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惟有自辱己身
流言蜚語是有不少,但真實性也要看是在什麽人嘴裏說,在市井民間流傳那隻能叫做風言風語小道消息,但在官眷中流傳那就幾乎等於了事實。
得知了這個小道消息後,樂家一眾家眷們突然間覺得自己之前犯了一個多麽愚蠢的錯誤,非要讓自家老爺做個隔絕風|月的好男人,哪裏知道卻將帝姬這等人物招惹來了,樹立道德模範難道也錯了麽?
有言道痛定思痛,何其痛哉。在樂家一眾妾室的眼中,自家老爺以前風|花雪月時,那時自己這些人的日子也比現在的境遇好。
為了不讓茂德帝姬嫁入家中,樂大人惟有自辱己身,與家中幾位妾室說道:“你等在家好生看守,老爺我這幾日就不回家了!”
說話間,樂天出了正堂,到了前院將武鬆、尺七、屠四三人喚來向外行去。
“家中事務盡不需老爺操心,婢子會侍俸好的!”望著樂天的背影,菱子很是認真的喚道。
便是以向一護主與樂天做對的梅紅看到樂大人的舉動,也有些淚眼婆挲,話音更哽噎不能自語:“老爺實是至情至義、不貪戀權箋、不阿附權貴之真男人也!”
仕宦當作執金吾,嫁人當嫁樂郎君。樂家一眾妾室也是目中含淚,有夫如此,此生複何求哉!
……
“老爺,要去哪裏?小的去給您叫車!”屠四隨著樂天出了門問道。
樂天想了想回道:“去鎮安坊!”
鎮安坊,那可是汴都胭脂之地,李師師趙元奴等人皆是住在那裏,可以說那裏的女伎是大宋超一流超白金之存在。
屠四之前便來過汴都,很是識趣的再次問道:“官人要去哪一家?要小的去邀請其他老爺麽?”
樂天很是不悅:“不必了,就去李師師那裏,喚別人做什麽?”
李師師那裏……聞言武鬆、尺七、屠四三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冷氣,以官人的名望去鎮安坊哪一家伎館尋哪一位名伎都可以,惟有這李師師碰不得,誰不知曉那李師師是當今天子的禁臠,當然也有人去見李師師,但最多不過是聽聽曲了,有幾人敢想歪門斜道之事。
自家老爺是不想要前程,還是吃錯藥了?
疑惑歸疑惑,這三人隻能將疑惑放在心裏,鎮安坊離潘家樓距離並不遙遠,步行了兩刻鍾就到了。
冬日天黑的早,伎家招攬生意的紅燈朵朵將整個鎮安坊照的亮如白晝一般,使的在鎮安坊沒有什麽上元節不上元節之分。
進了李師師的院子,樂天卻沒有見到有人來迎,隻聽見裏麵隱隱約約有吵嚷聲,樂天信步登入到堂中,卻見熱鬧都在這堂內。
此刻,隻見兩個遍體綢緞輕裘、舉止隨性神彩飛揚的年輕人正怒目而視,身後俱跟著三兩個小廝,則是擺出一副近乎於拚命的架式。那將李師師撫養長大的李蘊李媽媽立於二人之中,嘴裏不斷的說著什麽,聽了片刻樂天明白過來,這兩個富家公子哥今日都來尋李師師,看模樣現在是相持不下了。
看二人穿著非富即貴,但李師師這裏又是什麽地方,二人縱是心中有將對方掐死一千遍的想法,但在這裏也是不敢動手。
重重的咳嗽了一聲,立時將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過來。見是樂天,那李媽媽嘴裏叫了一聲苦,這二人還沒應付好,樂天怎麽卻來了,但嘴裏依舊是帶著笑意叫道:“唉啊,這位不是樂官人嘛,歸哪陣風將樂大官人吹來了……”
樂天隻是一笑,五馬長槍的坐在椅上,“師師姑娘可在?”
聽樂天這麽說,李媽媽心中連連叫苦,“哎呀!今個真是不巧的很……”
聽到李媽媽推三阻四,樂天挑起了眉頭,冷哼道:“廢什麽話,請師師姑娘來見樂某!”
看到樂天這麽霸道,那兩個富家衙內卻是不約而同的斜睨樂天。
尺七隨在樂天身邊時間久了,知道樂天不會無的放矢,上前道:“整個汴梁城的伎家娘子隻要聽我家官人來,沒有不下樓笑臉相迎的,你這婆子怎這般不識好歹?”
聽到樂天還有手下這麽張狂,那兩個方才還怒目而視的貴公子險些笑了出來,其中一人望著樂天的眼神像似看個土鱉一般,另一個打了個哈哈,口中戲謔道:“勸閣下要識些趣,師師姑娘這裏是你能大呼小叫的麽?”
“二位衙內……”看這二人模樣,李媽媽欲勸二人收些聲音。
見那公子哥斥責自己,樂天將眉頭一挑:“你算什麽東西,滾!”
