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8章 滅國帥才
興慶府內的夏軍此時如同決了堤的洪水一般,劉延慶駐守東門外的麾下不到四萬鄜延路士卒又如何能攔的住。
十四萬對十萬,雖然宋軍在人數上占據著優勢,然而優勢並不絕對,駐守於興慶府這十萬夏軍大多都是精銳的存在,宋軍攻入興慶府免不了一場血流成河的惡戰,甚至在之前,種師道等人己經做好了麾下傷過半的心理承受能力。
小小的興慶府方圓不過十八裏,雙方人馬加起來卻有二十五萬之多,就人口密度與戰伇規模而言,著實會爆發出令人難以想像的慘烈,在這種情況下夏軍擺出魚死網破、玉石俱焚的心態來迎戰宋軍也不是不可能的。
太平興國七年(982年),李繼捧迫於族內壓力入朝,並交出夏、綏、銀、宥、靜五州地後,李繼遷與弟李繼衝、親信張浦等人組織黨項各部叛宋,後派張浦帶著重幣到遼,向遼聖宗表示願意歸附取得遼的支持,從那地算起西夏同宋己經打了近一百四十年的仗,因為百年戰爭雙方早己經打的眼睛血紅,西夏雖然滅國,顯然臨前也要咬下宋人一塊肉的。
曆史上似這種場麵的戰爭多不勝數,麵臨退無可退之境,拚死搏命的夏軍給宋軍的殺傷力是巨大的,對此樂天不得不圍三闕一,但圍三闕一又豈是那般好算計的,劉法、種師道、劉仲武部皆願聽從樂天的調遣,唯獨鄜延路劉延慶出於私心不願聽從樂天指揮。
四路大軍唯有一路不聽樂天的調派,這自然增加了樂天指揮作戰的難度,更多出了許多變數。事實上在與鄜延路會師時,樂天心中就想到與童貫關係密切的劉延慶不會配合自己的調遣,甚至會為自己大出難題。
怎麽將不利化為有利,著實讓樂天費了好多腦子,很快樂天想到了圍三闕一,既然劉延慶不配合自己不說,而且還有意與自己為難,自己不介意甩一個鍋給他背。
圍三闕一,古人闕同“缺”,這一缺就放在劉延慶這裏,樂天之前用沙包圍住興慶府的大門,便是要將這個缺口扔給劉延慶,西夏軍從興慶府東門突圍,不僅成就了樂天的圍三闕一的構想,而且讓劉延慶將兵敗與不抵西夏軍的這個鍋背定了,正可謂一舉兩得。
鄜延路兵馬與從興慶府中逃出的潰卒廝殺了近兩個時辰,原本就有些人困馬乏,此刻更是遇到了從城中出來鐵鷂子又怎麽能阻攔的了,軍陣立時被鐵鷂子衝垮,兵營隨之被鐵鷂子踏破,隨後質子軍護著李乾順與西夏一幹皇族、貴族與大臣,衝破了宋軍大營後向北而去。
鄜延路兵馬絕大多數為步卒,滿打滿算不過二千多人的騎兵,又怎麽敢跟護在李乾順身邊的兩萬多騎兵的硬碰,在後麵虛張聲勢的追了幾裏便退了回去,這些人可不想被夏軍殺個回馬槍,雖說拿到李乾順的賞賜巨大,但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隻是個傳說,倒不如回去多殺幾個夏軍,割幾個人頭請功來的實在,隨即一個個的撥轉馬頭回頭殺去。
跑出十數裏後,李乾順與西夏一眾皇族們看後麵沒有宋軍追兵,才鬆了口氣。
興慶府以北七十裏就是定州,再往北便是右廂朝順軍司與白馬強鎮軍司,再往北還有一直沒用動用過的黑山威福軍司,在李乾順眼中看來,宋軍雖然詭計百出,受後方補給條件限製與西北嚴寒的季節牽製,在攻下興慶府後定然不會再有向北進軍的可能。
在李乾順看來,雖然興慶府中存有大量糧草,但此時一場大火差不多都付之一炬了,宋軍攻下興慶府也是空城一座,甚至要不了幾日就會退兵。
到了定州就安全了,但做為前沿,李乾順還是不大放心的,隻要到了最為安全的右廂朝順軍司,便可以集結潰敗的軍隊略做休整,再集黑山威福軍司、黑水鎮燕軍司從北,而晉王可以察哥集甘肅軍司、西平軍司還有沙州、涼州、肅州之兵從南,再次逐個蠶食被宋軍占據的西夏土地。
當年李繼捧入宋為宋太宗所扣,自家太祖爺李繼遷能夠采取蠶食之策將原本納於宋人之手的夏、綏、銀、宥、靜五州地收了回了,後來又占據了西北重鎮靈州,後又經太宗李德明與李元昊兩代人的奮鬥,直接占據了橫山全境,李乾順相信自己的祖先可以做到,自己也能夠做到。
就在李乾順心中籌劃著複國大計之時,前方一支黑黑壓壓的軍隊出現在視野裏,令剛剛逃出宋軍包圍的西夏士卒們不由的一驚,但見對麵的這支兵馬,最前麵的士卒皆是騎兵,而且還是重裝騎兵,身上穿的鎧甲製式與本國的鐵鷂子一模一樣,甚至乍看上去就讓人以為是是西夏本國的鐵鷂子。
對麵的這些重裝騎兵不隻是看上去像鐵鷂子,而究其本身就是一身鐵鷂子的裝備,隻不過打出的卻是大宋的旗號。
看到宋軍的重裝騎兵,便是夏軍精銳鐵鷂子也不免有些膽寒,這當然是有理由的,宋軍雖然缺馬,但宋軍騎兵卻是宋軍精銳中的精銳,甚至在對上相同的數量宋軍騎兵時,宋軍騎兵可以以碾壓同等數量的夏軍與遼軍。
石敬瑭自稱兒皇帝將產馬之地幽雲十六州獻與遼人,產馬的河套又被西夏與遼國瓜分,河西走廊產馬也在西夏的掌控之中,至於產馬的回鶻更是被西夏阻隔;正因為缺馬,宋軍中能夠被選為騎兵都是精英士卒,騎兵的素質自然高。
率領這支騎兵的不是別人,正是有小種經略的種師中,此刻種師中看著前方的夏軍唇角間露出一抹笑意,隨即將手一揮:“是凡捉到夏國國主李乾順的,皆升賞無算!”
