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老爺你盡管去逍遙罷
這一嗓子落下之後,郅官人麵色立時現出驚色,隻見那掀開門簾的人麵皮白|嫩無須,聲音不男不女,眼中還帶著一股陰柔的媚態。依郅官人的見識心中立時知曉,此人分明就是一個宮內的小宦官。
“樂賢弟可在此處否?”就在那小宦官的聲音落下後,外麵忽傳來一道極為耳熟的聲音,而且操的還是蔡州平輿一帶的口音。
這是誰在尋自己?聽口音應是自己在平輿老家的故舊。樂天心中遲疑猜測,卻是連忙立了起來,極為客氣的拱手笑道:“不知是哪位仁兄,樂某不曾相迎,還望進來一敘!”
那守在門口的小宦官很是尊敬的後退一步,將簾子輕輕揭開。在輕笑聲中,一位身著錦袍年在三旬的文士緩步進得屋來,對著樂天拱手一禮,笑道:“歲半未見,樂賢弟己然六品加身,所做所為更是讓為兄震憾呐!”
“哎啊,原來是於兄!”看到此人樂天微微一驚,卻又是滿心歡喜,快上前兩步相迎:“於兄快快請坐,我來為於兄介紹兩位朋友認識!”
來人確實是樂天的故舊,平輿老家的於若琢,也就是送樂天桃園的那位於員外。
於若琢文質彬彬,向著郅官人與這伎館東家拱手作禮客氣了兩句卻不肯坐,與樂天說道:“樂賢弟,外麵還有一位故人,隻是礙於身份不能入內,快與為兄前去拜會!”
聞言樂天不解,還有哪位故人有這麽大的架子?略做思慮,瞬間想了起來,當初於若琢離開平輿是與李邦彥一同去河陽任職,那在外麵之人想來十有八|九就是那李邦彥了,不過樂天細細想過,自己前些日子在朝中似乎未曾見過李邦彥,怎麽這李邦彥現下就回來了?
想明白了之後,樂天故意問道:“外麵的故人可是前歲在平輿拜見過的李大官人?”
“賢弟好記性還記得李大人!”於若琢點了點頭,又說道:“前歲李大人出知河陽,今歲受陛下之召,入京任起居郎!”
前歲,在汴都官居符寶郎的李邦彥被諫官彈劾遊縱不檢點,被罷去職務後以吏部員外郎兼管議禮司出知河陽知州,這事樂天是知曉的,來過回來擔任起居郎倒是令樂天有些吃驚。
起居郎在宋代是專門負責記錄皇帝言行,常侍立於禦殿一旁,行幸則從,大朝會則與起居舍人對立於殿下螭首之側。凡朝廷命令赦宥、禮樂法度、損益因革、賞罰勸懲、群臣進對、文武臣除授及祭祀宴享、臨幸引見之事,四時氣候、四方符瑞、戶口增減、州縣廢置,皆書以授著作官。說的明白一點,起居郎這個職位就是天子近臣中的近臣,最為得寵的官員。
“你如何識的樂某?”隨即樂天將目光投向那小宦官,說出心中的疑問。
那小宦官忙回道:“前日傍晚,樂大人乘鄆王千歲車輦行於禦道,小的見過的!”
見樂天疑惑,於若琢解釋道:“這小中貴人是太子陛下的隨從!”
“莫非太子殿下也在附近?”樂天驚訝,又道:“做臣子的且不可失禮,請於兄帶在下去見太子殿下,以謝賜食浮圓子!”
“太子殿下如何能在這等煙花之地!”於若琢笑道,做了一個請的動做,一邊帶著樂天向外行去,一邊說道:“李大人與為兄隨太子殿下車輦路過附近,恰聽聞外麵有伎家在宣揚你樂賢弟在這裏吃酒行樂,故而先別了太子殿下,來見樂賢弟!”
郅官人與那伎館東家也不敢托大,跟在樂天的身後迎了出來,心中道有如此大人物,若能結交那也是番機遇。
說話間,樂天隨於若琢出了這伎家的院子,正見那李邦彥負手立於外麵,未待樂天拱手做禮,隻見那李邦彥忙迎上前來,麵上神情甚是殷切,拱手道:“恭喜樂大人,賀喜樂大人!”
