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3章 身陷絕境
出鳴沙城二十餘裏便是葫蘆河,沿葫蘆河北岸逆流而上再行二十餘裏便是割遝寨,完全進入到大宋的實際控製地區。
宋夏五月停戰,眼下己近九月,雖說此次西夏之行無驚無險,但一眾與樂天隨行的士卒明顯可以感覺到黨項人的不友好,誰讓自熙豐變法以後的這些年,大宋對西夏先是一頓猛捶,後來又步步為營采取蠶食之策,將堡寨幾乎修到了西夏的興慶府的國都門口,這些黨項人能給宋人好臉色看才怪。
黨項人如同虎狼環伺,武鬆、常昆、貓九與手下的士卒們,在夜裏睡覺是從來不脫衣衫的,夜裏站崗放哨的士卒也是多增加了幾個哨位,不僅有明哨還布有各種暗哨,防止西夏人隨時可能發生的異變。
雖說宋夏勢不兩立,但表麵文章還要做的,樂天也是自己的妹婿,二皇子李仁忠客客氣氣的將樂天送出了鳴沙城。
再走幾十裏就是大宋的地盤了,身邊不見了那些如同虎狼環視的黨項士卒,離家越近除了高興,同時也多出了許多安全感,淡淡的離鄉之愁開始在宋軍士卒中彌漫開來。
與大宋士卒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那些隨蘭朵公主嫁到大宋的黨項侍女,聽說再向前走幾十裏便到了大宋地界時,全部失聲痛哭了起來,這一走今生能不能回到大夏都是兩說之事。
這一次樂天沒有與蘭朵公主同乘一車,而是騎在了馬上,與樂天並肩而行的是許將,此時許將臉上並沒有因為距離大宋越近而有歡愉的表情,神色反倒是越發的凝重了。
許將感覺敏銳,與樂天說道:“大人,下官總感覺有些不對,這條路與我們來時相比,有些太過安靜了!”
就在樂天下令前行的時候,在北方葫蘆河的下遊,忽然出現了幾個黑點,漸漸的幾個黑點變成了幾十個,而後變成了上百個,再然後變成了上千個黑壓壓的一片。
就在那些黑點連成一片時,馬蹄聲也是轟隆隆的傳了過來,那一片黑點有黑色的浪潮一般向樂天這隻隊伍翻湧奔騰而來。
“敵襲……”
在後邊殿後的西軍士卒立時大喝了起來,在汴都養尊處優的京師禁軍立時手忙腳亂了起來,而西軍士卒久經殺陣,立時後隊變前隊結成防禦陣形。
就在後方西軍士卒結成防禦陣形時,葫蘆河的上遊也開始出現一支騎兵隊伍,隨即這支騎兵奔跑了起來,開始衝向樂天所在的這支隊伍。
葫蘆河起源於六盤山以北的懷德軍,自南向北流經鎮戎軍、賞移口、割遝寨,最後注入名為鳴沙河的黃河段,從懷德軍到割遝寨的這條道路便是沿葫蘆河走向形成的,西北本就是起伏不平的高原,葫蘆河的兩|岸也都是些高低不平的山巒。
“大人,足有一千多人,看樣子來者不善呐!”看到被前後夾在中間,常昆撥馬來到樂天的近前說道。
眼看著從前後分別殺出兩支隊伍,將自己這支隊伍包圍在了中間,樂天臉上立時變了顏色,額角也開始冒起了冷汗,問道:“知道這些是什麽人麽?”
奔騰的馬蹄聲,驚動了車中的蘭朵公主,蘭朵公主著粘伊奶娘出來問道:“駙馬爺,我家公主命婢子來問是怎麽回事?”
“怎麽回事?”樂天冷哼了一聲,“本官倒還想問問你們夏人,馬上都要到了大宋了,你大夏怎派出千餘人馬來圍追堵截樂某……”
“漢人,你莫要信口開河,我父皇不會的!”沒等樂天將話說完,蘭朵公主將車簾一掀怒氣衝衝的說道。
這時有從後隊趕來的都頭大聲道:“大人,想辦法突圍罷,這些人來曆不明,若是大人與公主殿下陷入這些人的手裏,後果不堪設想……”
貓九也馳來過來,說道:“大人,車隊裏有五萬兩夏主陪嫁的黃金,還有各種奇珍異寶,難免不會有人打主意!”
蘭朵公主顯然是不會相信的:“這裏是我大夏的國土,我是大夏公主,誰敢這麽放肆!”
在這個性命筱關的緊急時刻,所有人自然不會理會蘭朵公主,常昆說道:“若是友軍定然會先派幾個斥候來報,這些人身份不明,突然從前後兩方將我等包抄,絕非善類!”
馬上的武鬆抽開腰間那柄烏茲鋼刀,厲聲道:“我等殺開一條血路,護送官人離開這個裏!”
“前後包抄,凶多吉少!”樂天搖了搖頭,麵容間盡是無奈,甚至眼底還有絕望。
但很快樂天將臉上的表情收了回去,在這個時候若是主帥都露出這種表情,絕對會影響到下邊士卒的士氣。
一邊是葫蘆河一邊是山巒,前有堵截後有追兵,陷入險境的宋軍士卒雖然神色間有些絕望,但很快鎮靜了下來。
許將策馬來到樂天身邊低聲道:“大人,如果卑職沒有猜錯的話,此事應該是那個人幹的!”
樂天眯起了眼睛:“你是懷疑陸天放?”
