著壓低了聲音言道:“那梁山濼巨賊宋江等人於前些時日忽打起了‘替天行道’的旗號,言稱反奸臣不反天子,口口聲聲說要誅殺官家身旁奸佞楊戩,廢去公田所,眼下京東、河北諸路亂民們也紛紛學著打起了這個旗號!”


  樂天又故意問道:“想來官家也知道此事了?”


  羅元回道:“據說京東路安撫使己將此事寫了奏疏,卻被王相公壓了下來,官家一直不曾得知此事!”


  “紙裏終是包不住火的,王黼又能瞞的了多久!”樂天似在歎息,又似在嗤笑。


  “侯爺說的是!”羅元忙道,又拱手拜道:“卑下見到侯爺光顧著高興了,忘了恭賀侯爺起複了!”


  “有何好恭喜的!”樂天不以為然,搖頭道:“樂某在朝中得罪了誰,你也是知道的,這官不做也罷!”


  “政|見雖有不同,但侯爺平滅夏國的功勞,那可是看在官家與天下百姓眼中的,再說上日侯爺去職時,從太子殿下與鄆王殿下舉動可以看出,對侯爺您還很是青眼有加的!”羅元忙說道。


  對此,樂天隻是搖頭苦笑。


  “行行好罷!”


  “給點吃的罷!”


  ……


  邊說邊走,很快到了南薰門外,忽聽得前方有一陣陣的乞討聲傳來,樂天將頭伸到了窗外,見是一群衣衫襤褸的百姓正在城門前乞討,這些百姓麵黃饑瘦,生活甚是窘迫。


  看著那正在乞討的百姓,羅元也心生惻隱,搖頭歎道:“今歲春旱,再加上公田所強括民田,京畿周圍無法維持生計而背井離鄉的百姓越來越多,膽小的為了活的性命隻好沿街乞討,膽大的鋌而走險做那偷盜劫掠殺人越貨的勾當,或是拉幫結夥反抗官府似那宋江一般做起了山大王。”


  若是麵對尋常官員,羅元自是不敢發這樣的牢騷,但樂天不同,上次樂天可是因為公田所在殿下彈劾過楊戩的,故而羅無也知道樂天對這些百姓深表同情。同樣自己這樣說,可以博得樂天的好感,拉近與樂天的關係。


  隻見那些饑民聚於城門之外乞討,卻沒人進城門之外,樂天不禁好奇:“這些百姓怎聚在城門外,為何不放進入汴都,汴都城中酒肆尚有殘羹剩飯可以討得?”


  聽樂天發問,羅元忙回道:“侯爺您有所不知,因為公田所強括民田,破產者比比皆是,進入汴都者越來越多,以至於從去歲起汴都治安每況愈下,二月底侯爺您棄開封尹而去,新任的開封尹王鼎怕災民入京此發騷|亂,故而下令把守汴都城門禁卒、差伇嚴禁乞者入內!”


  (致歉:前文中,將接任樂天開封尹的王鼎打成王革,由於後台關閉改不過來了,曆史上宣和二年二月,任開封尹的就是王鼎。)

  又是一聲長長的歎息,不做開封尹是樂天不想收拾因公田所強占百姓田產引發的流民問題,現下王鼎做了這開封尹首要麵對的,自然也是流民難題,隻不過王鼎采用的方式更加粗|鼎,不允許流民進入汴都。


  無奈的歎了口氣,樂天吩咐道:“屠四,將車上帶的銅錢散與這些百姓,莫教餓死了人!”


  屠四應了一聲,將隨身攜帶的銅錢散開,向這些乞討的百姓散去,立時引來一陣哄搶。


  “侯爺高義!”看到樂天散錢,羅元忙奉承道,隨即之也很是識趣的散了兩吊銅錢。


  ……


  南薰門外一眾拿了製錢的乞討百姓正在拜謝,隻聽得有車馬之聲從城門內駛傳了出來,隨即隻見從一隊車馬儀仗出了南薰門。


  “讓開,讓開!”


  這隊車馬前有開路之人手持皮鞭口中大聲驅趕呼喝著這些正在地上拾錢的流民,皮鞭甩的啪啪做響,落在那些拾錢流民的身上,使得這些流民吃痛發出一聲聲慘叫。


  聽到有人在前方喝斥,樂天不禁挑眉:“這是哪裏的車馬這般囂張?”


  汴都城裏可謂宗室滿街走,權貴多如狗,樂天在汴都城裏許久,也從來沒有哪個宗室或是王公大臣敢這般呼喝囂張,眼前有人這般放肆還真是出了意料。事實上,若是在汴都城裏有人膽敢這樣,哪怕是太子殿下也會召來官員們的彈劾。


  那邊守在城外阻止流民進城的禁卒們看到從城中駛出的車隊,也忙著討好的來踢打驅散這些流民,甚是賣力。


  一邊口中呼喝鞭打來驅散流民,又看到對麵有馬車駛來,那隊車馬開路之人立時喝道:“前麵的馬車且退了去,莫擋了我家太傅老大人的去路!”


  “太傅,哪個太傅?”樂天皺起了眉頭。


  沒等屠四問話,隻聽得那在前麵驅趕百姓的人持著皮鞭,直指樂天乘坐的這輛車,叫道:“前麵車裏的人耳朵聾了,還不快些讓路!”


