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西北不同於別處
總領六路邊事,做為六路兵馬總帥,童貫的命令是不能違抗的,劉法不得不從,所以要返回熙河集結士卒領兵出征。
臨走前,劉法將身邊的護衛親兵留下一半來保護樂天,畢竟樂天是在天子麵前掛上號的人物,保護樂天安危是自己的重中之重,何況見方才的一幕,似乎童貫與樂天多有不睦,讓法更不敢大意。
領兵多年,劉法自然是老兵油子。紹聖四年,當年還未改名為劉法的劉安在修築威戎城時,曾在頂頭上司鄜延大帥呂惠卿授意下上書朝廷,稱呂惠卿之子立有戰功。當然這是劉法為了拍上司的馬屁,故意謊報的。
正因為與呂惠卿的這層關係,後來劉法與徐子平二人因為受了呂惠卿的連累而降級。
順便說上一句,古人改名字是很正常的事,種師道原名種建中,因為避諱宋徽宗建中靖國的年號,改名為師極,後被徽宗禦賜名為師道。而劉法喚做劉安,在史料上卻記載不全,因為史載有劉法名字出現時,劉法就己經是西軍中準高級將領了。
世上沒有從藉藉無名的小兵一下躍為一軍統帥的事情,特別是在等級森嚴,倚仗軍功論資排輩的西軍。
宋哲宗元符年間宋夏平夏城大會戰爆,其中有一塊神道碑上記載了平夏城大虞的田家流之戰,更是提到了劉法,碑文載:“田家之役公與劉法部二千人與賊遇”,以兩千破四千西夏騎兵,取得斬首兩千的戰績,從中可見劉法驍勇善戰之一斑,該神道碑是宋代名將徐徽言父親徐子平的,
然而從《西夏書事》與《續資治通鑒長編》中記載的田家流之戰中,卻沒有說到劉法而是說劉安與徐子平與賊相遇,又查哲宗年間沒有劉法的史料記載,俱都是劉安的史料記載,甚至二人在官銜上也有一定連接性,再說古人改名字也是再為正常不過的事情,所以劉安便是劉法,也是有根據的。
年紀不到二十的正六品,在朝中好好的集英殿修撰不做,樂天來到這兵荒馬亂的西邊為的是什麽?劉法在心中揣測了許久,揣測出一個結果來。劉法揣測樂天是受了當今聖上的寵眷,徽宗皇帝故意送樂天來刷戰功的。
劉法這樣揣測其實也沒有什麽錯誤,徽宗趙佶心中也是有這樣的想法,甚至這樣的事情在大宋朝堂上屢見不鮮,見怪不怪了。
不得不插上一句,宣和伐遼時,徽宗趙佶曾讓鄆王趙楷總領兵馬大元帥,便是有意為其攬功,為日後廢長立幼做準備,隻可惜北宋軍隊腐朽,若是真能一舉奪取幽雲,趙楷或許真能得到那個夢寐以求的位置。
第二日,一早間定邊軍城中便有個消息傳來,總領六路邊事帥司的一個副將暴病身亡。
聽到這個消息,樂天不由眯起了眼睛,童貫果然是個狠人,這一記壯士斷腕果然做的漂亮,這個副將一死,那兩個被送到大理寺的大同堡正副指揮使便成了無用的廢物,自己在大同堡被圍殺的案子便成了無頭公案。
劉法走了,去熙河蘭湟召集士卒;童貫也去了慶州,宋朝對西夏做戰向來是分成東西兩線,做為總領六路邊事的大帥,自然要充當總領全局的角色。
“這位小哥哥,生的好是俊俏,奴家好生憐笑於你!”
“好俊俏的後生,生的唇紅齒白,來奴家這裏一定讓你銷|魂……”
……
閑來無事,樂天在定邊軍裏遊蕩,無意間路過定邊軍城內兩家最大的伎館門前,生的金女碧眼的有域外風情的胡姬、風情萬種千嬌百媚的漢女,守在伎館門前或是樓上召客,見樂天走了過來,操著秦地腔調在那裏戲耍招攬著。
前後有二十來天沒近過女色了罷,看到這些衣裝暴|露的伎家女子,樂天心中突然間有種躍躍欲試的衝動。
不過很快樂天將內心這種騷|動便摁捺下來,這裏不是富庶的水墨江南,也不是繁華簇錦的汴都,定邊軍裏駐守的都是士卒武將,伎館迎來送往的大多都是軍中武夫與商賈,再加上西北民風彪悍,伎家的女子看中的是哪個英武、哪個強悍、還有哪個商賈揮金如土,絕不流行江南、汴都的那些斯斯文文的繾綣詩詞。
樂天還從那些進出伎館的軍卒口中聽說,這城中伎館中的伎子最為看中的是軍中名氣,哪個勇武彪悍的將軍睡過哪個美人,誇過哪個美人的床榻功夫好,又多留連了幾夜,那麽這個美人立時會成為本城的名伎,城中的將士軍卒便會趨之若鶩。
什麽才子,什麽詩詞,在西北這塊地方根本不流行這個,也吃不開!
邊軍營寨裏有句話,喚做‘當兵滿三年,母豬賽貂蟬。’饑不擇食的士卒們隻要解渴,又哪裏顧的上容貌。
大巧似拙,重劍無鋒!
