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匯通天下
在元代以前,曆朝曆代的貨幣均是銅本位,以銅錢為主要流通貨幣,做為貴重金屬的金銀也可做為流通貨幣但都是貴族使用,嚴禁尋常百姓使用,尋常百姓使用金銀必須要兌換成銅幣,從而形成金、銀、銅多元化貨幣製和多種貨幣混合流通狀況。
而且金銀做為比銅幣貴重的多的一種貨幣,在實際支付時多有不便,貨幣兌換便應用而生,這種貨幣兌換最早在春秋戰國時代就己經存在,兌換業務則於西漢開始,到唐宋之後才更有所發展,始由金銀店、櫃坊兼營。
聞聽樂大人所言,在場的幾人對視了一眼,便有人說道:“樂父台若有意經營金銀鋪,我等合力送大人一家便是!”
赤祼祼的賄賂啊!
輕輕的搖了搖頭,顯然樂大人誌不在此,才說道:“諸位員外所說的金銀鋪與樂某所設想的金銀鋪完全是兩個概念,本官想要做的是匯通天下。”
“匯通天下?”連同王員外在內的五人彼此間對視了一眼,皆是不明白樂大人話音裏的意思。
唐宋時的金銀鋪,大多為獨資或是合夥融資經營,規模較大的金銀鋪除辦理存錢、放貸業務外,便是兌換金銀銅幣的兌換業務,而樂大人所說的匯通天下,完全是近代的經營理念,根本不為宋代人所能理解。
對於幾人不能理解,樂大人也在意料之中,畢竟任何一個新生事物,理解接受總是要一個過程的。
樂大人慢慢解釋道:“諸位員外想來都清楚,我大宋賦稅眾多,商賈行商過關卡需要繳納稅賦,旅人便是孜然一身,身上所帶的錢幣也需要繳納相關的稅賦,而且銅錢更是沉重極不易攜帶,所以本官想成立一家大型連鎖金銀鋪,也可稱之為錢莊或是票號,除了辦理存錢、放款業務外,還可發行莊票,銀錢票,憑票兌換貨幣,甚至可以憑本錢莊的莊票在本錢莊異地開辦的分號兌換銀錢。”
大宋重稅是不爭的事實,當年蘇東坡為官時,曾遇到一個四川本鄉士子在稅過關時因為瞞報身上銀錢而偷稅,被查出身上藏匿銅錢被帶到蘇子瞻麵前,顧及同鄉情麵還是士子情況,蘇大人放過這位同鄉士子一馬而成為美談。
聽聞樂大人所言,幾人對視了一眼,說來這幾家都開有金銀鋪的對金銀鋪的業務自然是熟悉的很,然而樂大人最後所說的發行莊票,銀錢票,憑票兌換貨幣,甚至可以憑本錢莊的莊票在本錢莊異地開辦的分號兌換銀錢,讓幾人吃驚之餘又大開眼界,這就是樂大人所說的匯通天下麽?
樂大人所言,讓幾人想起本朝真宗皇帝當政的大中祥符元年,四川成都出現了專為攜帶巨款的商人經營現錢保管業務的“交子鋪戶”。成都十六家富商聯合用楮樹皮紙印刷憑證,上有圖案、密碼、劃押、圖章等印記,麵額依領用人所交現款臨時填寫,作為支付憑證流通。存款人把現金交付給鋪戶,鋪戶把存款人存放現金的數額臨時填寫在用楮紙製作的卷麵上,再交還存款人,當存款人提取現金時,每千文錢收手續費三十文。這種臨時填寫存款金額的楮紙券便謂之“交子”習慣稱為“交子”,又名“楮幣”。
此時的“交子”,隻是一種存款和取款憑據,而非貨幣。後因發現發行商拮據或破產不能兌現被禁止發行,後仁宗朝天聖元年,朝廷在成都設益州交子務,由京朝官擔任監官主持交子發行,並“置抄紙院,以革偽造之弊”,嚴格其印製過程。這便是華夏曆史上最早由官方正式發行的紙幣——“官交子”,整個兩宋都在使用。
紙幣的流行,對於宋人甚至於唐人來說來說絕不是什麽新鮮事,在唐代有飛錢一說,五代有契券流通,北宋立國後有交子。
甚至官府都將錢幣存在金銀鋪來收取利息,這在史書上也是有處可察的。
樂大人所說的匯通天下,這個計劃太大了,而且風險也大,但若是辦成了利潤不是可觀而且是相當的可觀誘人,幾人沉默不語。
最後還是那白員外最先開了口,說:“樂父台,此事幹係重大,小民認為此事宜緩不宜急,先做出一家金銀鋪店麵,然後再徐徐圖之。”
其餘三人聞言也是紛紛點頭,此事不是一時之間就可以定下的,徐徐圖之才是正理。
“不是要做出一家鋪麵,而是要做出幾家鋪麵,至少在杭州府九縣各開一家鋪麵,待在杭州府治下各縣運作成熟後,再推廣到兩浙路幾大州府,以州府為中心輻射縣城,開枝散葉遍布到整個兩浙路,進而遍布大宋。”看到幾人顯然有意動之像,樂大人循循善誘的說道。
包括王員外在內的五人齊齊陷入沉思,真的按樂大人所說實行匯兌,莫說是匯通天下,便是匯通杭州,杭州府治下九縣每年所獲之利就不是一個小數字,若錢莊網絡涵蓋了整個兩浙路,獲利更是驚人,再進一步來說,匯通天下豈不是要掌握了大宋的經濟命脈?
