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 宣和大水
開封城,城摞城;地上城一座,地下城幾層。
作為八朝都會,像開封古城這樣疊壓的層次之多、規模之大,在華夏五千年文明史上絕無僅有,在世界考古史和都城史上也是獨一無二的。
在世界城市文明史上,有許多名城因為種種原因而湮滅,消失在曆史的長河中,譬如被火山灰埋沒的龐貝古城,還有被遺棄於原始森林中的吳哥城,因地震而沉陷的水底的亞力山大城,更有被風沙淹沒的樓蘭古城。
這些城池的消亡隻能說是令人悲傷,而開封城卻是更顯悲壯滄桑,令人扼腕歎息。
與開封城相比,那些消失的古城隻能算是複活的某國某個時代的曆史博物館,而開封卻是一部王朝更替的活化石。曆史上,自戰國魏之後,曆經唐、宋、明、清,六座地下城不僅立體地展現了開封自建城以來兩千多年來的古代城市變遷史,更鐫刻著開封曾有的輝煌、悲壯與失落。
這一切,隻因為開封頭頂“懸”著一條飄忽不定的黃河。
開封,宋稱汴都,所在的地方是黃河下遊大衝積扇成平原的南翼。就地理地位麵言,汴都處於平原之中,無關隘險處可守,根本占不得一絲地利的優勢,也有隻黃河可以算做是個天險,而唐後五代諸國於此處建都著實令人費解。
特別是在汴都的旁邊有著一條河床遠高於地麵的懸空之河黃河,每年逢夏季連天暴雨時,便成了開封的大患。開封城下有城,也便是拜黃河所賜。
夜深了,雨依舊下了個不停,這些女伎離不得樂府,樂天便命家中騰出房舍,留於這些女伎居住。雖然樂家宅院並不是很大,但讓下人們讓上一讓,再擠上一擠,加上用來招待客人的客房,倒也夠這些女伎們居住的。
“老爺,後院的水井溢了!”就在樂天為這些女伎張羅住處時,有後院的廚娘忽的來報。隨後又絮絮叨叨的說道:“幾日前,婆子我就見那水井的水就有些渾濁,而且水麵也一日比一日高……”
“啊……後院的水井溢了?”未待樂天說話,旁邊有女伎驚聲道,一臉慌恐之相。
“雲娘子好生的膽小,不過是井水溢了,又有什麽好怕的?”聽到那女伎驚叫,另一名女伎笑道。
“鸝姐兒怕是不知,井水溢是要有大洪災發生啊!”那被喚做雲娘子的女伎說道,說話間伸手抹起了淚水,嗚咽道:“奴家八歲時在家鄉,有一日便是降了如今日這般大的雨水,使的家鄉發了水災,水災過後又爆發了瘟疫,奴家才被賣入了風塵……”
這雲娘子一哭,立時有許多女伎也跟著傷心起來,流落於風塵之中的女子哪一個又沒有傷心舊事。
勸慰了一番,那鸝姐兒說道:“姐妹們莫要哭了,這汴都是天子皇城,縱是發了洪水,也淹不到城裏來,這份閑心你們就別操了!”
這話說的不錯,女伎們隻要練好榻上的十分般武藝,還有琴棋書畫便是,如何需要操心官府才要操心的事情。聽得鸝姐兒這般說話,一眾女伎拭了拭淚水,各自回房睡覺。
“樂大人……”就在一眾女伎將要各自回房睡覺之際,那鸝姐兒風|情萬種的看著樂天,眼神中透著勾魂攝魄,“奴家看大人家裏內室有身懷六甲之人,若大人家眷不便侍候大人的話,奴家可以代為侍候,奴家侍候大人分文不取,便權當今日的宿錢了!”
鸝姐兒話音落下,立時屋中一眾女伎齊齊笑了出來,隨即又有女伎道:“樂大人,奴家也願以身相陪,償還樂大人今晚留宿的宿錢,若大人覺的奴家陪大人一夜不夠,那大人可以日日去奴家那裏,奴家那裏好酒好菜,還有軟軟的床榻溫柔|鄉來招待大人……”
咯咯咯……
女伎們個個笑的花枝招展。
被調|戲了!
