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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5章 亙古未聞

  除了公事以外,樂大人在杭州暗中做下的布署早己完畢,隻等著去汴梁的詔令了。正因為家裏提早有了準備,所以很快就可以動身。


  在令樂大人回京的詔令到達後的第三天,新任的杭州知府上任的紅諭也派到了杭州,這新任的知府喚做趙霆,此前在江南東路知江寧府事,也就是現在的南京。江南的冬季極少結冰,走水路的話,江寧距離杭州也不過數日的路程,趕來的也快。


  錢塘知縣的任命也下來了,做了十幾年佐貳官員的洪主簿如願以償的做上了錢塘知縣。當然這是在樂大人運做下的結果,杭州日後要成為自己的在東南的大後方與根據地,自然不能放棄,將洪主簿培養成自己的親信是最好的辦法。


  花了幾日的光景,樂大人將杭州府衙的事務盡數交與趙霆。臨行前又去拜別兩浙路置製使陳建,說實話樂天對這個看透自己的官場老狐狸,心裏還是有些忌憚的。


  若不是樂天家中妾氏一堆,陳建都有將樂天招為女婿的打算,端起長輩的架子叮囑了樂天一陣,才相互告別。


  錢塘堤壩己經修築完成,新來的趙霆搶不了功,樂大人也算是了結一樁心事,江邊堤壩上更是立有樂公堤三字的大碑,其後鐫銘有築堤經過等等數百字的小字銘文,可想而知,百多年內樂公堤必將在杭州百姓百姓中口口流傳。


  俗語雲,想走三六九,樂大人選了個吉日,打算十二月初九動身。


  在杭州城任職,前後時間加在一起也不過半年,樂大人這官可以說是做的有聲有色,轟轟烈烈,走的時候自然不能寒磣。早前樂大人便做好了準備,王員外、白員外等人更是心有靈犀,什麽萬民傘、青天匾等等這些應有的場麵道具必不可少。至於什麽青天功德碑就算了,一個樂公堤碑文足以勝上千言萬語,其餘皆是畫蛇添足爾。


  至於離任的儀式,沒了公務煩惱的樂大人苦苦的扒了半日以前官員曾經走過的形勢,也是了然於胸,免的到時弄出什麽不必要的笑話出來。


  且說樂大人還未離任,杭州城裏便發生了起毆鬥事件,毆鬥的還都是士子讀書人。


  事情起因也很簡單,此前被樂大人以非錢塘籍驅逐出錢塘縣學的生員,聽說樂大人走了酒後發起了牢騷,肆無忌憚的大罵樂大人早該滾蛋了,誰知這下捅了馬蜂窩,被錢塘縣的讀書人聽到痛毆一頓,差伇上前又將那生員捉去,雖說樂大人離任了,縣學豈敢又不給樂大人麵子,將那醉酒生員革除名籍了事。


  對於此事,樂大人一笑了之後,又很大度的讓縣學將此人的學籍恢複,使的那生員痛哭涕零的在樂大人住處前請罪。


  置製使陳建聞言,苦笑道這樂大人離任也不忘刷下聲名。


  時間到了十二月初九這日,一大早,樂家的家眷與一幹仆伇、婢女早早到了北關上船等候出發。


  杭州運河北關碼頭,樂家的船隻居然有八艘之多,在這八艘之外還有杭州水軍兵船八艘,可謂是浩浩蕩蕩。


  有看官要問樂大人趕赴汴梁,連同家眷最多三、四艘就足夠了,如何使的八艘,那杭州水軍又為何跟前同去?

  樂家家眷著實隻用三艘就足夠了,其餘五艘船中所載的盡是金銀銅錢,樂大人要做匯通天下的大事,一百五十萬貫的本錢裏除了留在杭州三十萬貫,另一百二十萬貫就要分別放在自杭州到汴梁沿運河、通濟渠諸多重要州府開設的分號上。


  至於那八艘杭州水軍的兵船,一是用來護衛這些銀錢,二來是押解海大旺幾個得了霍亂劫後餘生的匪逆。汴梁城金殿上好大喜功的趙官家,還在等獻俘祭禮太廟呢。


  大宋稅多,路上關卡無數,便是走水陸,每過一處水關便要以十五取一繳納稅錢,一百二十萬貫錢若是押解到汴梁,經過反複盤剝後足足要縮水三成,此時借了樂大人進京與押解匪逆的勢,將這筆稅錢也就省了。


  省了許多的錢,同為股東的王員外等人自然是懂得投桃報李,在樂大人未動身之前,便派人先去汴梁,為樂大人在東京城裏置辦宅院。


  閑話不提,這日清晨,樂大人開起走起了離任儀式。出了公館,烏紗官袍的杭州前任差充府事樂太守,在武鬆、尺七幾個的陪伴下從公館出來上轎,未走幾步,便見杭州通判李孜、被扶正的錢塘前任主簿現任知縣洪大人等佐官,守在路邊搭好的彩棚裏備下酒席相送。


