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 西北蘭陵
一條近乎於爆炸性的消息火速在震武軍傳揚開來,被皇上派到西軍的集英殿修撰樂大人被人刺殺了,刺殺樂大人的刺客是一個從湟州來的女伎,當場被亂刃分屍。
這條消息不止火速在震武軍傳揚開來,隨即在定邊軍、湟州城也是傳揚開來。震動之餘,最大的負作用就是那些軍中士卒若不是實在憋不住,絕不去營伎那過夜,便是僄宿營伎時也是提著小心,生怕自己也落得如樂大人那般下場,在過程中更是不大盡興。
刻意被封鎖了消息,駐留湟州城的皇城司暗探們帶著若幹人馬拿起人來也方便的很,再加上軍令被嚴加保密,更有湟州、定邊城守城官兵的全力配合,命令剛剛傳到直接將城門緊閉,更不會有什麽漏網之魚。
酷刑麵前,能挺下來的人百出其一,除非有他有著不渝的信仰,而在這個時代的人所謂的信仰也就隻有金錢了,無論是宋人還夏人,是凡來做細作的都是以得到了巨大金錢為前提。
順便說一聲,仁宗素來節儉,更舍得不花大價錢在做為間諜的細作身上,所以三川之敗,大多數是輸在缺乏情報上,所以自神宗朝後又注重情報的收集。
正所謂撥出蘿卜帶出泥,西夏這些年安插在湟州境內的細作被一網打盡。
“察哥果然是好打算,不止打著暗殺的主意,更打起了火藥的主意!”震武軍帥府,劉法冷笑道。隨即又將目光落在了樂天的身上,“正所謂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樂大人好計謀,刻意隱住了女刺客的事情,才能一網撈出這麽多的大魚!”
“大帥謬讚了!”樂天忙謙虛道。此時的樂天半邊臉被藥布蒙著,給人的感覺有些神秘。
“想不到,湟州城被夏賊按插了這麽多探子!”劉法的麵色並不十分好看。
樂天恭維道:“夏人知我宋軍中,惟有大帥最難應對,故而才派這麽多探子時時注意大帥動向。”
對於樂天的恭維,劉法隻是苦笑,轉身取出一隻皮製麵具,遞與樂天:“西北的風沙大,傷口更是容易感染,老夫特命人做了副皮麵具送與樂修撰!”
“多謝大帥!”樂天雙手接過麵具,仔細的打量著。
隻見這隻精美非常的麵具隻有半麵,是用上好的牛皮料製,其間夾以金銀等物點綴,猙獰而威武,可以看出是出自名家工匠之手,而且正好以蓋住自己受傷的半邊臉。
“不必謝我!”劉法微笑,麵色凝重道:“本帥贈你麵具,不止是為你護住麵上傷口,更有寄情與你如猜狄老大人那般,早日蕩平夏賊,收還興靈腹地等故圭,更以此為根據,以做後日將遼人驅逐出幽雲,再現我華夏盛唐時雄風!”
劉法話說的很是鄭重,也很是認真,仿佛在囑咐接班人一般。
“下官盡力而為之!”聞言,樂天眼中有苦笑之色。
依樂天對後世曆史知識的了解,七、八年後就有北宋的滅國之恥,到了那時西軍幾代名將種諤、劉法、種師道等人辛辛苦苦打下的橫山之地,再次淪於西夏之手,這曆史是不容改變的,但這個時候自己隻能對劉法滿口應承,難道要說那殘酷的事實麽。
望著樂天,讓法讚許的點了點頭。
劉法眼中的樂天,會做人會做事,這次掃|蕩西夏探子,樂天將功勞盡數分攤到劉法與皇城司的頭上,自己倒沒有去搶那個功勞,劉法心中清楚這是樂天有意讓功勞來衝淡自己在統安城的敗績,也好讓陛下從輕發落,隻是劉法不明白的是,過去了許多時日,為何朝廷並未追究自己統安城之敗的責任。
就在劉法心中納悶之時,此刻遠在涇原路的童貫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陛下從汴都傳來的聖旨充斥了質問、責斥,質問劉法在統安城、蓋朱危的敗績為何不上報,卻隻報震武軍之勝。
瞞報軍情是什麽大錯,想來所有人都知道,那罪名與欺君之罪相差無幾了,童貫想要拿個理由來搪塞,但理由又哪裏是那麽好尋找的。
“太尉大人,根本沒有理由將這瞞報軍情的過錯擋下去,惟今之計隻能麵向夏賊的作戰中取得一場大勝,方才能平息陛下心中怒火!”跟隨在童貫身邊的心腹幕僚董耘說道。
童貫帶著怒氣問道:“是誰將統安城之敗的消息傳入到汴都的?”
董耘回道:“依屬下猜測那傳遞消息的,無非是那被太尉大人派到劉法身邊的集英殿修撰樂大人!”
“又是他!”童貫點了點頭,語氣中甚為不滿。
董耘又說道:“據汴都傳來的消息說,此人看似年輕,卻倚附鄆王殿下,在杭州時設計將蔡相黨羽,王漢之與白尚書家衙內黜落官職,今歲回到汴都更是助鄆王一舉將太子依為左膀右臂的耿南仲、李邦彥二人黜落邊遠,心機當是深沉的很,再說此人與梁師成關係菲淺。”
“之前,咱家倒是小瞧了他!”童貫麵帶黑氣,又哼道:“咱家戍守六路邊事遠離汴都,沒想到這兩年朝中倒是出了這樣的後生!”
