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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3章 有人看的透自己

  前朝八大家之一的柳宗元曾發明個詞喚做“汗牛充棟”。指用牛運書,牛要累得出汗;用屋子放書,要放滿整個屋子。形容藏書很多。


  樂大人宅院裏幾個屋裏的禮品也可以用汗牛充棟四字來形容,這些都是那些曾經聯名上書,試圖扳倒樂天的仁和、餘杭兩縣的商賈們怕樂大人給自己小鞋穿,請王員外轉送來的禮品。


  眼下的樂天身家之豐,哪裏缺的這些禮品。若是這些禮品退去,顯然會令那些商賈們心生誤解;若是不退,還真怕影響到自己的官譽。樂天左右為難之際,心中又一想反正這些禮品都是王員外收的,便是事發到時隻管推在王員外身上便可,料想自己的那嶽父王員外還會特別高興的替自己背這個黑鍋。


  麵對禮品,不止是樂天,便是樂家的六個妾氏也是驚的合不攏嘴,樂家的妾氏們不知自家夫君謀劃著匯通天下與東瀛采銀之事,心中不免擔心。


  秦姨娘頗為自家官人擔心,卻又不好言明相勸,隻是提醒道:“官人,您好久沒寫過詞話了!”


  “是啊,本官好久沒動過筆了!”樂天也是點頭道,口中嘀咕著:“汴梁那邊說東京的百姓早就看膩了那幾部戲劇,催著本官給他們寫新戲文了……”


  說到這裏,樂天突然明白過來秦姨娘的意思,在自己的詞話裏充滿了正義,而自己現在收了許多禮,似乎與自己的初衷有些背道而馳了。隨即又想自己可以借著詞話來給自己在京城刷刷存在感,又借詞話來為自己洗白。


  思慮了片刻,樂天說道:“本官早就構思了兩幕詞話,一幕喚做《桃花扇》,另一幕喚做《牡丹亭》,隻是不得空閑才沒寫出來,今日本官將主線勾勒出來,還請幾位夫人與本官潤色!”


  “我們姐妹幾個可擔不起‘夫人’二字!”聽到樂天這般說話,秦姨娘、曲小妾、王姨娘幾人半是高興,半是嗔羞還有幾分吃味的說道。


  樂天選擇《桃花扇》、《牡丹亭》兩幕劇顯然是有自己一番深意的,《桃花扇》雖說講的是後世南明的故事,但不妨樂大人將之搬到前唐,以來表示自己對國家的擔憂與對節操的堅守,用來刷聲望再合適不過了,況且那劇中的李香君還是秦淮八豔之一,更能得到女伎的認同,得到女伎的認同,那些女伎們便更會不遺餘力的推崇他樂大人。


  至於《牡丹亭》則是男女情|愛的故事,多得閨閣碧玉、青|樓女伎喜愛,況且其中還有鬼鬼神神的靈異,更是博人眼球。


  不過數日,在樂天寫出了主線,幾個妾氏的潤色之下書成,樂大人著王員外尋個書商印刷出來,在杭州書店裏出售,又拿幾本派人送到汴梁,著蘭姐兒與沈蟬兒幾個女伎排練。


  讓蘭姐兒與沈蟬兒在汴梁排出這兩幕戲,樂天也是打著小算盤的,現在蔡京己經致仕,朝中不會有太過為難自己之人,更有意讓徽宗趙佶注意到自己,早些將自己調回汴梁,反正自己在錢塘刷的政績滿滿,不需要再刷什麽政績了。


  此時,那霍亂瘟疫己經快要過去,但杭州城內上到官員下到百姓還是輕易不出門的,閑在家中正好無事,聽說樂大人出了新書,忙買回去打發空閑,隻讀的不禁拍案叫絕。


  京城樂家戲班的名聲早己傳到杭州,更是有十數個女伎自發組成戲班,送上千貫銅錢,說是要買下這兩幕詞話戲劇在杭州城的上演權。


  賦閑在家養病的樂大人很是慷慨的將手一揮,沒有要這筆巨款,用意無他,隻是顯示出自己不愛財的本色,說白了就是收買民心與邀些清譽。


  十一月二十一,一騎快馬衝進了杭州城,隻見馬上之人用布蒙著臉麵,眼中一副不情不願的神色,直到衝到了兩浙路置製司衙門前才勒住馬頭,馬上騎幹對著門禁喝道:“吾乃是傳令使,速速領我去見貴司老爺!”


  杭州鬧著瘟疫,沒有宦官拿自己的生命當做兒戲,借著傳旨的機會到杭州遊玩,況且杭州府衙、錢塘縣衙還有著空缺,無人肯去上任,所以朝廷隻好派飛騎信使去傳達對樂天的任命了。


  那信使將聖旨交與陳建便忙出了杭州城,生怕染上杭州正在流行的瘟疫。由誰來傳旨?實在沒有合適的人選,隻好由兩浙路置製使陳建臨時客串一把了。


  全副的一方封疆大吏的儀仗,八抬大轎落在樂大人的宅前,一襲紫袍的陳大人進了樂家宅院。


  宣讀完聖旨之後,樂大人很是淡泊功名,又輕咳著帶病的說道:“下官多謝陛下垂青,隻是下官身子尚未複原,實在不堪此重任,還望老大人代下官為向陛下推辭!”


  聞言,陳建冷笑了兩聲,厲聲道:“樂大人賦閑在家,有空寫的詞話無空處理公事,就不怕有負聖恩,被陛下問你個欺君之罪?”


