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拉攏分化瓦解
安全感是什麽?安全感是對可能出現的對身體或心理的危險或風險的預感,以及個體在應對處事時的有力與無力感,主要表現為確定感和可控感。
兩浙路置製使陳建現下便沒有安全感,不要忘了王漢之可是以從三品官知杭州知府,之前還差充江南東路安撫使,而且身後還有蔡京這麽一個大靠山,若不是之前樂天用一封假信將王漢之弄的尷尬無比,這兩浙路置製使的位置說不好真就換了人。
陳經略心中明白的很,既然王知府以鍥而不舍、孜孜不倦的精神的再次投身到了陷害樂天的事情當中,自己有義務也有必要幫樂大人討回清白,爭取將王知府拖下水。再者說,與樂天方便就是與嘉王殿下方便,世上抱什麽大腿都不如直接抱官家大腿來的方便,而且官家有意借皇城司來培養嘉王殿下,說不定日後嘉王可以取東宮而代之。
正、副兵馬都監蔡遵、顏坦二人對視了一眼,心中很是有默契,說道:“吾二人也願助樂大人一臂之力!”
為何蔡遵、顏坦二人會這般說話,一來是可以抱嘉王殿下大腿;二來,沈猷所監管的廂軍巡檢組成的水軍大有油水可撈。蔡遵、顏坦二人雖掌管兩浙路禁軍,但用吃空餉與牧使兵伇做工這兩種途徑來撈取油水,技術難度高、危險性也大、吃相更是難看。
二人的官職大,但賺取的好處,反倒不如掌管兩浙路雜牌廂軍水軍的沈猷,兩浙路有杭州、明州(寧波)這兩個市舶司,大宋對外貿易有四大港口,兩浙路獨占其二,水軍是雜牌廂軍不假,但緝私卻可是大有油水可撈,如果沈猷被牽扯到樂天的案子裏……
可想而知,蔡遵、顏坦二人為何不淡定了。
話說樂大人帶著一幹手下差伇、身後還跟著分別隸屬於帥司、兵馬都監的兩都親衛,浩浩蕩蕩的返回杭州水軍營寨。
看到盡是本路精銳禁軍的旗號,杭州水軍一幹將領立時噤若寒蟬,又見隻有樂大人一人回轉,而餘指揮使卻不見了蹤跡,一眾軍官心中開始給自己腦補,餘指揮使落到什麽下場。
杭州水軍營寨山寨版的白虎節堂中,樂大人端坐於大堂正中,將水軍十七個軍官盡數喚來。冷冷笑道:“那朱七真不經打,在帥司還沒挨了幾下,便什麽事情都招了,諸位也好自為之罷!”
話音落下許久,也不見這十七個軍官有何表示。
看樣子自己方才使詐的話詞沒起作用,樂大人不禁挑了挑眉頭,隨後卻是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對這一十七軍官歎道:“杭州市舶司年年海稅低迷,朝廷對此多有不滿,細究下來責任不在市舶司上,便在水軍將領之上……”
這十幾個軍官本就打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主意,其中幾人更是傾向於餘指揮使將樂知縣趕走,但聽到樂天將話說到這裏,卻不由的沉思起來,官家若是將責任追到水軍之上,自己這些將領頭目免不得要被換人,或是調往它處。如果自己這些人將緝私追的稍嚴一點,朝廷也不會有這般的念頭,然而該到手的好處還是有的,雖說少了一點,卻總比沒有的好。
唯恐這十幾個軍官沒有心理負擔,樂大人嘴裏接著念叨:“市舶司隻是查檢收驗進出港的商船貨物,而杭州水軍卻是檢查過往商船,豈能脫的了幹係!”
錢塘、仁和、餘杭、臨安、於潛、昌化、富陽、新登、鹽官九縣中,隻有錢塘、富陽、鹽官、新登四縣臨江,其餘六縣根本不與錢塘江搭界,水軍被征調來圍剿海匪隻是吃些苦頭,根本就沒有好處可以撈取,眼下弄不好因為牽連,頭上的官帽都要不保。
樂大人的話音落下後,山寨版的白虎節堂內聲音更靜了,甚至連這十七個下級軍官的呼吸聲音都能聽得清清楚楚。還沒有反應,樂大人挑起了眉頭,看來隻能采取分而化之的辦法了,嘴裏繼續念叨道:“本官上任後,將視情況而定,將仁和、餘杭、臨安、於潛、昌化五縣與錢塘、富陽、鹽官、新登四縣輪換巡查錢塘江緝私!”
