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4章 一個條件
青石條與青磚修建的興慶府城牆高大而堅固,城牆之上更是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守衛森嚴非常。
隻不過興慶府並不大,方圓才不過十八裏,大宋的十四萬軍隊將興慶府圍個嚴嚴實實,可以說是密不透風。
昨日午間定奪圍攻興慶府的決議,於晚間就開始整頓隊伍,今日一早宋軍出發,午時之前就到了興慶府,四路大軍各自圍城一麵,將興慶府團團包圍起來。
聽說宋軍圍城,興慶府內的百姓紛紛避於家中,興慶府也開始實行了戒嚴,日落到日升之前更是嚴禁百姓上街,街道上越發顯得十分冷清,便是白日也少有百姓在城中走動,都是大批穿戴齊整的西夏士卒在城中巡邏,士卒更是被編成四班輪流在城牆上值守,以防宋軍可能發起的突襲。
接連吃了數場敗仗,更聽說宋軍手中有威力巨大的火器,麵對宋軍興慶府中的西夏守軍心裏也是沒有多少底氣的,隻能憑借著城池堅固來防守,甚至對於上級宣揚的宋軍糧草所剩不多一事,心底並不相信,隻認為這是上麵為了穩定軍心故意散布的謊言。
聽到宋軍兵圍興慶府,西夏群臣們會聚於朝堂之上,雖說事先得知宋軍糧草不繼的事情,但許多人心裏依舊捏了把汗,自從五路代夏以來,宋軍所表現出的戰鬥力實在驚人,而且心底還有些懷疑宋軍糧草被燒消息的真實性。
“諸位勿需為兵圍興慶府而耽憂!”這一次出麵說話的是沒藏兀,隻見沒藏兀笑道:“以南朝軍中留下的糧草,就算將士卒的三頓飯變做兩頓,至多能堅持七日。”
“沒藏兀大人所說的不錯!”太尉隆索也出列笑道:“南朝軍隊現下是外剛中幹,我軍近來派出大股騎兵在宋軍後方襲擊補給,除非宋軍能在七日內拿下興慶府,若不然隻有撤軍一條路可以走!”
“拿下我興慶府?”樞密使寧利多啞然失笑,向丹墀之上的李乾順施禮道:“陛下,我興慶府駐有大軍十萬,而城外宋軍雖多於我軍,卻不過才十四萬,依兵法而言,此時宋軍攻我興慶府無疑是自尋死路,想來不過是給他們南朝皇帝做做樣子罷了,以證明他們盡力了而己。”
丞相思泊爾花也是笑了起來,向上言道:“陛下,當年南朝五路犯我大夏敗退一幕,怕是要不了幾日將會再次再現,而到時我軍隻要一路追殺便是,似當年韋州那樣的大捷,我軍隻要抓住機會定然會再次上演!”
對於一眾大臣之言,李乾順感到寬慰無比,但還早小心道:“諸位愛卿切不可大意,南朝軍隊若如魚死網破般的拚死猛攻,不可不防呐!”
“宋軍若敢拚死猛攻,臣定讓這些南人有來無回!”此時太尉隆多豪情萬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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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慶府城牆堅固高大易守難攻,城中兵馬更是眾多,夠我們啃一陣子了!”看著遠處的興慶府城牆,曲端眯起了眼睛。
曲端身邊的小校不以為意,拱手道:“押寨大人,咱們軍中不是有火器麽,一通火器砸將下去,將興慶府的城門轟開,我們大軍殺將進去,定將夏人殺個片甲不留!”
“沒有用的!”立於曲端身邊的吳玠搖了搖頭:“興慶府這城牆都是用青石與青磚,灌以糯米汁修城,火器雖然威力巨大,但對付這樣的城牆沒有太大的效果,雖然城門容易轟破,進了城門之後便是甕城,我軍衝進去便是自尋死路。”
“看來隻能強攻了!”聞言,那小校不禁麵露難色。
“十四萬強攻有十萬大軍把守的城池,會有多少勝算?”曲端口中歎道,隨即又言:“何況我軍糧草不繼,便是消耗起來,也無法持續太久!”
……
似曲端、吳玠這樣的對話,也是四路邊帥之間的共同話題,如何攻打興慶府成了最讓人頭痛的事情。
劉法、種師道、劉延慶、種師中四人都是身經百戰的宿將,各種兵法戰術更是爛熟於胸,但對於城池堅固、糧草豐足,且駐有重兵的興慶府也是沒有任何辦法,甚至在這四位宿將的眼中看來,興慶府更像是一個縮成一團的刺蝟,宋軍便是一頭猛虎都無法對其下嘴。
似劉法、種師道、劉延慶、種師中四人一時之間對興慶府沒有任何辦法,更不要說似劉延慶這種才能平庸,隻會拍馬溜須靠逢迎上位的將領了。
商量無果之後,種師道將目光投向樂天,說道:“樂中書,說說你的見解罷!”
帥帳之中,樂天一直不發一語,直到被種師道問計之時,才緩緩說道;“破城之計,下官早己成熟在胸!”
劉法苦笑:“那樂中書還不快快說來,讓我等一眾人好生為難!”