  說完以後,陳建又嘿嘿的笑了兩聲,“做做樣子推辭一下也就成了,不必玩的那麽真切,若是陛下發了怒,你辛辛苦苦謀來的官職怕是成了泡影,若有例在前,官家記在心中,日後不見得會再重用於你!”


  陳大人說的很對,謙讓一下就成,玩的太真,還真不是什麽好事。


  說完,陳建望著樂天,眼中帶著幾分笑意,又道:“你樂大人看似淡泊名利,但從你到任錢塘以來的所做所為,卻早將你心中所想出賣了,你絕不是一個甘願平庸的安份之人,隻要有機會就會上向爬,沒有機會也會製造機會……”


  嚇,這陳大人比自己還了解自己,樂天心中驚道,但細一想陳大人所言,實在是千真萬確的。樂天細想了一下自己到錢塘以來的所做所為,自以為自己凡事做的天衣無縫,實際上卻是處處有跡可尋,無處不存在著濃重的刷政績的味道。


  樂天不敢再做做,忙道:“下官定不負聖上重托!”心中又暗道,這陳大人能做到封疆大吏的二品大員,果然是官場老狐狸。


  其實兩浙路諸司官員也剛剛洗了次牌,是凡陳建與趙約看不對眼、還曾拿過胡員外好處的官員,盡數被二人彈劾糾察,諸司也與杭州府衙與錢塘縣衙一般,處於缺乏官員的狀態,而且杭州此時還鬧著瘟疫,一時半會補充不了官員。


  “恭喜官人高升!”送走陳大人,先是家裏妾氏前來道賀,後是一幹下人道喜。


  非常之時當用非常之典,樂大人差充杭州府事的消息在杭州傳揚開來,很多人覺的出乎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誰讓此時是非常時期。


  六品官意味著什麽,意味著樂天從此脫下那身紮眼的草綠色袍子,可以穿上象征中級官員的緋紅色官袍。對著銅鏡照了照,樂大人很是滿意自己的形像,身形欣長玉立,這緋紅還有幾分新郎官的模樣,很是大氣惹眼。


  至於什麽紫氣東來、兜青龍能省就省了,畢間樂大人上任時己經走了一次,但入衙後麵北下硊“拜闕”叩謝聖恩是少不了的,原本樂天還想將拜衙神、宅神、灶神一路路神靈也省了,卻被姐丈李梁勸阻住了,理由是神靈不可不敬。


  話說這也不是樂天第一次上任做地方官了,但該走的程序還是要走,不然樂大人如何抖的威風,況且杭州府裏除了換了個知府,其餘官員還都沒換,府通判、府推官,司法、司理諸曹參軍等等俱在。


  想一想,樂天心中還是挺得意的,當初自己上任錢塘之時還是從八品,現下不過半年的時間己經是正六品,特別是杭州通判、推官這些昔日見麵,自己還要先行禮的大人們,現在開始向自己主動行禮了,何嚐不是一件人生快事。


  此時杭州府的通判、推官幾人心中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當初樂天離任時心中何不想抱著王府尊的粗腿,參上樂天一本,好在曾見識過樂天的刁鑽忍住了,若不然怕是與王府尊自彈去職的也多了自己一個。


  樂大人雖然差充杭州府事,有知府之權卻無知府之名,一眾佐官們想了半響隻好以“太守”二字來稱呼樂大人。太守是戰國至秦時郡守的尊稱,漢時更名太守,至隋時改用刺史稱呼,從此後太守不再是正式官名,僅用作知府的別稱,所以用太守來稱呼樂大人既不僭越又不違製。


  差充杭州府事,署理錢塘縣事,杭州府裏的公務己經夠樂大人忙的了,錢塘縣事著實問不了,再者說錢塘縣現在連那縣尉梁賢洪也隨白倫自彈而去,可想事務何其繁多,於是樂大人尋了一個良辰吉日,將錢塘縣事正式委托給了洪主簿。


  在將印把子給了洪主簿的同時,樂大人很是語重心長的說道:“君以正堂名義行事,隻要處置得當,距離一縣正堂不過早晚之事爾!”同時樂大人在錢塘四下張貼出告示,告訴錢塘百姓洪主簿接替自己行使知縣之職。


  就在感動的熱淚盈眶之際,洪主簿突然意識到了,當初王府尊在任之際,樂大人與王府尊頂牛,夏稅、秋賦都沒有上繳,現下樂大人做了杭州府正印,這曆史遺留問題是該自己給擦屁股了。況且,樂大人總不能主動提起自己以前與王府尊的那些頂牛的事,而主動向自己催討兩季稅賦欠賬罷。


  於是乎,大鬥小鬥的糧食、銀錢迅速從錢塘縣衙搬到了府衙庫房,算是洪主簿替樂大人擦了屁股,不過副作用隨之顯現出來,錢塘縣衙庫房空了,就得向百姓攤派稅賦丁伇,所以洪主簿被錢塘百姓罵了娘。


  再苦再累哪怕被罵了娘,洪主簿也忍了,而且被罵的興高彩烈、欣喜非常,樂大人的黑鍋是誰想背就能背的麽,能背那也是他的福氣,誰背了,他高升就指日可待了。


  看到洪主簿這張笑臉,連錢塘縣衙的差伇們也是納悶,從沒見過被百姓罵的那麽慘還一臉笑意的官。


  對於這些小人物在背後的竊竊私語,洪主簿嗤之以鼻,小人物的境界太低,根本不知道什麽叫做為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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