隻要模樣生的過去,練好床榻上的七十二式絕技,便可在定邊軍揚名。這才是伎家的祖師爺管仲老夫子創立伎館的初衷,樂大人心中不禁歎道。
論錢,樂大人在這定遠軍說第二有錢,沒人敢稱第一;論床第功夫與那個本錢,樂大人也是自信滿滿;但樂大人丟不起這個人啊,樂大人在江南、在汴都僄伎什麽時候花過錢的,都是各家名伎趕上門的往懷裏撲,樂大人左支右擋還來不及呢,怎麽到了西北就這般落魄了。
所以,樂大人實在是丟不起這個人,寧可忍著心底的壓抑,也絕不靠近那兩家伎館半步,免的自己一時饑不擇食,若是被傳揚出去,徒留被人嗤笑之名。
沒辦法,誰讓樂大人是大宋的名人呢,是無數閨閣懷|春少女、青|樓名伎的夢中情|人。
不過三日的光景,一支支來自熙湟諸地的隊伍分別駐紮在定邊軍城外,樂天知道這是熙河大帥劉法召來的軍隊,樂天可以看到除了精兵之外,還有些號甲雜兵的士卒與民夫,想來都是熙湟的廂軍之流。
西軍就是西軍,樂天可以看的出來,不止是那些正規的西軍士卒便是那些雜牌廂軍,眼中也是一樣散發著殺氣,絕非東南與駐守汴都的那些禁軍士卒可以相比的,這與西北彪悍的民風與久戰之地是秘不可分的。
細細打量了一下駐所在城外的人馬,最多也就兩萬餘人,樂天心中不禁有些嘀咕,憑這兩萬多人便想進攻西夏,未免有些異想天開了罷。
第三日的正午,劉法回來了,身後帶著萬餘人的隊伍。
定邊軍是湟河通往震武軍的必經之路,所以劉法要樂天先留在這裏。兵馬合在一處,精兵也就兩萬餘人,加上另外廂軍之類的雜兵和運送軍械糧草的民夫加在一起,最多也就四萬人頂天了。
但打仗都有個號稱,比如曹操赤壁之戰聲稱是八十萬,實際上連自己的中原部隊加上劉表的七八萬人馬,加在一起也就二十三、四萬;劉法所有部卒加在一起最多不過四萬,則是號稱十萬。
當然,大宋的皇帝也不會讓一路將領統領超過五萬以上的人馬,畢竟軍權是個極為敏感的東西,唐朝藩鎮割據的例子與下場還擺在前麵呢。
多餘的話沒有,在定邊城休整一夜,劉法匆匆忙忙帶著這幾萬人馬向震武軍行去。當然,樂天也隨在軍中,誰讓樂天在劉法眼中看來,就是來刷軍功鍍金的。
與上次樂天行進的路線不同,前次貓九領路帶著樂天與皇城司一幹士卒是怕有人暗害樂天,故意繞了遠路。這一次行軍是撿最近的道路,三萬多大軍從定邊軍行到震武軍隻行了一日的光景。
為了不讓西夏探子得知出兵的消息,在大軍開撥之前,劉法便派出大批騎兵斥侯,下令隻要路上見到西夏探子格殺勿論。
進了三月,西北的氣溫一日高出一日,便是震武軍也是一改前些時日的寒冷,便是入了夜,氣溫也是暖了起來,但樂天知道這天氣變暖,是風雨來臨的前兆。
隊伍進了震武軍,著軍士休整,劉法召集軍中將領,開個戰前會議。
聽劉法明日便要率領將士出征,樂天看了眼天色上前勸道:“大帥,下官見這幾日天氣轉暖,疑將要有風雨來臨,還請大帥暫且不要發兵,待風雨過後再行出征!”
換做尋常的五、六品官員,劉法自是懶的理會,但樂天不同,樂天連童貫都敢頂撞,劉法是看在眼中的,更得了當今天子的寵眷,便是劉法有軍伍的暴脾氣,對樂天也不好惡語相向。
聞言,劉法先是驚訝後是一笑:“樂大人還知曉天文之術?”
樂天搖頭回道:“下官並不通曉天文,但這幾日天氣轉暖甚急,或明到後日必有雨水來臨,定會阻礙行軍,還請大帥三思!”
劉法搖了搖頭,“一路之上,遇到的西夏斥候盡數被擊殺滅,見放出過的探子不還,統安城的西夏駐軍很快便會察覺,必會有所準備,所以貽誤戰機不得!”
前軍先鋒楊惟忠對於樂天這個讀書人不大看的起,倒也沒發脾氣,隻是皮笑肉不笑的說道:“樂大人是讀書人,更聽說樂大人也是領過兵的,想來‘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是知曉的,今我大軍箭在弦上,若延遲出兵,樂大人可知對士氣的影響會有多大!”
左軍朱定國也是點了點頭,“楊將軍所說沒錯,用兵當用得一個奇字,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方有勝算,樂大人過於小心謹慎,反倒會貽誤戰機!”
後軍焦安節也是撫須點頭,眼中帶著嗤笑之色說道:“樂大人在朝中為官,不在行伍之中,莫要說些外行話了,我勸樂大人還是守在震武軍中等我等的凱旋捷報罷!”
劉正彥也是說道:“樂大人是讀書人,舞刀弄棒上陣殺敵這等事由我等莽夫代勞便可!”
樂天心中明白,幾人這般說話明顯就是說自己是個累贅,眾人也不想將自己帶在軍中。
將手一揮,止住手下幾個部將的言語,劉法正色道:“樂大人是朝廷派來的,更是童帥安置在劉某軍中的,這戰場還是要去的!”
在劉法的眼中看來,樂天上戰場鍍金是當今天子對樂天的恩寵,也是刻決培養樂天,劉法又怎麽能不成全天子的用心,更阻擋樂天的仕途,況且有樂天這麽個前途無量的人在朝中為官,縱是自己日後依靠不上,自家兒子還能依靠的上,而且自己統兵以來未嚐有過敗跡,所以自信無需為樂天的安危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