話音聽在仁和、餘杭、臨安、於潛、昌化五縣巡檢都頭耳中,立時人人色動,整個山寨板的白虎節堂中,根本沒有人可以淡定的下來。
想要打動人心的,哪有那麽容易的,樂大人的這番話之所以讓人激動,並不隻是依靠威脅,而是有著巨大的利益成分摻雜之中的。
大宋四大市舶司每年收入的稅賦占大宋財賦的一成半,杭州市舶司收入到官稅其中三成,北宋朝廷財稅收入最高的一年是一萬六千萬貫,尋常年份也有八千到九千萬貫,細查下來,杭州市舶司每年的海稅約為四到五百萬貫,大宋對於海稅是以抽分﹑抽解﹑博買方式征收,以高稅率的十五取一來算,一年經過杭州市舶司進出的貨物價值就接近於大宋全年的財賦收入,而暗中走私出海的商船更是不少。
在兩浙路,特別是在杭州這等富庶之地,能當上官的,哪怕是一個小小的水軍巡檢都頭也都是有些見識的,更是知道水至清無魚的道理。便是緝私緝的嚴了些,在這偌大的吞吐量裏,依舊會有不少好處落到手裏。
錢塘、富陽、鹽官、新登四縣巡檢水軍在錢塘江上緝私,吃的腦滿腸肥,看在仁和、餘杭、臨安、於潛、昌化五縣巡檢水軍的士卒與巡檢都頭眼中,說不嫉妒那才是假的,甚至早就口水橫流了。但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誰讓自己這個駐地不沾錢塘江邊的。今天聽這位樂鎮撫要搞換地駐防的那一套,仁和、餘杭、臨安、於潛、昌化幾縣巡檢水軍的士卒與巡檢都頭立時心中不淡定下來。
雖說心動,這仁和幾縣的都頭們還是在心中權衡了一番利弊得失,這樂大人年紀輕輕就官居正七品,而且還兼著六品的武職,這樣的任命可以說在大宋前所未有,但又一想之前王府尊、沈都監、餘指揮使三人聯手陷害樂大人,而且傳說樂大人在朝中又與蔡相公有怨,又有些舉棋不定下來。
樂大人察顏觀色,心裏有了七、八分把握,更知道恩威並施的道理:“餘指揮使陷害本官,距離身陷囹圄也不遠多了,諸位是想陪他一起吃牢飯麽?”
感覺到威脅力似乎還有些不足,樂大人又吩咐身邊的尺七,說道:“你去跟隨本官從帥司隨來的親兵們傳話,離杭州水軍營寨遠些,莫要嚇到軍營裏的弟兄!”
這難道是要動真格的了麽,杭州水軍內的一眾武官們心神更加不定起來。
此刻主動權完全掌握在樂大人手中,目光掃過一眾水軍軍官,問道:“不知那押官朱九是哪一都?哪一營的?是爾等誰的下屬?”
兩大營指揮使中的一個,樂大人記得此人喚做楊明,上前抱拳道:“那朱九是卑職的下司,是鹽官縣巡檢司的水軍,但今日之事卑職委實不知情,望鎮撫明察。”
昨日樂大人便看過有關於杭州水軍情報,根據利益的驅使,杭州水軍被分為兩營:仁和、餘杭、臨安、於潛、昌化為一營,這五縣都皆不與錢塘江接壤,錢塘江流要錢塘、富陽、鹽官、新登四縣,故而樂大人上任對這四縣的水軍影響最大。
鹽官縣做為杭州府最為靠東的地界,是凡所有出海的商船都要經過錢塘江鹽官縣境,所以鹽官縣可以看做是緝私的重地,換種眼光來看這裏才是揮取油水的重地。所以說鹽官縣的巡檢都頭應該是餘指揮使的心腹了。
既然有人出麵投靠自己,樂大人自是樂意非常,借機給其立功機會:“如此來說,堂前嘩亂的士卒也都是出自於鹽官縣巡檢司了?其中涉及的小隊長、中隊長,還有隊頭、副隊頭、左右傔旗。煩請你尋找出來,都是你營的,應該不難!”
四、五十個兵丁敢無緣無故出來鬧事,必定有這些底層士兵、小頭目相互串聯組織,隻要抓些來嚴刑拷問,以樂大人當過差伇的經曆,不怕撬不開這些人的嘴。
這些人也是自己的手下,自己還指望著這些人賣命,再說將這些人出賣了,自己的名聲日後也不好聽,楊營指揮使開始麵露難色。
看到營指揮使楊明麵色猶豫,樂大人自顧自的說道:“楊指揮使想來聽說過樂某曾領兵抄過錢塘縣王員外的家罷,今日你便是不說,樂某也能將這些鬧事之人抓出來!”
樂大人抄了王員外的家,杭州城誰不清楚,但所有人都為樂大人能調動軍隊而感到迷惑不解,後來有小道消息傳出來,樂大人之所以能調動軍隊,是仰做仗皇城司發力。
營指揮使楊明立時聯想到有關於樂大人的傳說,也顧不上其他,忙道:“卑職也看得,那鬧事的軍卒中有幾個眼熟的中隊長在內,請給卑職一刻鍾的時間,將他們提到堂上。”
緝私這一塊的油水太大了,與其被摘去官帽不如投靠樂大人,而且論年齡,樂大人比同等職務的官員都年輕,將來更是前程無量,日後更會得到官家重用,自己跟了樂大人日後也會前程無量,這楊明立時打定了主意。
樂大人以目光讚許,“甚好!”
看到軍指揮使餘發的親信心腹楊明主動投靠樂大人,眾人對其鄙視一番的同時,卻也不約而同投靠過來,開始紛紛有人上報道自己營中也有屬下參與,願為鎮撫捉拿到堂。
樂大人隻是一笑,心中卻是長歎了一聲,看杭州水軍將領的模樣,就知道大宋腹地軍隊的德行,這也難怪在靖康之變後,會有那麽多的宋軍投降金人了。
不過。樂大人對前來投靠的軍士,還是要褒獎的,拋出個誘餌道:“多謝諸位相助,若查出事情真相,本官少不得要給嘉王殿下與太尉高老大人寫信說一說此事的,是非公道自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