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4章 最後這點火候
日升三竿,昨日受了傷的童貫在榻上睡了一日身體乏的很,命幾個宦官們來服侍起床。
侍候在旁邊的小宦官勸道:“老祖宗,您身上的傷還未好,還是多休息一會罷!”
“睡了一日了,本帥想出去走走!”童貫起身命身邊的小宦官們服侍穿衣。
“大帥,鄜延路劉帥呈來的緊急公文!”這時便有府中親軍急匆匆闖了進來,一直來到童貫的寢室外,隔著門簾雙手呈著一份公文說道。
“沒看到本帥正在忙麽,且先候著!”正在小宦官服侍下穿衣的童貫很是不悅的說道。
那帥府親軍忙說道:“大帥,驛卒剛剛送來,自鄜延路的金字牌發來的急腳遞,還請大帥過目!”
沈括在《夢溪筆談》中曾記載,宋代的驛傳中有三等:“曰步遞、馬遞、急腳遞。急腳遞最遽,日行四百裏,惟軍興則用之。在熙寧之後,又有金字牌急腳遞,如古之羽檄也。”羽檄便是古代插有雞毛的代有表緊急公務的雞毛信。
這金字牌急腳遞,名為急腳遞,實則是為日夜不停的馬驛,代表著最急的緊急公文。
“喁?”童貫挑眉,隨即言道:“本帥正忙,拆開念與本帥知曉!”
“想來又是夏人罷!”童貫先是問話,隨後又重重的冷哼一聲,“昨日行刺本帥之事,本帥還未曾與他們計較,如今尚未議和,怕是又惹下許多事端。”
“喏!”那邊事帥府親軍應了一聲,拆來印有金牌字樣的急腳遞念道:“鄜延路經略安撫使劉帥來報,麟州、火山軍、保德軍急報,數隊夏軍於前日進犯麟州、火山軍、保德軍,在大肆搶掠一般後退回夏境……”
“本帥當是發生了什麽大事,不過是夏人搶掠一番而己,這個劉延慶真當個大事還用上了金牌急腳遞!”洗漱過後由著小宦官為自更衣,童貫不屑,想了想又言道:“西北之地苦寒,夏境尤甚,每歲冬日都是夏人難捱的時候,此時臨近深秋,今年夏境又欠收,那些夏人若不來我大宋搶掠,怕是連這個年都過不去。”
耐心聽完童貫的話,那親軍才出言:“大帥,小的還沒說完!”
“接著往下說!”童貫示意道,又重重的冷哼了一聲:“要說這夏賊膽子也夠大的,如今議和之事尚未完成,就敢向我大宋挑釁,若不是本帥誌在幽雲,當真以為本帥不會領兵滅了他們……”
正在那親軍準備繼續讀金牌急腳遞,卻被在旁邊有侍候童貫的小宦官打斷,那小宦官討喜的說道:“就是,老祖宗這些年在西北威鎮黨項、吐蕃、回鶻,隻要老祖宗咳嗽一下,西北這塊地方都會抖三抖呢!”
宦官除了會侍候人外,諂媚也是必不可少的,若不然在宮中幹到終老,也隻能在最下層苦苦掙紮。
這時一個拿過劉延慶好處的小宦官又忙說道:“鄜延路的劉帥素來聽大帥的話,有什麽事自然要最先稟報大帥了!”
那親軍耐著性子聽完兩個小宦官的話,才接著說道:“劉帥稟稱,在夏賊在我宋境一番搶掠之後,隨即又派人指責我朝派兵入寇夏境大肆搶掠,為此麟州軍與夏境軍馬多次發生小規模對峙衝突,為了防止事態繼續惡化,劉帥在約束屬下的同時,特稟報大帥……”
童貫冷笑道:“蠻夷就是蠻夷,這些黨項人縱是會做聖人文章,也改不了奸滑本|質。”
“劉帥行事素來最聽老祖宗吩咐,自然有什麽邊都請示老祖宗了,不似那劉法、種師道二人居功自傲,一副目中無人的模樣。”旁邊有小宦官說道。
西北五路由武將擔任經略安撫使中,劉延慶能力最次,但正因為最會拍馬逢迎,也最聽童貫的話,才被童貫提到這個位置,劉延慶為了保護自己的地位,自然對童貫言聽計從,對侍候在童貫身邊的小宦官們也是討好的很。
童貫點了點頭:“嗯,劉延慶做事素來有眼力,知曉本帥誌在幽雲……”
轟!轟隆隆……
就在童貫說話之際,一陣震耳欲聾的劇烈聲響傳從耳中,令室內所有人心神一滯,那小宦官更是嚇的險些將手中的物事掉在地上。
“又是夏人!”童貫重重的冷哼一聲,“昨日行刺本帥之事,本帥還未曾與他們計較,如今尚未議和,又惹下許多事端。”
昨日遇刺童貫受到了驚嚇,有了之前的心理陰影,童貫身形一顫險些跌坐在地上,若不是有睜疾手快的小宦官扶住,怕是就要當眾出醜了。
“發生了何事?”童貫強做鎮靜,吩咐道:“快去看看是哪裏?”
