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3章 漏網之魚
興慶府一戰下來,種師道、劉法、劉仲武率領下的涇原、熙河、環慶三路人馬不止攻破了興慶府,更還俘虜了西夏皇帝李乾順,而劉延慶麾下的鄜延路兵馬不止沒擋住西夏人的突圍,反而損兵折將。
劉延慶有一種被算計了的感覺,西夏人不從南門、西門、北門突然,為何單單從自己圍困的東門突圍,但這也隻是劉延慶心中的懷疑與揣測,若真正細究起來,最先難看的還是自己,而且眼下自己一個嫉才妒能的名聲早己經在軍營中傳揚開來,甚至連麾下鄜延路將士對自己也有不滿的聲音。
正因為如此,劉延慶心中懊惱,甚至連興慶府也沒進,麾下士卒都是駐守在興慶府城外。
昨日傍晚興慶府城中傳來廝殺聲,但劉延慶己經派不出兵馬來城中查看,麾下士卒經曆興慶府東門一戰的傷亡己經超過三成,己經沒有多少戰鬥力了。
……
駐於興慶府府衙的帥府,西夏戰俘暴|亂的第三日下午,又迎來一位人物,河東路經略安撫使姚古,與其麾下的四萬士卒。
西夏侵擾大宋西北百年牽製著大宋的國力,如同肘腋之患一般。滅夏之功雖不說為蓋世,但也是大宋立國百年來絕無僅有,而自己千趕萬趕,還是遲了一步,在路上便聽聞占領興慶府的消息,看著這功勞從手指間白白溜走,姚古心中難免不會有些酸溜溜的感覺。
不過姚古心中還是有幾分竊喜的,雖然姚家沒與這場奇功沾上邊,但比起劉延慶還是幸運的,自己雖然沒參加上興慶府之戰,可以說是無功亦無過,而劉延慶參加了這場戰伇又如何,損兵折將寸功未立不說不說還逃走了李乾順,以後還要麵臨朝廷的處置。
“姚某率領麾下士卒特前來增援四位經略,誰料夏州連將數日大雪,地麵積雪尺半有餘,姚某緊趕慢趕依舊是遲了一步!”帥府門前,姚古拱手麵上帶著苦笑,神色間更是夾雜著幾分嫉妒,又自嘲的笑道:“看來這潑天之功,姚某是無福消受嘍……”
“我等有此舉也實屬無奈!”種師道搖頭道。
劉法在一旁也是言道:“對興慶府的進攻原本要按照鄜延劉經略的意思,等到童帥到來以後再進行,隻是在永州時軍中糧草失了火,所餘軍糧隻足六日之需,才不得不提前對興慶府發動進攻,興慶府能一伇而破,也是我等未曾想到的!”
種師道幾人說話的同時,不忘捎帶上挖苦劉延慶一把,這令劉延慶心中憤怒而又不能言語,便是姚古心中也是暗笑。
待西北五位邊帥敘談寒暄過後,樂天才上前拜道:“下官樂天見過經略老大人!”
雙手虛扶,姚古示意樂天不要多禮,笑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樂中書年紀輕輕不僅儀表堂堂,還有為帥之才、胸懷韜略,據說此次滅夏之伇是由樂中書一手指揮的!”
“經略老大人說笑了,下官不過是在諸位邊帥手下出謀劃策而己,實堪不上指揮二字!”樂天笑道,隨即又言:“下官今歲在西北前後半年有餘,曾聽過令郎的大名,據言關中的豪傑都推崇他,喚其為‘小太尉’,實令我輩欽仰。”
“樂中書說的哪裏話,與中書大人相比,犬子不足道也!”姚古聽到樂天誇講自家養子姚平仲,心中也是大喜,顯然有抬起自己之意。
姚、種兩家素來不服氣對方,便是姚古在領兵打仗上的才能也是略次於種師道,唯有自己這個養子姚平仲是令其引以為傲的,種家自種師道下一代的子弟中,沒有一人及得上姚平仲。
“此次滅夏,樂中書之功首屈一指,封侯也未曾不可!”姚古有意抬高交好與樂天,隨即又笑道:“隻是老夫來遲了一步,不能看到樂中書如當年蜀漢丞相臥龍先生那般,運籌帷幄,於談笑間滅夏的風姿了!”
“姚帥言重了,下官怎敢與古之大賢相比!”樂天連忙回道,接著又言:“眼下滅夏之伇還未曾結束,興慶府北有定州、白馬強順軍司、右廂朝順軍司,夏遼邊境更有兵馬未曾損失分毫的黑山威福軍司,除此外夏人境內的黑水鎮燕軍司、西平軍司、甘肅軍司皆在夏人手中,諸位邊帥依舊任重道遠!”