想到這裏眾人齊齊心中一顫,若是做到那等地步,朝廷也不能將自己這些商賈當做等閑視之,心中立時有一種飄飄然的感覺。
察顏觀色,看到五人意動之色越發強烈,樂大人再接再勵,繼續蠱|惑道:“不僅是大宋,大遼、西夏、還有高麗等國,我等皆可開設錢莊分號,進而實現真正的匯通天下。”
不止是大宋,大遼、西夏、還有高麗,這句話聽的在座五人齊齊一顫,樂大人所圖之大簡直超出了所有人的想像,錢莊遍布大宋、大遼、西夏、高麗意味著什麽?意味著掌控了天天上的經濟命脈,任何一國便是皇室對待自己等人絕不能等閑視之,便是待以上賓也並非是不可能之事。
以錢財掌控數國經濟,這是前所未有的設想。樂大人嶽父王員外驚訝的看著己這個女婿,心中的震撼無法用語言來形容,以前隻知道自己這個女婿詭計層出不窮,在官場上混的如魚得水,沒想到在經濟上,胸中還有這般韜略。
白員外幾人心中都知道,樂大人納王員外的女兒為妾,此事莫說在錢塘便是在杭州府也是人盡皆知的事情,這樂大人要辦金銀鋪錢莊,能夠拉上自家的嶽父,斷然不會有坑自己一眾人的理由。
不止是王員外,連同白員外四人也是震驚無比,目光齊齊匯集到眼前這個年紀輕輕就當了一縣父母的樂大人身上,甚至心中在想此人莫非是妖孽不成。五個人活了一大半輩子,見多識言廣,更經曆過了無數風浪,和這位樂大人一比竟然成了井底之蛙。
突然間,白員外幾人又意識到另外一個原因,現下樂大人不止是一縣父母,而且還節製了杭州水軍,甚至在巡江時撈過了界,因為那走私銅錠一案,更擠壓到了越州、秀州水軍的空間,從樂大人所做所為來看,長此以往下去錢塘江水道乃至整個杭州灣都在樂大人的掌控之下,自己這些人出海貿易注定要受其管製。
樂大人也知道此事急不得,但手裏有這幾人的把柄,不愁這幾人不乖乖就範,隨即笑著說道:“樂某今日隻是提出個建議,諸位回去後不妨考慮考慮。”
聞言,白員外幾人麵麵相覷起來,樂大人說了半響這件事居然不是主要議題,那下麵還有什麽事情要說?心中又開始惴惴起來,從前後兩樁事來看,樂大人明顯沒有太過於為自己謀私利的打算,正因為這樣才使得白員外幾人心中惴惴,若是樂大人一口價要了多少錢,什麽事情都好說,四人的心也就放了下來,但樂大人偏偏沒有為自己張口的意思,這才使幾人感覺到事情越發的難辦。
果不其實,樂大人頓了頓又開口說道:“諸位也知道,士子是我大宋的未來的基柱,所以本官想在本縣建立幾所啟蒙學堂,用來教本縣尋常百姓子弟學習識字……”
正所謂花錢免災,隻要將孟二柱這樁案子壓下去,任何出錢的事都好辦,白員外忙說道:“樂父台重教化興聖人之風,我等願出銀錢助縣尊一臂之力!”
“甚好!”樂大人對此表示滿意,接著說道:“本官想要諸位各捐獻二百畝田地,共一千畝被劃為官府學田,學田得賦稅官府分文不取,全部用於獎勵縣學優秀生員,發放稟銀以資鼓勵上進,還有維持啟蒙受學堂之用。”
錢塘田地不過五貫一畝,二百畝不過千把貫錢的事,在座這五人哪個不是有幾十萬貫身家的富戶,比起之前修堤的費用,區區千把貫錢又算的了什麽。
宋代不同於後世明朝,縣學優等生員有發放稟糧稟銀之說,在宋代縣學生員是沒有稟糧稟銀發放的,樂大人興辦啟蒙學堂、發放稟銀是什麽意思,說的明白一些就是收買士心,為自己刷好評,更還可以博得一個重教化的名聲。
縣學的這些生員們是地方士子的主力軍,大宋又有不以文人言事論罪之說,這些讀書的士子們吃飽了鈑沒事做,又酷愛成群結社的議論事非,從他們的嘴巴吐出的內容,往往就是代表地方的鄉願公論,是一個地方主流社會的最大輿論工具,也是製約知縣權力的民間勢力之一,甚至在知縣每年的考績裏,上級官員往往要去縣走上一走,又要聽取社會上有關於本縣父母的公論。
白員外、王員外等人都是老江湖,立時明白了樂大人的意思。但樂大人還有另外一層意思,不止是為自己刷好評,還要為白員外等人刷好評,日後樂大人要用這五個人為班底開設錢莊,五人的名聲一好,這錢莊的名聲也就好,生意自然便興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