“慚愧,慚愧!”樂天忙拱手回禮,麵帶苦笑回道:“在下現在不過是一布衣之身,如何擔的李大人這般稱呼,既己去職,又何來恭喜之稱!”
口中雖這樣說,樂天心中卻是越發的感覺蹊蹺古怪,於若琢跟著李邦彥隨在太子車駕旁邊,按常理來說知曉自己在這裏也絕不會來尋自己,怎的就尋到了自己?
“有件事樂大人想來還不知道!”李邦彥麵帶笑意,終於說出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太子殿下聽聞皇後娘娘見賢弟一表人材,欲將樂大人招為駙馬,卻被鄆王千歲阻止,太子殿下覺的樂大人才敏貌佳,所以特意去求陛下與皇後娘娘允下這樁親事,有太子殿下從中做媒,依李某來看,樂大人錦屏射雀指日可待,在此李某先恭喜樂大人了!”
說完,李邦彥向著樂天拱手一禮。
這是什麽個情況?樂天一時間有些懵圈。在微微的目眩神迷之後,樂天迅速腦補出其中的緣由來。
前些時日,憑一己之力,樂天算是拚掉了白時中、胡師文兩個朝中大佬,這使百官震驚,也使的太子趙桓注意到了樂天。
之前太子殿下於上元節賜食浮元子便有拉攏樂天之意,隨即上元節當晚樂天隨鄆王趙楷同乘一車去了宣德樓這一情節,外臣不知其事,儲君之位的東宮太子又豈能不知;昨日白倫與胡衙內二人帶領家丁砸了樂天開辦的票號,使的鄆王是票號股東之一的事實露出了水麵,這使得太子趙桓感覺到鄆王與樂天的關係己非尋常。
有鑒於此,太子趙桓覺的樂天己經不能為己所用,更又不想讓樂天為鄆王所用,不如使上一記釜底抽薪,將樂天招為沒有政治前途的駙馬,這樣也算是斷了鄆王趙楷的一臂。
想通了這些,樂天在心中不由暗歎好算計。
就在樂天將所有事情想通之際,李邦彥微微一笑,目光瞅著麵前的伎館,拱手道:“樂大人貴為帝婿指日可待,日後這種地方還是少來為好,當年神宗朝時附馬王詵的例子可還有鑒有前呐!”
“為兄也恭喜樂賢弟了!”這邊於若琢也是拱手一禮。
眼前的一幕,令郅官人也是不由苦笑,樂天被選做駙馬意味著仕途到此為止,但還是不得不拱手道賀。那伎館東家先是一歎又是一喜,歎的是樂天至此怕是與青|樓楚館道永別了,喜的是自家伎館將會成為樂天收山之地,自己足可以在同業間大肆宣揚,為本店揚名。
李邦彥又是一笑,拱手作別:“樂大人,太子殿下召我二人還有事要商議,便不在此多留了!”
來的快去的也快,李邦彥揮了揮衣袖揚長而去臉上盡是笑意,於若琢也是拱了拱手,後麵跟著那個白麵皮的小宦官一同離去。
樂天立於原地半響,頹然歎氣道:“今天沒了興致,散了罷!”
那伎館東家送樂天與郅官人離開,樂天一路行來不發一言。隨在旁邊的郅官人忽的說道:“樂大人想來不知,在汴都市井間有流行,這李邦彥與王黼不合頭的很!”
“他與王黼不合與樂某何幹?”樂天隻想著自己如何能將這門親事推掉,哪裏去想他李邦彥。
對於樂天的冷言冷語,郅官人不以為意,接著說道:“汴都的人都知道,王黼是附於鄆王殿下的,而樂大人您也與鄆王千歲也是關係非常,李邦彥與王黼不合便投到了太子殿下的麾下……”
樂天眯起眼睛說道:“郅兄的意思是說,太子殿下去陛下麵前為我保媒,十有八|九是這李邦彥出的主意?”
“不錯!”郅官人點了點頭,又說道:“樂大人想來還不知道罷,近日從大禁中傳來傳言,說陛下有意讓王黼任相位,與王黼素來不睦的李邦彥自然要尋太子殿下為靠山,太子勢單力孤,隻有東宮臣僚數人而己,有李邦彥來投太子自是欣喜非常,李邦彥出此謀策又親自來告知大人您,便是做為其投效太子殿下的投名狀是也!”