“喏!”那親軍士卒領了命令忙出去查看。
旁邊的小宦官們醒過神來,低聲說道:“老祖宗,聽聲音傳來的方向,好像是涇原路種帥帥府那邊!”
……
“大帥,種帥遇刺!”不多時,那得了吩咐出去打探的親軍回來稟報。
童貫忙問道:“種師道他怎麽樣?”
對於種師道,童貫是持著十分複雜的心情的,種師道與劉法一樣都是有能力能實力會帶兵打仗這人,正因為有能力有實力才不屑於拍馬逢迎,遇到有分岐時也是固持己見,所以童貫為刷功績,不得不重用這二人,但又不喜二人身上的傲氣。
“回大帥的話,種帥無礙!”那親軍回來忙稟道,又接著說:“今晨種帥於帥府校軍,有黨項人扮做我大宋軍士卒行刺種帥,所幸那刺客認錯了人,使種帥躲過一劫!”
“夏賊這是在作死呐……”童貫重重的冷哼了一聲,隨即吩咐道:“快去請董先生來本帥這裏議事!”
“老祖宗,您還沒吃飯,待用過飯後再議事也不遲!”旁邊的小宦官忙勸道。
“快去!”童貫不奈。
那小宦官忙應一聲去請。童貫口中的董先生,自然指得是童貫手下第一幕僚董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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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啊你啊……”種師道坐於帥府中,一臉苦笑又無可奈何的看著樂天。
被看的不好意思,樂天打著哈哈道:“童貫的心思都放在聯金伐遼之上,此實非我大宋之福!”
種師道撇了撇嘴:“老夫說的不是這個,老夫一世做人光明磊落,今日……”
樂天自然知道種師道所指的是假扮行刺之事,笑著回道:“自李元昊叛宋立夏,黨項人素來猖狂,屢屢犯我大宋邊境,如今卻不敢寇邊,全賴有義祖父老大人與劉熙河劉帥,然所據之功大多被童貫占了去,若非如此怎顯出義祖父老大人乃國之柱石!”
“你這張嘴呐……”種師道拿樂天沒有辦事,不過看樂天倒是越發的順眼起來。
“如今箭在弦上,童貫便是無心滅夏,但也是不得不發了!”樂天笑道,又點了點頭:“汴都那邊也是該加把火了!”
“何意?”種師道不解。
“義祖父大人!”樂天拱手以示尊重,繼續說道:“莫說是童貫,便是陛下的心思也都放在聯金伐遼之上,再者說朝堂上那些官老爺們隻知道阿諛媚上、誇誇其談,又豈會在意西北邊事,自然要在輿論上做些文章!”
“不知內情的話,從表麵上來看夏人將我大宋欺負成這副模樣,我大宋若不滅夏,實在是國之大恥!”種師道點頭,看了眼樂天笑道:“今夏宋夏議和,你這娃兒獅子大開口的向夏人要價,打的便是這個主意罷?”
樂天笑著回道:“隻孫兒一人,萬萬是不能成事的,奈何老天爺都幫助我,那大遼的秦晉國王耶律淳居然知道了我大宋聯金伐遼的意向,更想禍水東引,將我大宋的注意力放在黨項人的身上,正所謂兩好並做一好。”
種師道歎道:“當初為了對抗我大宋,契丹人扶持資助李元昊立國,現在契丹人為了自保,不得不出賣黨項人了。”
樂天冷笑了一聲:“便是如此,大遼又能苟延殘喘幾日!”
種師道麵容上現出幾分憂色:“不過老夫倒是擔心汴都陛下那裏,若陛下不點這個頭,伐夏之事著實難辦!”
樂天笑道:“義祖父勿需擔心,孫兒隻需要報紙上多多登錄我大宋與黨項人間的仇怨,引出民憤,陛下與滿朝文武絕頂不住這般的輿論壓力!”
事實上,樂天自離開汴都時,就吩咐過炎黃時報的一眾編輯,在報紙上多多刊登宋夏之間的舊事,三川口、好水川、定川寨三場敗仗,還有宋夏戰爭中大宋損失最大的永樂城之敗,特別是政和七年西夏軍隊破靖夏城並屠城之事,更是濃濃的寫上了一筆。
莫說是尋常百姓,便是士子官員看到大宋打過的這些敗仗無不義憤填膺,對西夏摩拳擦掌,不止覺得樂天在議和中獅子大開口是對的,更覺得宋夏不應議和,甚至趁機一舉滅掉西夏才好。
手中有報紙,就意味著擁用輿論權,擁有輿論權就是意味著引導著輿論導向。
擁有後世人靈魂的樂天,自然知道輿論的重要性,運用輿論操縱人們的意識,引導人們的意向,從而控製人們的行為。
樂天心中明白得很,大宋滅夏隻差最後一點火候,或是說缺最後一點催化劑,而最後這點催化劑卻是最令自己頭痛的事情,沒想到卻是由遼國人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