說話的同時,姚古也在打量著樂天,雖是頭一次相見,心中清楚的很,眼前的這個年輕人絕不可以尋常人待之,做為陝西名門巨室,姚家在朝中做官之人不少,家中在朝中的關係眾多,此前雖聽聞了些有關於樂天的傳聞,但並未將樂天放在心上過。
直至今歲樂天於杭州還朝,開辦中華票號,之後廢掉做為太子左膀右臂的李邦彥與耿南仲,這才引起了姚古的注意,經此也讓樂天坐實了鄆王黨羽的身份,也令姚古對樂天重視起來。
今歲自樂天到熙河直到此次伐夏,令姚古越發的對樂天重視起來,知道樂天與種師道的關係不錯,對劉法更是有救命之恩。有鑒於此,對於樂天采取能交好便要交好,若是不能交好,也千萬不能開罪。
姚家雖說與種家不算和頭,但姚古從心底也是看不起劉延慶的,不僅是種師道不為童貫所喜,連姚古也是為童貫所惡的,究其原因與種師道差不多,姚氏與種氏一般均為陝西巨室,豪門中人由於出身言談舉止中帶著孤傲,這種出身的人自是看不起身為宦官的童貫,自然亦不為童貫所喜。
此次五路伐夏,從童貫在兵力的布置上,就可以看到童貫對五位將領好惡來,因統安城兵敗一事,童貫與劉法之間關係出現裂痕,故而劉法麾下的熙河路在西北方牽製駐於卓囉城乃至於來自於涼州、甘肅軍司方麵的夏軍主力,如此來便顯不出來劉法的功勞來。
中路是由種師道、劉仲武做為主攻,雖說童貫素來不喜種師道,但不得不承認種師道的統兵打仗的能力;而將姚古調至河東路,以期牽製駐守於西夏東部的祥佑軍司與左廂神勇軍司,這兩個軍司都是極其難啃的硬骨頭,讓姚古牽製這兩個軍司擺明就是幹吃力不討好的活,打贏了,滅夏之戰的功勞與其沒有多少關係,若是打輸了,免不得受到處置。
至於將劉延慶放在鄜延路,這其間的意味就耐人尋味了,論五位邊帥中領兵打仗的才能,劉延慶絕對是墊底的存在,不要說比劉法、種師道二人,便是比起姚古、劉仲武二人,差的也不止是一個層次,但他卻是與童貫關係最好的,也是童貫直接掌控的人物。
從鄜延路出兵,向東可以支援姚古,向西可側應種師道、劉仲武,而且正麵的洪州、嘉寧軍司的夏軍都不是最強的,隻要種師道、劉仲武這邊打的一路順風,劉延慶就可以打順風仗與種師道二人搶功,而事實上劉延慶也正是這麽做的。
……
就在帥府中諸路邊帥寒暄之際,許將來到樂天身邊,耳語了幾句,立時令樂天眯起了眼睛。
與五路邊帥告罪一聲,樂天出了帥府大堂,許將緊隨著出來。
“這個消息確定麽?”樂天低聲問道。
“回大人的話,消息確定的很!”許將回道:“據這些被俘的夏人皇族們說,有人看到夏人太子李仁保趁兩軍交戰時,換上士卒號甲混跡於敗軍之中,依下官想,那夏人太子應混跡在被俘的士卒中,而前夜夏軍戰俘暴|動,被我軍屠戮一空,那李仁保應是身死無疑。”
“倘若真是這樣,倒也罷了……”樂天點頭道,“隻是,小種經略那一伇,並沒有全殲夏軍,除了隨李乾順逃走的千餘騎外,還有不少夏軍在混亂之中逃躥,李仁保成為漏網之魚的可能自是不小。”
許將忙道:“卑職定嚴令駐於夏境的暗探查追察李仁保的下落!”
……
五路伐夏以來,宋軍消耗甚大,興慶府一伇更是疲憊,眼下一邊休整一邊等候童貫的到來,連近在咫尺唾手可得的定州也沒有去攻取。
“中書大人……”這日,許將急匆匆的來帥府大堂來尋樂天,欲言又止。
“說罷!”五路邊帥盡數坐於帥府大堂之中,樂天怎麽能避開。
許將麵帶無奈之色,言道:“諸位帥爺,中書大人,據我朝潛伏於定州的探查來報,在興慶府為我軍攻占的第三日,夏國太子李仁保秘密逃躥至定州,現下正帶領著駐守定州的夏軍向北逃去……”
樂天不禁眯起了眼睛,問道:“這個消息可靠麽?”
“消息可靠的很!”許將回道。
“終是留個禍害!”聞言,種師道歎道。
劉仲武的麵色也是凝重起來:“夏國雖滅,但這條漏網之魚的號召力與翻起的浪花卻令人不可小覷……”
“定州城小根本擋不住我軍,李仁保退去也是對的。”劉法點頭說道,隨即意味深長起來:“夏國以北倒也罷了,以我軍之力定可一舉克之,然夏國以西,偏僻荒涼,實不利於我大宋征伐,捉拿李仁保更是回困難。”
一個太子的號召力對於那些心存反宋的夏人是巨大的,隻要李仁保不死,西夏這塊地方反抗大宋的火焰就不會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