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5章 分化瓦解
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麵。
六月十八日,在整個汴都人的等待中,中華日報第二期與汴都人見麵了。上至王侯公卿下至庶民百姓在這日的清晨盡數起的極早,更有些人吩咐了自家門子、下人償早早的候在了中華日報社門前,等著在第一時間從報夫手中拿到報紙觀閱。
甚至坊間茶樓酒肆裏說評話藝人,己經將內容改成讀報不說書了。
第一篇是個說教文,很多人對寫作者的名字都感到陌生,最後在作者介紹時,汴都的官員與百姓才想了起來,這是一位致仕十幾年的尚書,不過老百姓與官員對這些中規中矩的東西,實在不感什麽興趣,立即跳了過去直接看第二版。
翻開第二版是朝政之事,當所有人都想看看朝堂上最近發生什麽事時,卻被一串放大的字體驚的目瞪口呆。
屍位素餐·縱觀我朝曆代禦史之表現!
十五個字的標題甚是醒目,隻不過中間被一個“·”和一個“!”不明符號所占據,另人有些摸不清頭腦,但這不妨礙讀者的閱讀興趣。
隻不過在這一期報紙中,讀者們發看一個很有意思的事,在報紙中的句子間充斥著“,”、“。”“?”“:”、“:”等等一係列的符號,將報紙上的內容,一句句話完全隔離開來,雖然有些不大適應,但讀者們感覺有了這樣的符號來斷句,整篇文章令人感覺讀起來更加容易。
在報紙上,還有一個小標題,名字喚做“標點符事情的應用”,細細的將逗號、句號、歎號,引號做了一個完全的解析,分析的絲絲入扣,令人感到歎服,落款人又是署名桃花庵主。
除了一版正經的說教外,整張報紙都可以用精彩來形容,但二版上所載的內容卻可以用震撼來形容了,而且不是尋常的震撼,用素位素餐四字來批評禦使台,這可以說是相當的驚撼了。
當然尋常百姓不會在意什麽屍位素餐什麽的,老百姓就喜歡看報紙上的凶|殺、豔|情傳說,與異聞佚事,再加上七、八兩版上所載的西遊記,至於官不官的,老百姓自然不會在意半分。
禦使台自禦史大夫、禦史中丞開始從上到下一百多個禦史,可以說齊齊被中華日報罵了個遍,這個攻擊麵太廣了,可以說是開了大宋一百五十年來的先河,民間百姓何時有質問官員的,便是那些致了仕的官員們,輕易也不會抨擊朝政,這讓人一時難以適從。
百多個禦使看了這張報紙氣的胸中憋了口悶氣,但又無話可說,奈何報紙上說的內容太符合實情了,自本朝立國一百五十年來,這二十年是禦使言官們最為憋屈的日子,朝中現有兩大權,之前還有蔡京閉塞言路,再加上陛下又不喜人報評朝政,這二十年來禦使們日子過得是顫顫驚驚。
想要提點建議罷,生怕得罪了這三位權臣;不提罷,禦使每個月都有硬指標、硬任務在那裏,若是完不成這些硬性指標任務,就要被罰錢,也叫做辱台錢;若是再完不成任務,便會被降職,這日子過的實在是苦,如今又被報紙將這些事完全的拎了出來,還將自己這些人與曆代禦使相比,這與打臉有什麽兩樣。
看過一連兩期中華日報,汴都是凡識字之人都覺的大開眼界,報紙辦成這樣實在是出了自己的想像,更出乎了自己這些人的理解,但從心底都透出兩個字來,那就是好看。
就在汴都一眾百姓、士子、官員覺的好看的時候,禦使台上從禦使大夫、禦使中丞到下尋常禦使們可不覺的這份報紙好看,此時每個人的額頭上都繃著一道道黑線。
從中華日報第一期發行到現在,雖然過去還不到三天,但樂天是中華日報大東家的消息早己不徑而走,汴都城再大其實也不過是那麽點地方。
監察院,一位與陳淩元交好的禦使點著手中報紙二版上的內容,苦著臉、晃著雙手,向陳淩元訴苦道:“陳大人,你的這位弟子……”
對此,侍禦使陳淩元也隻能苦笑,樂天算是自己的半個弟子,但樂天眼下的官職早己高出了自己,自己真的能說的了樂天麽,惟有以苦笑來應對同僚的質問。
隨即一眾禦使也圍了過來,這些人都知道樂天與陳淩元之間的關係,看著陳淩元搖了搖頭,也是一臉的苦笑。
中華日報二版上的內容眼下就有如一堆火,將整個禦使台的人都吊在上麵烤,所有人都不知道天子看不看這張報紙,但朝中官員們都看,這報紙難免不會被別有用心之人利用,呈與天子觀閱。
就在一眾禦使將陳禦使圍在中間之間,隻聽有一個禦使說道:“諸位,報上所載之事莫要怪罪陳大人,這報紙雖是樂中書辦的,但樂中書於報上刊載這等文章也是有苦衷的。”
“什麽苦衷?”對於此事反應過激之人還是有的,立明有禦使帶著怒氣問道。
那禦使解釋道:“樂中書辦了份報紙,沒有開罪任何人,為何咱們禦使裏麵會有人在陛下麵前彈劾辦報之事,那樂中書被禦使彈劾了,自然要反唇相譏,這也是人之常情!”