聽到樂天開口便罵,那富家公子旁邊隨來的小廝氣洶洶張牙舞爪便來樂天麵前,用手指著樂天的鼻子,口中狐假虎威的叫道:“小子你活膩了是罷?知曉我家衙內是誰麽……”
當啷……
脆響聲中,一隻杯子被樂天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濺起雪白的瓷渣無數,隨即隻聽到樂天吩咐一聲:“武鬆,將這沒有眼力的狗才,給官人我往死裏打……”
就在樂天聲音落下時,武鬆掄圓了巴掌搧了過去,隻見那小廝立時滴溜溜的連轉幾個圈,被打個暈頭轉向,待停下來時臉上綻滿了萬紫千紅,嘴角鼻孔皆是冒出血來。
李媽媽是見過大場麵的人,似這般僄客間爭風吃醋之事見過無數,並不見慌亂,隻是勸道:“樂大官人,您消消氣,一個狗才不識得您樂大官人的真火,何必與他一般計較……”
隨即,李媽媽向那小廝罵道:“你個不長眼力的人,樂大老爺這樣的人也是你能得罪的起麽,還不快向樂大官人賠禮致歉!”
“李媽媽,你這是何意……”那富家公子心中立時感到不滿,自家小廝挨了過,還要自家小廝與對方賠禮,心中又豈能咽下這口氣,便要示意餘下的兩個隨從上前助陣。
“一別近有歲餘未見,桃花樂郎君來見妾身隻需提前派人支會一聲便是,為何還要動那般大的火氣!”就在雙方劍拔弩張之際,隻聞著有腳步聲在台階上響起,一道輕婉溫柔的聲音傳了下來。
“師師姑娘!”聽到聲音,那兩個富家公子哥忙將心中的怒氣斂起,忙轉身向著樓梯方向見禮。
桃花樂郎君,樂天?
就在剛剛起身之際,這兩個富家公子哥齊齊一滯,屏氣斂息後齊刷刷的將目光投向樂天。這二人都是流連與風花雪月中的人物,在歡|場中自然聽過樂天的名號,而且近來京中更是傳聞樂天得了鄆王殿下的青眼,將白衙內與胡衙內二人坑的不輕……
見到李師師,樂天隨意的很:“近有歲餘未見師師姑娘,樂某今日特來拜訪,不期與二位生出了些誤會!”
“在下與樂大官人沒有任何誤會……”那個沒與樂天起了衝突的公子哥連忙撇清幹係。
就在桃花樂郎君的大名被曝出來之後,這兩個公子哥立時畏縮起來,仿佛被無形的氣場罩住一般。因為二人明白的很,真若是將樂大人惹的急了,將哪一個暴揍一頓再扔到街上,那巡街的開封府差吏也不會來問這件事的,因為他樂大人身後的那座靠山太大了。
另一個與樂天起了爭執的公子哥也忙說道:“在下也是一時糊塗,得罪,得罪!”
顯然,人的名、樹的影。這兩個公子哥見爭不過樂大人,便要告辭離去,一前一後便要離去。
想惹點事非越大越好,再在汴梁城裏傳些桃色新聞,怎麽就這麽難呢!樂大人在心中歎息。
緩步來到樓下,李師師繞著樂天看了看,嫣然一笑:“妾身開門做的是生意,今日樂官人攪了妾身的生意,又打算如何賠償?”
由頭自然好找,樂天說道:“直話直說,樂某今日來是想與師師姑娘還有元奴姑娘商議如何排演《長生殿》一事的!”
聽樂天這般說話,李師師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拍演這長生殿一直是心中的期盼,原本以為去歲就能完成,沒想到樂天被外放錢塘,此事也就擱置下來。
樂天隨即又吩咐道:“尺七,拿官人我的名帖,去隔壁請元奴姑娘過來一敘!”
名帖這東西都是事先寫好的,更要身邊長隨時時帶在身上以備用。尺七得了樂天的吩咐,拿著名帖便向李師師隔壁趙元奴府上行去。
就在樂天與李師師閑敘間,去了不一刻的尺七去而複返,卻隻見麵皮上有些青腫,衣服上也有幾塊撕裂,顯然是吃了不小的虧。
打量著尺七,樂天驚道:“你怎落的這般模樣?”
尺七捂著臉,說話時因為痛而不住的抽搐著麵皮,回道:“小人拿了官人的名帖前去請元奴姑娘來,沒想到剛剛到趙姑娘的府上,還未將名帖投進去,便被不知是哪家的家奴將小的趕了出來,還將官人的帖子撕了個粉碎……”
聞言,樂天奮力一拍桌子,大怒道:“武鬆、屠四隨樂某出去見識見識,看看是什麽人無法無天到這種地步!”
在這個時代,撕人名帖與打人臉麵有何不同,難怪樂天這一次不是假怒而是真真切切的發怒了。
說話間,樂天帶著三人出了李師師院子,向趙元奴宅子行去。
看到樂天的舉動,李師師也是吃驚,這一次樂天的表現與半年前幾乎判若兩人,以往溫文爾雅,現今卻怎變的飛揚跋扈起來,看來權勢地位真的可以改變人。
待樂天帶著手下人趕到趙元奴宅子前,方才看熱鬧的人還未散去,甚至方才從李師師宅中出來的那兩個富家公子也還立在圍觀的人群裏不肯散去,想來知道樂天的長隨挨了打,定然不會善罷幹休,立在那裏等著看下一場熱鬧。
樂大人一馬當前,立於趙元奴門前,咚的一腳將那大門踹開,口中霸氣十足的罵道:“哪來的狗才,敢撕了你樂大爺名帖,打了你樂大爺的長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