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0章 鍋總是要有人背的
元代之前,華夏是個開放且包容的國度,然而就在這個無比開放包容的國度時,中華日報的橫空出世可以用驚豔絕世四字來形容,報紙上所記載的內容顯然顛|覆之前所有人對文字書籍的認知,甚至在心中驚呼世上還會有如此神奇的事物。
正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整個汴都城的百姓在看著報紙上的熱鬧,而朝廷裏的一眾官員大佬們正在靜觀其變看著其中的門道。
當官的都是老油條,將報紙翻看了兩遍便知曉其間用意,甚至隱隱間看到報頭的“中華”二字,又看到那名為《西遊記》詞話標題下落款為桃花庵主字樣,立時便猜出了關聯。
樞密院大堂旁邊的的後花廳中,樞密使鄧洵武坐於首位,尚書左丞白時中與胡師文坐於下首,每個人的身邊都放置著一份今日新鮮出爐的《中華日報》。
鄧洵武悠閑的啜著茶,並沒有任何表示,坐於下位的胡師文有些沉不住氣,看著那份中華日報道:“鄧大人如何看待之?”
“鄭居中鄭大人今日倒是出了好大的風頭!”對胡師文的問詢,鄧洵武不置可否,又淡然笑道:“本朝讀書人以言薦事,不過是書生意氣罷了!”
鄧洵武的答非所問,令白時中與胡師文二人不禁目光相對,心中意外之至,二人才不相信鄧洵武這個官場老油條,看不出這份報紙裏所蘊含的意味。
問話沒有得到鄧洵武的回答,但胡師文又不能說什麽,隻好自顧自的說道:“我朝自太祖開朝對州府縣等地方誌嚴加禁絕,以免為外國細作探曉,然今日京中出現的這份中華日報上肆意非議國事,更記載各地風土人情以供傳播,難免不落入異邦之手,此舉實是有違大宋朝製,我等應勸諫陛下將其查封!”
白時中也是趁機說道:“鄧大人,依下官之見,這中華日報將國家大事化為街談巷議,有妄議朝政之嫌,若不防微杜漸,日後必將左右朝堂議論,甚至煽動民眾,不可不防呐!”
胡師文接著說道:“下官今日對這中華日報仔細端詳了半響,除去頭版鄭大人所著文章之外,議論樂天娶夏國公主之事占據了第二張頁麵,而第七、八兩張頁麵,寫了一個甚麽喚做《西遊記》的鬼神故事,落筆筆名為桃花庵主,這桃花庵主想來就是那樂天樂小兒了,下官覺的這份中華日報必與那樂小兒有些千絲成縷的聯係。”
“鄧大人,那樂小兒素來是無利不起早,下官認為這喚做份報紙的勞什子必與那樂小兒有著說不清的關聯,甚至其就是此物的幕後東家也說不定!”白時中將那放在一旁的中華日報拿在手中。
隨即白時中又接著言道:“依我等本來算計,這樂天做了夏人駙馬,必可退居朝堂之外,但這樂小兒竟然想出此等計策,可謂居心險惡,實是想操萬民之話柄,與天下之舌簧於手中,來左右朝堂耳!”
放下手中的茶杯,鄧洵武答非所問:“本官於政和六年主持樞密院,這三年來兢兢業業不敢有所懈怠,又拜天子洪福,我大宋西北戰事屢戰屢勝,老夫知足爾!”
聽鄧洵武言,白時中、胡師文二人不禁再次目光對視,眼底盡是愕然之色。
就在二人愕然之際,隻聽鄧洵武又言道:“本朝自太祖皇帝開國來,二位大人可見過以言獲罪的文人士子?”
隨後鄧洵武又將那份中華日報拿了起來,沒有說話隻是將中華二字示與二人看,便不發一言。
白時中、胡師文心中雖然愕然,但也不得不承認,大宋立國一百五十載,何曾有以言獲罪的士子文人?