許將點了點頭:“我大宋又有聯金伐意,遼國現在處境危急,宋夏開戰是遼人最想看到的,那陸天放做再多的努力,怕是也不如隻大人您以身殉國,並栽贓到西夏的身上來的幹硊,可以直接觸發宋夏之戰的爆發。”
輕笑了一聲,樂天越發的無奈:“我還是小看了他,原以為與他達成協議,便可相安無事了!”
指揮手下一幹士卒組好陣形,常昆策馬來到跟前與樂天說道:“大人,卑職以二兩汴都禁軍斷後,以三百手下以箭形隊伍衝鋒在前,將大人與公主護在中間,隻要衝出包圍到了前方的割遝城,大人便安全了!”
貓九這三百名西軍精銳久經殺場陣仗,對戰場地形勢態一眼便能看個透徹,在這等狹窄地方根本施展不開衝鋒隊形,被夾在中間根本就沒有出路,雖然個個都是老兵,但此刻恐懼、惶然等情緒在眼神中閃爍出來。
看到自己這一隊人馬被前後包圍,起初汴都禁卒還惶恐無比,甚至有不少人有想一頭紮進路旁葫蘆河的遊|走了事,但目光中看到西軍士卒眼中那露出的鄙視來,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胸膛,努力讓自己像個男人。
扭頭前後看了兩眼,武鬆催促道:“請大人速做決定,敵人前後距離我們都不足三裏了!”
這個時候自己絕不能慌亂,若是自己都慌了,手下士卒所剩無幾的士氣恐怕就會立時崩潰。
車隊停了下來,禮部侍郎楚大人起初還不知道什麽事,聽到調兵遣將的聲音才意識到不對,車子上跳了下來看到眼前這般場景立時慌亂了起來,向樂天問道:“中書大人,我們怎麽辦?”
“堂堂四品大員,這般慌亂成何體統!”樂天低聲斥道。
看了一眼遠處向這裏衝殺來的騎兵,樂天眯起了眼睛略做沉默,突然吩咐道:“常昆,讓所有人下車,將所有車子的馬匹牽下來,軲轆也全部卸下來堆在前後道路上,形成屏障將敵人的攻勢擋住。”
“末將遵命!”常昆也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立時感覺到樂天說的辦法非常管用,忙向下命令道:“快,還不按大人吩咐的去做!”
隨即樂天又說道:“車上的金銀細軟全部拿下來,待敵人靠近了撒在地上!”
聽樂天這麽說,常昆臉上立時盡是肉痛的表情,“大人,這可是五萬兩黃金和各種細軟啊……”
聽了樂天的吩咐,莫說是常昆,便是蘭朵公主與一眾西軍也是齊齊的肉痛了起來。
五萬兩等於五十萬兩白銀,等於一百萬貫錢,當然這隻是一部分,車上還有數量眾多的銀器與各種細軟,總共加起來怎麽也有一百三、四十萬貫。
聽樂天這麽說,蘭朵公主也大聲的抗|議道:“漢人,那是本宮的嫁妝……”
“錢是王八蛋,沒了咱再賺!”看著身自己抗|議的蘭朵公主,樂天很是粗魯的說了一句,隨即又大聲說道:“不就是五萬兩黃金麽,回到汴都,不到一年為夫就給你賺回來!”
說完,樂天不再理會蘭朵公主,與一眾士卒說道:“兄弟們,不要在意幾個小錢,眼下是保命最為要緊,衝不出去這裏,咱們隻有一個死。”
此時那些不知從什麽地方鑽出來的黨項人,距離樂天等人不過兩裏多的距離,在為首一人的命令下開始催馬加速。
生死攸關之際,士卒們動起手來迅速非常,十幾輛車子上的馬匹迅速被解了下來,車子上的輪轂也被卸了下來,車子上的金銀細軟更是被搬了下來,隨即將這些車子迅速的壘在一起,在後方形成一道屏障,眼下的隻要留下一部人借著這道屏障守住後方,再留出一些人與前麵的堵截之敵廝殺便可,如此一來逃得一命的機率無疑就會大了許多。
此時,距離樂天所在的地方不過一裏多路,那些黨項人開始猛抽座下馬匹,手中持著各種各樣的兵刃舞動了起來,口中並發出怪異的呼喝聲。
看著向自己這隻隊伍猛衝過來的西夏人,樂天命令道:“待這些黨項人靠的近了些的時候,將這些金銀細軟拋出去!”
“真拋啊……”常昆很是不舍的問道。
狠狠的瞪了一眼常昆,樂天怒聲道:“不拋就是死路一條,你是要錢不要命麽?”
肉痛的點了點頭,常昆向下吩咐道:“都聽到了麽,要命的就將這些細軟拋出去!”
怪異的呼喝聲從這些黨項人口中吼了出來,距離近了些,樂天甚至可以看到這些黨項人看著自己這支隊伍眼睛都發紅。
“扔……”樂天大聲喝道。
就在下一刻,金鋌子,銀盤子、銀碗、銀酒壺等等價值不菲的器物,如同不要錢一般的從樂天這支隊伍裏飛了出來,如雨點一般砸落在黨項人的頭上身上,引得不少人口中痛呼了起來,手些黨項人反應迅速,伸手一抄將向自己砸來的器物擋了下來,卻不敢硬接住。
然而就在下一刻,當看清這些砸向自己的器物時,不約而同的齊齊驚呼起來。
“金塊子……”
“銀壺……”
“銀酒杯……”
“發財了……”
……
雖然腦門上、身上吃痛,看清了這鋪天蓋地砸將下來的是各種金銀器物時,這些黨項人再也顧不得什麽衝殺,紛紛勒住胯|下馬匹,或是用手或是用手中的刀槍搶奪這些掉落在地上的金銀器物。
看到這般場景,遠處樂天臉上立時浮出現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