  樂大人下了轎,與李孜、洪大人互相慰勉了一番,互敬酒水後道了一聲珍重,告別而去。


  繼續走了一程,又見杭州府衙、錢塘縣衙裏的差吏們搭著彩棚設席盯送,樂大人受過敬酒,上轎剛剛坐好,那王員外的堂弟王押司上前一步,掀開轎簾抱住了樂大人的大腿,口中苦苦捥留樂大人,其餘差吏胥伇也是見勢而上,口中苦苦捥留的同時,將樂大人的一隻靴子脫了下來。


  這喚做“脫靴遺愛”。相傳唐朝時有個名叫崔戎的好官,在任華州刺史時,為當地百姓做了很多好事。後來任滿離開時,百姓們都不舍得讓他走,攔在路上,拉斷了他的馬韁繩,脫掉了他的官靴。後來形成官場的一道必行式,無論清濁賢愚,離任出境之前,由紳民攔路,請大老爺伸出腳來替老爺脫掉那“螺螄結底”的官靴,算是留作紀念。而且脫下來的靴子往往還要供在衙門前掛著的木匣裏,到了下一任離任時再換一雙。但到了明、清以後,為了省事索性就在木匣外畫一隻靴子,算是某官遺愛在此。


  樂大人很是想學崔戎那般騎馬,將離任的儀式做的風光些,但一則是樂大人不會騎馬,二則杭州做為天下排名前幾的大縣,街麵上行人太多,生怕跨、下馬匹受驚,做為一個很愛惜生命的人,樂大人便放棄了這個打算。


  但暇不掩玉,縱是坐在轎子裏,樂大人的風光也是不輸前人。


  之前惡補過離任儀式的樂大人又換了靴子,繼續乘轎向北門行去。剛到了北門近前,杭州府學教授與前任錢塘縣學學長、如今被樂大人推舉到杭州府學教諭,官升一品的孫學長帶杭州府學、錢塘、仁和兩縣縣學生員方陣,為樂大人送行。


  在生員方隊的後麵,還有那些享受免費教育的蒙受學兒童,也是齊齊來送樂大人。


  錢塘縣學優秀生員有獎學金、錢塘蒙學是不花錢的,國朝有政息人亡的說法,樂大人走了,不知這兩項優渥繼任者會不會執行下去,這在百姓心中不由打了個大大的問號,於是乎更不忍樂大人離去。


  剛剛辭別孫教諭,出了杭州北門,前麵便是王員外、白員外率領杭州一幹士紳為樂大人送行,商賈們不差錢,那彩棚酒席更是綿延數裏……


  說來杭州士紳還是很感謝樂大人的,樂大人剿匪平逆可謂剿清了杭州灣外的禍患,再出海經商也不需去繳買路錢了,那些曾與胡員外一起聯名參劾樂大人的商賈們,更是感激樂大人大人不計小人過,沒有追究自己。


  除此外,還有自發趕來相送樂大人的錢塘百姓叩拜,涕不能言……


  莫說是一桌一杯酒,便是淺嚐即止,數裏路下來樂大人也是醺然。


  更令樂大人驚訝的還在後麵,好不容易闖過這一杯杯敬來的送別酒大關,又行了數裏在北關運河碼頭,有北風拂過,脂粉氣迎麵撲來,再細細望都去,隻見一頂頂小轎停在路邊,一個個嬌滴滴的小娘子立在路旁,雖是身著冬日厚裝也是風情萬種……


  這一幕何等的眼熟,當初自己離開平輿去太學念書時,伎家姐兒就是用這種方式來送自己,離開汴梁來錢塘任職時,京城勾欄裏的名伎們也是這般,如今場麵比以前更大了……


  樂大人深知自己與伎家姐兒之間那種相互借名的魚水的關係,所以這麵子是不能不給的。


  等樂大人將所有儀式走完上了船,天色己至未時。


  樂天是在武鬆、尺七二人的攙扶下上的船,上了船的樂大人早己酩酊大醉,著了床榻之後便酣聲響起不省人事。若不是武鬆極力相護,怕是樂大人此時己經光著腳了,奈何杭州百姓準確的來說是錢塘百姓,太過愛戴樂大人了,將樂大人備好的靴子脫了個光,估計拿到家裏供著去了。


  杭州誌載雲:重和元年,樂公去時,杭州一府兩縣百姓搭棚相送,把酒脫靴,見李公去者始喪父母,慟哭衝天……


  昔年蘇子瞻清明出遊隨行女伎足有數百人,重和元年樂大人離任杭州,杭州水妓盡數來送,其場麵蘇子瞻亦不及也,亙古未聞……


  陳建身為兩浙路最高|官員,卻不是親民官所以不在意這些。隻是那剛剛接任杭州知府的趙霆,聞聽樂大人離任之時景像,獨坐書房不住長籲短歎,似樂天這般離去景像,自己卸任之時杭州百姓未必會給自己這個麵子。


  事實上,趙霆離任時別說舉辦送別儀式、連舉辦送別儀式的機會也沒有,因為一年多後,他是在方臘軍隊進城之前棄城逃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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