饒是樂天見慣了風月花間老手,此刻也被鬧個大紅臉。無奈之下,樂天隻好拱了拱手向一眾女伎告退,先行回到後宅避讓。
不料樂天走了,一眾女伎笑的更猛了。
……
天降大雨,汴都的水井溢了,那河床都高於汴都,整支河流都有懸空之河的黃河水位又會漲到一個什麽模樣。
按理說,樂天剛剛立過軍功又被擢升為正四品的起居舍人,可謂聖眷正隆,再說這汴都大雨與樂天又有什麽幹係,樂天又不在工部任職,哪點用的著樂天操心。
若是放在後世這個年月,哪裏發了大水自然有水利部去管,至於其餘的部門隻需協力便是,然而放在大宋這個科學不發達、特別有許多自然現像不能解釋的年代,似地震、火山、洪水、長虹貫日、彗星出現、隕石掉落……都會被看成上天在示以警兆。
皇帝,自命為天子,是上天之子的意思。
上天示警,意味著什麽?意味著天子有過錯,所以在古代是凡出現了什麽災害與不可解釋的自然現像,皇帝都會寫出一份罪己詔來曆數自己的過失,哪怕是沒什麽過錯的賢明君子,也會沒錯找錯的寫出一堆自己失德的地方。
總之,皇帝要將上天安慰好了,自己有錯一定要改,求上天不要再發生這樣或那樣的事情。
但自然災害這事是能告皇帝的請求避免的了的麽,況且華夏地大物博,今年這裏水災,明年那裏火災,後年又哪裏地震,哪兒哪兒的火山爆發,皇帝老子就是把頭磕的一腦袋包,也是無濟於事。
總出這樣的事兒,皇帝老子的臉自然是沒有光,甚至天下百姓在受了災時,還會在背地裏罵上一句昏君,更有甚者那些圖謀不軌的藩王或是諸侯、再或者嘯聚的草寇,會瞅準了時間與機會蠱惑人心推翻統治。
所以聰明的宋朝皇帝們想出了一個好辦法,那就是尋出一堆替罪羊出來。
據史書記載,夏朝時便設有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來管理國家,殷商也亦設三公九卿,周朝沿襲,三公為司馬、司空、司徒(周以太師、太傅、太保為三公),以少師、少傅、少保、塚宰、司徒、宗伯、司馬、司寇、司空為九卿。
到了秦與兩漢時期,仍襲三公九卿製,隻是名稱不同,但到了魏晉南北朝時,三公九卿製漸漸被三省六部製的雛形所替代,再到隋朝,三公九卿製壽終正寢。
雖說三公九卿製己經沒落,但聰明的宋朝皇帝們卻將壽終正寢的三公九卿製複活了過來,但複活過來隻不過是沒有實權的虛職。
有人會問複活這己經落後的三分九卿來做什麽?
答案非常簡單,當然是留著做替罪羊了。這漸漸成了宋朝皇帝用來避免寫罪己詔的常用手段,而且是百試不|爽,每當哪裏出了什麽災害,立時有一個位列三公的替罪羊立即上奏自己失德引綹去職,如此來大宋天子也便有了一個告慰上天與安慰百姓的由頭,也不必自己去寫什麽罪己詔了。
三公九卿,一共十二個替罪羊,怎麽也夠用上一陣子了。
在說上一句,這些當三公九卿的替罪羊們也是樂此不疲,自己是給皇上分憂啊,這幾個三公九卿還巴不得遇上此事,誰要是遇到這事就會在皇上心中留下好印像,日後被優渥對待也在情理之中。
但樂天心中清楚,如今大宋朝的政局異常糜爛,借著汴都這次水災,朝中諸方勢力不知要做出什麽舉動來打壓彼此,往各自政敵的腦袋上扣屎盆子。甚至可以說,每一次災害異變,都是一次朝堂上的較量。
雖立有大功,但樂天心中也不得不防,自己太過年輕,眼下還不到二十歲就己經是正四品的朝廷大員,這是除了在兩晉以前貴族門閥時代、唐宋兩朝所沒有的,自己官居高位,難免不會有人會借機做出些手腳來攻擊自己。
若是真有人要借此事來為難自己,自己十有八、九是躲不過此劫的,畢竟這個年代太過迷信。
所以樂天不在工部任職,這一夜卻開始為工部操起了心,與自家小妾雲|雨過後,便拿在汴都地圖仔細觀看,期望從中尋出些破解的方法。
夜間隻小憩了個把時辰,樂天便醒了過來,依舊可以聽到外麵的雨下個不停,令樂天眉頭更皺緊了幾分。
按製五日一朝,樂天今日是不要上朝的,但樂天此刻是中書舍人,自然是要隨時候在徽宗趙佶的身邊聽用,看夜色尚黑,樂天又睡了過去,直到天亮才醒了過來。
隻是到了天亮,天空依舊是灰濛濛的,這天依舊如同被捅漏了一般,大雨仍舊下個不停,根本沒有住雨的意思。樂天出了屋,隻見前麵院子裏的水己經沒到膝蓋,更不知街上又是一幅什麽模樣。
“見過官人!”看到樂天來到院裏,武鬆上前拱手,又道:“官人,小人在外麵打聽了一番,現下汴都四下城門俱己關閉,更是派大量禁軍將城門用砂包堵了起來,以城為堤,據禁軍說城外洪水有五、七丈高,自西北牟駝岡連同萬勝門外馬監的民宅悉數被淹……”
聞言樂天驚訝非常,沒想到這次洪水會如此之猛,又不知會有多少百姓流離失所。
此時,樂天終於想了起來這次汴都的大水,宣和元年這場大水是在曆史上記有濃重一筆的,甚至這場大水還決定了未來皇位繼承人的資格。
樂天想的了,是武鬆的聲音將樂天的思緒拉了回來,隻聽武鬆接著說道:“便是汴都城內,如今街上的積水己經沒腰,甚至地勢低窪之處有不少民宅被泡塌……”
搖了搖頭,樂天歎道:“水勢大成這樣,我今日當如何入宮?”
武鬆一笑,“大人勿急,小人與尺七、屠四三人俱知大人新任中書舍人一職,又怎麽能耽誤了大人入宮當任,所以我三人一夜未慮,特意為大人造了條小舟,送大人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