  就在那持著皮鞭開道之人話音落下時,幾個手持兵刃的守門禁卒與差伇也擁到了樂天車馬的麵前,開始拽著韁繩讓樂天的馬車後退。


  “放肆!”看到幾個禁卒來拽樂天馬車的韁繩,坐於馬上的羅元口中大聲斥道。


  與羅元一齊出去打探消息的皇城司士卒在羅元與樂天閑敘時,也知曉坐於車中的樂天,一個個也是接連斥了起來。


  汴都權貴多如狗,幾個守門的禁卒、差伇看這架式,也知道眼前這些人不好惹,口中忙連連賠禮退到了一旁。


  看到幾個禁卒退了去,那手中持馬鞭之人再次一指樂天的車馬,斥道:“那幾個騎馬的還有車裏的都耳聾了麽,還不給我家太傅老大人讓路!”


  樂天挑眉,撩開車簾大聲道:“大理寺卿,敕封平輿侯樂天在此,不知前麵是朝中的哪位老大人坐於車輦中?”


  聽樂天自報姓名,那幾個禁卒俱是一怔,整個汴都城哪有不知樂侯爺威風的,一個個的忙著施禮。


  此刻,汴都門前的道路上,呈現出兩隊車馬對峙之態,雖然樂天這隊車馬人數很少。


  對麵手持以馬鞭之人聽樂天報出自家家門,神情上不由的一怔,麵容上迅速換了幾個表情,忙策馬驅向後麵的車駕,在低聲問了幾句之後,又策馬上前道:“我家太傅提舉公田所楊老大人在此,平輿侯還不速速讓路!”


  提舉公田所?太傅?楊老大人……


  這不就是楊戩麽,樂天終於明白對麵車子裏坐的是何人物,但心中也犯了難,自己要給楊戩讓路麽,讓路就意味著自己低頭認慫,傳出去會讓天下人嗤笑的。


  絕不能低頭認慫,樂天從車上走了下來,朗聲喝道:“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太傅老大人做為天子家奴,就有家奴的覺悟,出行就應低調些,如今鞭打驅散路上行人,豈還有半點做家奴的模樣,太傅大人豈不讓陛下聖名蒙汙!”


  那些來汴都謀生、乞討的外地百姓被驅趕挨了打不也說什麽,但汴都百姓可不買楊戩的賬,汴都是什麽地方,汴都是宗室遍地走,權貴多如狗的地方,見慣了皇親貴胄與文武百官,所以說汴都百姓是大宋見過世麵最多的百姓,最愛幹的事也就是打官事與聚眾鬧事,所以曆任開封府的父母官對汴都百姓感慨良多,最主要的一個印像就是汴都的刁民多,官不好做。


  汴都是天子腳下,百姓素來潑辣的很,那些潑皮們甚至連尋常官員也不畏懼,依仗汴都土著的身份甚至與官員打官司的事也不少幹,其實用後世的話來說,這叫公民權利意識覺醒了。


  樂天是什麽人,那可是平滅西夏的人物,有名的少年才子,不止曾破過發生在大內禁宮的盜案,在開封府任司理參軍時又破過幾樁很是有名的案子,坊間說書人將樂侯爺破過的案子編成了名為樂公案的詞話廣為傳誦,而且樂天更是當過汴都的父母官,雖然前後隻當過七天,但這不妨礙樂天被汴都百姓看成父母官與青天的存在。


  看到樂天與對方懟了起來,而且對方還是強占百姓田地,惡貫滿盈的楊戩時,便一個個的鬧將了起來。


  看熱鬧的百姓中,有人出言叫道:“本朝太子殿下與諸位親王出行也沒這麽大的譜兒,怎麽宮中的一個貴人就有這麽大的架子,知道是一個宮中內侍出門,不知道的以為天子的禦輦出行呢!”


  “侯爺有爵位的,太傅有爵位麽?有侯爺大麽?”有人問道。


  這個問題很是玄幻,太傅是三公之一,於理論上是與公爵一個檔次的,比侯爵高了一止一級,然在大宋外姓官員拜太傅時,這個公爵的爵位都是在死後才追封的,所以現下楊戩還真沒有爵位。


  “老匹夫敢辱我汴都父母青天大老爺,視我汴都無義士耶?”


  “少了條腿的老賊,早死早托生,但願你下輩子別再遭一次割鳥之痛!”


  ……


  哈哈哈……


  方才那個罵人的話引得一眾圍觀百姓哄笑,甚至連守城的禁卒也險些沒有忍住。


  對於這些禁卒來說,無論是楊戩還是樂天,都不是這些禁卒們能惹的起的,還是退的遠些的為妙,甚至那幾個守在城外的禁卒都頭、隊長還是快伇班頭見勢不妙,紛紛推說內急躲避開來。


  主理公田所以來,為官家賺了大量銀錢甚生聖寵,楊戩也是做威做福慣了,何時遇到過這等被人圍攻的局麵,便是在魯山縣有百姓不服,也不是被自己杖殺了千餘,可是這裏是汴都,是天子腳下,有點什麽事都會傳到天子耳中,自己在魯山縣的威風完全施展不開來,此刻氣的幾乎頭頂冒煙。


  聽到一眾百姓為自己助威叫好,樂天不由的沾沾自喜。


  隻是樂天沒有注意到的是,方才那一眾搶奪地上銅錢挨了皮鞭的流民,此刻知道那坐在轎子裏的人是誰時,一個個麵色不善,眼中原本的饑色漸漸被凶狠惡戾所替代,那從眼瞳間放出的目光甚至開始有些發綠,活像是一隻隻盯著獵物的餓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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