聽到有人替自己解圍,陳禦使也是點頭道:“是啊,以樂中書的行事風格,樂大人絕沒有唾麵自幹的風範!”
那禦使又說道:“舉朝怕是都知道,樂大人做官有‘三不’原則,不妥協、不低頭、不服軟,但還有一個從不主動向別人發難的習慣,這次竟然對咱們整個監察察發起挑戰,怕是事出有因罷?”
“是啊!”這時又有禦使在旁捧哏,隨即也歎道:“在下也就想不透了,能令樂中書不顧與整個監察院為敵,倒底是我監察院出了什麽事情,或是之前怎麽得罪了那樂中書?”
“這事你不知道?”這時又一個禦使在旁說道,在說話的時候小心的掃視了一眼周圍,看沒什麽外人才說道:“據說童太尉那邊有人稟其意,寫了封奏疏彈劾樂大人辦的那份中華日報,依樂中書的性格自然要反唇相擊了……”
“但樂中書這反擊的麵積也太大了罷,針對某人便可以了,何必將我等也囊入其中?”不待那禦使說完,又有另一個圍觀禦使報怨道。
那之前說話的禦使說道:“其實在下倒覺的,樂中書這樣做並非是件壞事,甚至還可能會壞事變好事!”
“史兄何出此言?”有禦史問道。
史姓禦史言道:“樂中書於報上所言並非錯事,當今天子登基近二十年,因有蔡相黨同伐異,將我等前輩盡數貶謫外放,故而禦史言官時時裝聾做啞,在朝野間早有啞巴禦使之說,如今蔡相致仕己有半載,也是到禦使言官翻身之時,或許借樂中書這個東風,我等也不必再被人諷為木雕泥塑、裝聾做啞!”
聽這史姓禦史之言,一眾禦使們也是暗暗的點了點頭。
看到這些禦史點頭,那史姓禦史又言:“至於報紙上所載之事,那是樂中書與他們之間的事情,我等又何必參與其中,免的被他們當做槍使!”
被誰當成槍使,一眾禦史們心知肚明,禦史台的禦史們分成幾夥這些人心裏也是有數的。大宋有慣製,非曆兩任知縣不得為禦史,所以這些禦史言官們自然也都是官場老油條,自然知道拿捏輕重的,再者說人家樂中書身後還有鄆王殿下,實在也不是好得罪的。
陳禦史一任知縣尚水做得一半,便被升為禦史,那是得了樂天的幫助,平蔡州淮康軍兵變所賜,所以陳禦史雖然任侍使,但與這些禦史相比資曆還是差上許多的。
就在一眾人議論之際,隻見一個年紀有四十餘歲的禦史從廨所那邊走來,見到眾人忙說道:“諸位都快些散了回家罷!”
“李兄,這是為何?”眾禦使齊齊問道。
被喚做李兄的李禦史看了一眼廨所那邊,壓低了聲音說道:“今日中華日報上的內容想必諸位都看了罷,裏麵那些人要寫個聯名奏疏,參劾樂中書公然妄議朝政、誹謗朝臣等四項罪名,現下正想尋我等簽名呢!”
“他們與樂中書的恩怨與我等何幹!”聞言立時有禦史說道。
“在下先走了呐!”那李禦史品中說了句,忙不迭的向監察院外行去。
看到李禦史回家,那史禦史也是說道:“都散了罷,咱們也回家去!”
歎了口氣,搖了搖頭,看到眼前這等場麵,陳淩元也是無奈至極。做為將樂天引入官場的引路人,陳禦史自然對樂天知根知底,更知道眼前的這般場景符合樂天素來的行事風格,陳禦史自然清楚樂天的用意,也是加快了腳步向監察院外行去。
……
自從昨晚中華日報二版定稿之後,樂天便開始在汴都走東街串西巷,畢竟自己這篇文章是與整個禦使台為敵,樂天自然要分化瓦解這些禦史大人們,將自己針對的目標明確下來,甚至樂天可以預料到,兩日後的大朝會上,徽宗趙佶必定會召自己進殿對奏,與禦史們對峙少不了一場唇槍舌劍。
讓這些禦史心中的怒氣消除,再將其分化瓦解,這活計顯然不是那麽好做的,一通下來也是將樂天忙的滿頭大汗。但樂天更清楚,自己還要做好準備,迎接二十日大朝會上的風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