樂天一笑:“樂否之計定可在三日內攻破興慶府,隻不過……”
“隻不過什麽?”聽樂天這樣說,一眾將領皆是提起了興趣,聽到樂天提起了要求,急不奈起來。
樂天直言:“隻不過樂某要這場戰伇的指揮權,而且種師與三位劉帥還有手下的士卒,必須聽從樂某的調遣……”
“不可能!”樂天的話音還未落下,就被延慶打斷否決掉:“以樂中書的年紀與官位,如何指揮得動我等四人,若此事傳揚出去,我等四人豈不被朝野笑掉大牙?”
樂天心中清楚的很,劉延慶這般說話隻是表麵上的推脫,就深一層的層次來說,攻破興慶是滅夏中最為關鍵的一伇,甚至可以說誰指揮了這一伇,便俱備了封侯的資格,地位與影響在朝中一時無兩,多年來經營西北的童貫也要落於下風。
甚至在劉延慶的眼中看來,若是樂天指揮此伇破了夏,童貫這麽多年來經營西北的努力,全都為樂天做了嫁衣。劉延慶心中自是清楚,自己之所以能官居一路經略,不僅僅是自己出身將門與家中長輩在朝中打下的關係,更是依賴童貫的提攜,在這樣重要而關鍵的事情上,自己絕對不能出現任何路線上的偏差。
而對於樂天這麽說話,種師道三人倒是無可厚非,從今歲樂天初到西北一直到九月底出兵西夏,樂天的謀略與取得的功績是有目共睹的,種師道三位宿將與軍中士卒也是佩服異常的,便是樂天提出這麽個要求,熙河、環慶、涇原三路將領士卒也會毫不猶豫的同意。
聽劉延慶這麽說,樂天並不感到意外,隻是將目光投向種師道、劉法、劉仲武三人的身上,“三位大帥可願意滿足樂某的要求?”
種師道最先表態:“軍中糧草最多隻足六日之用,若樂大人能在六日之內攻破興慶府,種某定願意聽從樂中書調遣!”
劉法一笑:“強攻未必奏效,軍糧隻足六日之用,樂中書提此建議,我等有得選擇麽?”
“樂中書足謀多謀,老夫信樂中書的!”劉仲武更是直接說道。
聽聞種師道三人讚同樂天之言,劉延慶急道:“三們經略大人,可要將其間長短想仔細了呐!”
劉延慶這般說話就有威脅意味了,其間長短這四字不用細說四人都清楚的很,這是劉延慶在拿童貫來威脅三人,令三人的麵色不悅了起來,便是一直未發一言的種師中也是不由自主的挑起了眉頭。
對此,樂天一笑,卻是說出一句令劉延慶吐血的話來:“劉經略,其實便是沒有你們鄜延路兵馬,樂某令憑熙河、環慶、涇原三路兵馬也能破得了興慶府!”
“你……”聽樂天這般說話,立於劉延慶身後的劉光世伸手一指樂天,陡然罵了出口:“無知小兒,竟敢辱我父親!”
“你算什麽鳥人,也敢辱罵我家官人!”聽到劉光世辱罵樂天,立於樂天身後的武鬆跨前一步,伸手握住了腰間的彎刀。
“武鬆,且先退下!”樂天將手一揮,目光直視著劉光世,神色又淡然至極的轉向劉延慶,笑道:“樂某雖然年紀輕輕,在朝中也是身居四品之要,而令郎至多也不過官居六品,這犯上之罪,論本朝律令又如何處置?”
樂天說的沒錯,辱沒上官依律是要嚴加處置的,大宋抑武重文,樂天是清貴的文官,圾中那些文官們若是知曉樂天被一個六品武官罵了,免不得抱團一齊參上劉延慶、劉光世父子二人一本,甚至還順便揭揭劉延慶的老底,說他連兒子都管束不好,如何率領軍隊等等。
樂天那一句話著實是罵的狠了些,兒子劉光世罵了樂天,劉延慶並未覺無任何不妥之處,冷聲道:“你能辱沒劉某,難道犬子就不能反唇相譏,天下間哪有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之說,再者說若是要追究起來,也應追究樂大人的犯上呐……”
對於劉延慶的話,樂天並沒有回答,而是泰然自若的將話頭引到了一旁,提及了另一件與此事風牛馬不相及之事:“今歲春日,樂某提倡為朝中七品以下官員加薪加俸,僥幸被陛下應允,我大宋七品以下官員,見樂某之麵,無不以公字冠於樂某姓氏之後……”
說到加薪,帥府中有不少低級官員,對於今歲陛下加薪之事還記憶猶新,想起此事,看待樂天的目光越發的敬佩起來。
樂天提及加薪之事,看似與劉延慶之爭風牛馬不相及,但卻是對劉延慶最大的威脅,試想因為樂天的加薪之恩,天下間會有多少官員會傾向樂天這一邊。
劉延慶心中更清楚,隻怕這官司打到朝廷上,先且不說輸贏,立時會迎來天下七品與七品以下官員一頓奏疏對自家父子的一通痛罵,所到之處會盡遭白眼。
想到此處,劉延慶不由的打了個冷顫,看著樂天的目光中充斥著忌憚,隨即一笑:“是犬子無禮了,老夫這廂給樂中書賠個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