“太尉老大人息怒!”董耘勸道,又說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眼下邊事要緊,待老大人收拾完夏賊回到汴都,那時候莫要太尉出麵,便是太尉老大人使個眼色,為了討好太尉,出麵拿捏樂天的大有人在!”
童貫滿意的了點頭,隨即轉身瞧了瞧掛在帥府中的地圖,命道:“將命令發下去罷,是時候給夏賊點顏色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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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嗬嗬,童帥想起種某來了?”涇原路防禦使種師道看著傳下來的軍令,冷笑起來。
軍令上明明白白的寫著,委任種師道為涇原路節度觀察留後,率軍出蕭關,進軍西夏。
“恭喜大帥官複原職!”看到聖旨,一旁的將官齊齊恭賀道。
“大帥被降職本就是替人背的黑鍋,怎麽都是委屈了大帥!”旁邊有人說道,神色中盡是不滿。
話說前歲,靖夏城一戰,宋軍可謂贏的痛快淋漓,當年冬天西夏就偷襲了靖夏城,種師道尚未來及救援,城池也被西夏人屠了,為此種師道為此由節度觀察留後被降為防禦使,但仍然留在涇原路主持軍政。
說的明白些,將種師道降職是童貫為了推卸責任罷了,正所謂有了好處自己上,有了黑鍋他人背。所以種師道話音不滿,也是有原因的。
曆史上童貫雖然說是很有能力,但這人品還真是差到爆,正如當今那些公司裏小領導一般。
有屬下將官在一旁哼道:“之前童帥命大帥出蕭關進攻夏人,種帥未曾同意便明升暗降將大人調居後方,這次童帥催逼劉帥出兵統安,險些讓劉帥身死異鄉,才又想起大帥來!”
旁邊又有將軍笑道:“一個沒蛋|子的閹貨,這般做事也在情理之中,誰讓他比咱們少了個東西呢!”
哈哈哈……
那將官話音落下,帥府裏一陣笑聲。
“讓大帥官複原職,任大帥為三路主帥,分明是陛下的意思,這童太尉竟然好意思是說他的奏請。”笑聲落下後,又有將官說道。
“無非是讓種某賣命罷了,好讓他往上爬爬!”種師道冷笑,又搖頭歎息道:“種某所受的委屈倒不值一提,隻是統安之敗,不知劉法又要背怎樣的黑鍋。”
有將官說道:“震武一戰,劉帥獲敵馬匹兩萬,輜重無數,想來可以將功補過了!”
“功是功,過是過,朝廷終歸是要追責的!”種帥道歎道,隨即又有些疑惑:“統安一敗,蓋朱危再敗,劉帥精銳盡失,熙河精況折損甚眾,種某實是想不到劉法是如何憑借手中那點殘兵取得大捷的?但能上報到朝廷,這戰績當做不得假!”
舊時通訊落後,樂天使用火藥之事一時間還不為人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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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童貫由涇源路傳來的軍令,樂天挑起眉頭:“這出兵的時間太緊了些,諸多準備尚未妥當!”
劉法並未回答,隻是一聲歎息。
雖然奪來了兩萬匹馬,但訓練出一支騎兵又哪裏是那般容易的,再者說劉法麾下兵卒嚴重不足,以麾下不到兩萬而且是訓練不足的人馬麵對統安城三萬西夏精銳,雖然這些西夏精銳失了馬匹,但那也是精銳,所以宋軍的底氣是相當的不足。
除此外,前一仗統安之敗,民夫廂軍也是損失不少,這一戰便是後勤也並不完善。好在此前繳獲了許多西夏馬匹,可以將民夫丁伇的缺口補上。
不止是士卒訓練不足,便是火藥也並不甚多,雖然湟州軍械監加派人手的趕製火藥,但對於攻城來說,這些火藥真還不大夠用。
軍令不可違,劉法在思慮了一番之後,還是決定按照童貫指定的日期出兵。
……
皮甲皮鎧,麵上罩著半張皮製麵具,讓樂天身上多出了不是肅殺的氣息,更多了幾分神秘。
此時的樂天在一眾軍卒中的眼裏不再是那個年輕文官,更像是軍中戰將。軍中將官均知曉樂天麵貌俊朗,看到樂天這副裝扮,私下裏都喚樂天為蘭陵,這幾日裏更有好事者稱樂天為西北蘭陵。
高長恭,又名高孝瓘、高肅,南北朝時北齊神武帝高歡之孫,文襄帝高澄第四子,封爵蘭陵郡王。相傳高長恭因容貌生的秀美,每次領兵出征必戴麵具。所以樂天這身裝扮倒是與高長恭有此相似了。
大軍即將出征,劉法麵色凝重。
“大帥,心中可有主意?”看著劉法心存憂鬱,樂天問道。
“以童太尉的性子,有幾人敢違背!”劉法無奈,歎道:“難道上天讓老夫有一敗統安之說,還有二敗不成?”
冒然出兵是兵家大忌,劉法兩次出征統安皆是如此,有先前之敗的陰影,縱是有神將這稱的劉法,心中對此次出征毫無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