與郅官人在路邊道別,沒了任何興致的樂天回到家苦苦思慮如何將這樁親事推掉。
……
思考歸思考,票號開業在即,自然也不是小事,樂天還要前去打理一幹事項,其間還兩次登鄆王府邸拜會,卻被告之鄆王殿下不在府中宿於宮中。
第二日晚間樂天忙完了票號回到了家,便見家中一眾妾室皆是愁眉苦臉之相,便是連那臨產在即的姚小妾也是一臉的憂鬱,家中的兩個大牌婢女菱子與梅紅都是一樣的愁容。
“發生了何事?汝等為何盡是這般模樣?”進了門,樂天很是不解的說道。
家中六位妾氏皆是不語,菱子小心翼翼的最先開了口:“聽說皇上要將老爺招為駙馬,適與茂德帝姬?”
連家裏也知道這些事了?樂天驚訝卻裝做不知,厲聲警告道:“且莫聽那流言蜚語,這等事不可以胡亂傳揚的,天潢貴胄,小心官府治你個大不敬之罪!”
“老爺還要將這等事情隱瞞於一眾姨娘們麽?”梅紅噘了噘嘴,很是不滿道:“奴家是聽左鄰右舍的官眷太太們說了,這消息早己經在潘家樓流傳開了!”
“官人,是否真有此事?”秦姨娘很是擔心的問道。
“官人,聽說宮裏的帝姬受陛下的疼愛,性子高傲的緊,妾身怕那帝姬嫁入家裏不好相處!”墨小妾也是很憂心忡忡的說道。
……
緊接著其餘的幾個姨娘也是紛紛表示自己的擔憂,大多都是在擔心無法與茂德帝姬好生相處,日後日子不好過等等。
看來事情到了這個時候是瞞不住了,樂天安慰一眾妾室們道:“你等皆要放心,老爺我沒有打算娶個帝姬在家裏當祖宗供著的興致!”
聽了自家老爺的表態,樂家一眾妾室很受鼓舞,但高興隻持續了片刻間,卻又開始愁眉苦臉起來,每人都知道自家這位夫君雖然好|色了點,但著實太過優秀了,便是本朝去歲登科的的狀元郎比起老爺也是大大不如,若是官家真的要強行賜婚,這也不是老爺能夠拒絕的。
六人中以秦姨娘與王姨娘出身最好,從她二人中選出一個立為正室,但眼下己經有些遲了。
樂家六個妾氏裏,以王小妾家境最好,初開始被父親送與樂天為妾時,做為大家閨秀的王小妾心中還有小小的不甘與怨意,更歎息不能成為正室,但見樂天的出色後卻越發的感到心滿意足,整個大宋不知有多少閨閣娘子想要嫁與官人為妾而不得,甚到連當今官家都有招婿之意,樂天之優秀豈是尋常英俊可比的。
這時,隻見王小妾從身後的丫頭手裏接過一摞交子放到樂天的手裏。
“這是做甚?”樂天不解。
“這些錢是家中陪與妾身的嫁妝,妾身與幾位姐姐隻求老爺這些時日不要回家,盡管去汴都有名的青|樓楚館裏逍遙自在,耍樂流連!”王小妾很是認真的說道,又補充道:“但求老爺將聲勢做的大些!”
王小妾話音落下時,家中的一眾妾氏皆是點了點頭,眼中期盼認真之意甚重,便是菱子與梅紅的眼神也是這般,甚至點頭的幅度比幾個小妾還要大,眼神更加殷切。
看家中小妾們的模樣,就差同聲高呼一句,老爺你盡管去逍遙罷,家裏的事兒交給我。
為了不讓茂德帝姬進門,家裏的這些妾室們也是夠拚的了,使樂天有些哭笑不得。以往家中的六房小妾對自己嚴防死守,生怕自己去青|樓楚館中浪|蕩廝混,今日卻一改常態的讓自己去青|樓裏自損聲名。
“拿將回去!”樂大老爺將交子塞回到王小妾的手裏,貌似受到巨大的汙辱一般,憤然說道:“以老爺我的名聲,去哪家伎館耍樂,那些伎家老|鴇不待老爺為上賓,伎家娘子們恨不得讓老爺我白睡,還要花錢來倒貼你家老爺,哪裏需要花的銀錢?”
說完,樂天又很是生氣的又嘟囔了一句:“真是太小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