史載,宋太祖趙匤胤立國後,曾在太廟裏刻下祖訓,此訓隻有皇帝本人在祭祀太廟時,由一個不識字的太監引導到太祖誓碑前背誦。靖康之恥,開封城破之日,有好奇者跑到太廟時方知上麵的內容,而這誓碑上的內容,可以說是華夏曆史上最應不朽的名言。
隻見石碑上載著三條訓言:其一為,柴氏子孫有罪不得加刑,縱犯謀逆,止於獄中賜盡,不得市曹行戮,亦不得連坐支屬;其二為不得殺士大夫,及上書言事人;其三為,子孫有渝此誓者,天必殛之。
難能可貴的是,宋代曆朝皇帝都還算聽話。讓太祖趙匤胤的這幾條華夏曆史上迄今最為開明的政策,得到了切實的執行,達三百年之久,可以說這是有宋一朝三百多年的大憲章,也是同時代世界各國中最開明的大憲章,它從根本的製度上確保了宋朝所以成為中國文明的最高峰。
宋代是真正的士大夫時代,也即是文人口中稱道而身行之的時代。廟堂之上,君臣爭論不已;江湖之中,書生指點江山。試問哪朝哪代,文人有這等身份和地位?朝堂之上,包拯吐沫橫飛,仁宗皇帝不得不以絹試臉,而老包卻隻當不見,仍然在慷慨陳詞;江湖之上,範仲淹妙筆生花: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為此,近代國學大師陳寅恪先生曾有一段說宋的評價:華夏民族之文化,曆數千載之演進,而造極於趙宋之世。後漸衰微,終必複振。
連致仕在家的範仲淹都可以隨意點評朝政,時下汴都文人以筆言事抑或是發發牢騷,這算的了什麽。
其實,樂天應幸自己穿越的是宋朝而不是後世明清,在明清兩朝僅是見到上官老爺,不僅沒有尊嚴,而且磕頭都能硊的膝蓋痛,至於辦報紙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以言獲罪又何其之多,殺頭比剪頭發都要容易。
在鄧洵武這裏沒尋到對策,白時中與胡師文二人不得不黯然離去。二人心中更是明白鄧洵武將中華日報的報頭拿出來的意思,暗示著中華日報與中華票號間或許存在的某種的關聯,胡師文家的衙內可是吃過樂天在中華票號裏設下苦頭。
不得不隨認,有宋一代是華夏讀書人,後世喚做知識分子活得最滋潤的時期。也是華夏讀書人在政治上有理想、文化上有創新、道德上有追求、生活上有保障的社會。當然有宋一朝也有政|治鬥爭,但政|治鬥爭往往隻是政|見的不同,雖然有黨同伐異,但不像後世朝代黨爭那般要從肉體上消滅對方。
二人出了樞密院,胡師文邊走邊議論道:“今日鄧大人言語間有些不對啊,怎麽說鄧大人這個樞密使也是蔡相舉薦的,看在蔡相的麵子上,對那樂小兒不應如此寬厚呐!”
白時中想了想道:“我朝三年一任,鄧大人怕是要致仕,不想再過問朝爭之事了。”
胡師文是蔡京的兒女親家,自然清楚蔡京黨羽們的一切情況:“如果下官沒有記錯的話,鄧大人還有數月才滿三年任期!”
同行的白時中沒有馬上應言,思慮了半響後才似有所悟道:“想來是這個原因了!”
“白大人明白了什麽?”胡師文不解,問道。
白時中言道:“如果白某沒有猜錯的話,今歲三月熙河路安撫使劉法於統安之敗,這個責任總要有人負罷,難不成還要童太尉之背麽?”
“白大人之意,這個責任要由鄧大人來背?”胡師文愕然。
臉上露出一抹無奈的苦笑,白時中言道:“那劉法敗而複勝,可以說是功過相抵,然而那作戰計劃是樞密院與童太尉共同製定,胡大人覺的這個鍋由誰來背才最為合適?”
蔡京能三上三下居於相位近二十載,皆是依仗童貫之力,甚至其間下野也是因與童貫爭權,而被童貫所算計,政和六年蔡京舉薦鄧洵武為樞密使,正是為了配合蔡京在西北與西夏的戰事,試想連蔡京都要看童貫的臉色行事,鄧洵武便更不必多說了。
半響後,胡師文恨然道:“如此說來,你我便無法奈何這樂小兒不成?”
“且觀之,白某不信這樂小兒早晚不弄出些惹怒龍顏的事情,到那時我等再做計較。”對些白時中也是感到無奈,隨即又道:“既然鄧大人無心此事,我們便去尋童太尉,相信童太尉不會坐視這樂小兒不理的。”
……
此時的中華日報社內的氣氛喜氣洋洋,中華日報的首日發行在汴都引發了巨大的轟動,據那些送報的報夫說,送完那一萬份報紙後,自己被人圍起來討要報紙,甚至有不少人還拿出銀錢要買。
甚至在坊間,一份被人看過的報紙剛開始被人賣到了十文,隨後更被炒到了數十文,最後以至於被炒到了一吊錢,而且還是有不少人願意花錢去買。
更有人三三兩兩的尋到中華日報社的大門外,口口聲聲要來討要報紙觀讀,更有些讀書人口口聲聲說要投稿於報社,希望能被報社采納。
大獲成功,是在樂天意料成功的,然而除了大獲成功還有汴都百姓的這份熱情,是在樂天意料之外的。
樂天心中高興自是不必多說,郅官人與那一眾擔任編輯的“汴漂”們心中更是驚喜的要命,郅官人高興的是,眼下白送出去的報紙都有人肯花錢買,照這樣的情況發展下去,日後報紙定然不愁銷路,便是不需那勞什子的廣告書入,肯定也是一條大大的生財之路,甚至比自己印書賣書還要賺錢。
這些擔任編輯的“汴漂”們之所以高興,是發現了自己存在的價值,甚至前幾日報社的這位大東家曾言“日後便是一個知縣怕是也做的不如汝等舒服”的話,恐怕真的將會變成現實。
就在一片喜氣洋洋之中,報館的門子忽來報道:“大東家,東家!”
“何事?”樂天問道。
那門子忙回道:“報館外來了幾個婆子,口口聲聲說是要見二位東家議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