聲音落下,馬蹄聲轟然而起,重裝騎兵直突李乾順西夏中軍,五千輕騎分左右包抄李乾順軍兩翼。
剛出狼窩,又入虎口!
倉猝之間,西夏軍不得不應戰。
重裝騎兵與重裝騎兵之間的撞碰,己經不能用激烈來形容了,惟有用慘烈二字才最為恰當,喊殺聲與馬匹、兵刃、甲胄的撞擊聲交織在一起,鮮血與刀光劍影在朝陽的照耀下,閃著各自的光芒,又在大地白雪的應襯下,顯得淒豔而壯烈。
每一聲慘叫都代表著一條生命的死去,主人的死去使戰馬盤桓於主人的屍體旁,嘶鳴中盡是悲意。
三千鐵鷂子雖然是西夏軍中精銳中的精銳,但鐵鷂子由於本身的負重,並不適合於長途跋涉,更不適用於長時間作戰,這就是重裝騎兵的缺陷,而宋軍八千騎兵卻是以逸代勞,可見有多大的優勢。
十數裏的行軍,因為披甲的沉重,鐵鷂子早己有些力不可支了,在麵對宋軍騎兵的衝擊,甚至此時那五千質子軍所表現出的戰鬥力都要強於鐵鷂子,但五千質子騎兵也隻是勉強應對左支右擋而己,又怎麽敵得過宋軍的衝擊,很快西夏軍的隊形便大亂起來。
衝亂鐵鷂子後的宋軍重騎直指被鐵鷂子與質子軍護在中軍的李乾順與一眾西夏皇族貴族還有大臣們。
護衛這些皇族、貴族與大臣們的親衛隻是個人武力值偏高,對付尋常的刺客倒還可以,完全不能與真正作戰的軍隊相比,很快便在宋軍的衝擊下死傷大半,但這些親衛們甚為忠心,依舊拚命的抵擋著宋軍。
軍隊講究的是相互配合殺死,而親衛隻是專講防衛保護主人安全隻是應對刺客,二者間雖為一攻一守,但究若其實質卻是相去甚遠,再加上親衛們連鎧甲披掛都不整讓,雖能抵擋得一陣,又怎能抵得過宋軍輕重騎兵的碾壓。
八千宋軍以逸代勞,攻擊兩萬西夏疲憊之師,並沒有花費太大的力氣。
眼看著護在身邊的親衛因不支,被宋軍成片的殺死,所有人都知道眼前己經到了生死關頭,“陛下,分散突圍罷!”
再這樣耗下去,說不定自己與自己的兒女與這些西夏皇族血脈會被宋軍一網打盡,李乾順當斷則斷:“護衛好太子與諸皇子分別突圍!”
餘下的鐵鷂子開道,質子軍將領帶著精銳護衛,李乾順身邊聚集著西夏最精銳的精銳,猛打猛殺之下向著北方衝去。
看到李乾順的隊伍向北奔去,身邊將領向種師中稟道:“帥爺,卑職無能,李乾順向北跑了!”
“跑了!”種師中皺起了眉頭,聲音立時清冷了起來:“樂中書巧施頻施,你們竟然還李乾順跑了……”
“卑職無能!”聽種師中這麽一說,那將領忙硊了下來。
“跑了李乾順,可能是天不亡他罷!”種師中搖頭歎了口氣,隨即聲音清冷了起來:“若是這些夏人的王公貴族、太子、皇子們、公主們,你們若是再拿將不下,那就不需要種某多說了罷?”
那將領忙言道:“卑職若拿不下這些人,定提頭來見!”
那將領退去督戰後,種師中卻是笑了起來,手拂長髯道:“老夫這官做到經略安撫使也便是極點了,日後再想往上己是不可能之事,這軍功就留與後生們罷……”
……
鐵鷂子開道,一千質子軍隨在身邊,拚盡全力的左衝右殺,李乾順好不容易從宋軍的尾追中逃了出來。
一路狂奔之後,此時身披重甲的鐵鷂子己經疲憊不堪,甚至有的戰馬體力不支,口中開始有白沫吐出,再跑下去就有跑廢了的可能。
就在李乾順下令要下馬休息之際,隻見得前方又有一支人馬出現,更令李乾順心驚膽寒的是,這支軍隊依舊是宋軍的,而且看規模應有不下萬人。
此刻不止是李乾順麵色灰白,便是麾下一眾士卒們也是麵色灰白,士卒們是驚訝的是突然出現的宋軍,而李乾順驚訝的是南朝能如此用兵的帥才,大宋有這般用兵如神的帥才,莫說滅得大夏,便是日後滅大遼也未嚐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