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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章 後出師表?

  朝中三部大員的煩惱且先拋去不提,說一說身在千裏之外的樂大人。此刻的樂大人悠哉遊哉,反正自家腦門上這頂嫌疑犯的帽子沒有摘去,自己一日便不得署理縣衙事務。


  樂大人不知道朝堂上現在是何景像,但一定知道自己奏疏上的最後一條絕對會相起軒然大|波,商賈走私事關國之稅賦命脈,定然會成為朝臣議論的重點,其中這也是樂大人有意轉移目標的意思。


  本身嘛,樂大人刺遇就是王佐王員外的謀劃,樂大人不介意將蔡鋆之死也扯到這個事情上,杭州城裏走私的商賈多的去了,反下還有張佐、李佐、劉佐可以留著頂缸,你蔡相公常無事生非構陷他人打擊政敵,樂大人又如何做不得?

  錢塘縣衙的事務交由洪主簿、方縣尉二人處理,樂天心中開始謀劃出海行商與東南海賊的事情。別人能出海行商走私,樂大人又如何做不得,但樂大人想的更遠,杭州灣外的海匪收取過往商船的買路錢不比朝廷少,這可比行商的收入高多了,又怎能不讓樂大人將注意力放在那裏。


  當年西晉石崇怎麽發家致富的,還不是在荊州太守任上指使治安部隊假扮強盜,靠打劫富商大賈的血腥勾當完成資本的原始積累,樂大人覺得頗可以借鑒一番,當然樂大人心地善良,絕不會做那打劫的勾當,隻不過想收些過路費而己。


  如何控製杭州灣外海島上的海匪,成了樂大人最為頭痛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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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樂大人的獎賞升遷,朝中三部大員們愁啊。行文褒獎、遣使勞慰、加俸增秩都是應有之義,換做尋常官員按步就班就可以了,但蔡京不悅樂天是滿皆知的事情,卻是將三部大員都難為住了,惹不起蔡相公啊!


  惹不起蔡相公還在其次,這樂大人出仕前還曾在皇城司供過職,可以看做是嘉王殿下的人,獎賞升遷太低,又難免不會惹得嘉王殿下不悅。


  高低都不成,最後刑、禮、吏三部一致認定將樂大人升做七品,同知杭州府通判事,實際上還是署理錢塘縣衙。說的明白些,為了應蔡相公讓樂大人查案的調調,給了樂天一個同知杭州府通判的虛職,不然如何與杭州府府衙與治下其餘八縣溝通協商。


  全天下在大宋京畿縣正印外,這正七品官職署理一縣的,隻有樂天這獨一號了。


  次日臨朝,禮、吏、刑三部官員將擬好對樂天獎賞的奏疏帶上。到了殿中,前頭諸事議畢,吏部尚書出班奏事,將昨日擬好的奏章讀了一遍。


  奏章上的內容引起了滿殿細細碎碎的雜音,眾人交頭接耳的議論了一番。


  “眾卿以為如何?”龍椅之上的徽宗皇帝掃視了一眼殿中群臣,問道。


  說實話,朝中群臣對樂天如此快速的升遷,心中還很是嫉妒的,今年春闈戊戌取士,到如今樂請被奏請為正七品官職也就五個月的時間,戊戌科那位便宜狀元王睜還在秘書省當校書郎呢,樂天己經是正七品的一府通判了,在大宋這等升遷速度簡直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便是侍禦史陳淩元心中也是苦笑不己,去年被自己收入縣衙的小吏,如今的品秩己經與自己持平了。


  年滿七十,按本朝七十致仕之說,蔡京曾不情不願的以年紀老邁為由曾兩次上疏致仕,皆被徽宗皇帝捥留,故而徽宗皇帝照顧其老邁,特許每五日臨朝一次,今日適逢蔡京上朝之時。


  一眾官員望了望立於百官之首的蔡相公,此刻的蔡相公垂目而立,沒有絲毫言語,再看向蔡相公一班走狗,俱是沒有人出班發言,其餘人更無出言阻攔之意。


  見無人出言阻攔,徽宗皇帝說道:“除這些恩典外,再加上授樂天正六品昭武校尉、拱衛大夫一職!”


  聞言,滿朝文武皆是一驚,便是一直合目而立的蔡京也是猛然睜開眼睛,心中更是不解,官家怎麽給樂天授了一個武職。


  正當有人吃驚之際,隻見樞密使鄧洵武出班奏道:“昨日樞密院接到兩浙路禁軍水師來報,杭州灣外海匪猖獗,恰又在錢塘縣境內攪鬧,水師幾戰無功……”


  滿朝文武立時心中明白過來,官家升了樂大人武官的職,是有意讓樂大人領兵去剿那海匪;有心思靈活的朝臣更是明白官家的另一層含意,教樂大人領兵還有管控杭州商賈海上走私。


  抓了一個出海走私的商賈就查抄了四十萬貫錢,要是多抓幾個,這大宋每年還會出現入不敷出的情況麽麽?


  若是放在神宗朝及以前,若官家一提此言,便會有大臣一口否決,然本朝自徽宗登基後,便搞起了一言堂,徽宗皇帝又豈能聽進他人之言,再者說蔡京、鄭居中、王黼俱都是媚上之臣,又哪裏敢反駁徽宗的話,對於樂天的這個任命,自然而然便落實了。


  早朝散去,出了殿的一眾官員依舊是議論紛紛,樂大人雖在千裏之外,刷存在感刷的太厲害了,與現在相比,之前在汴梁城為官時鬧出的那些動靜幾乎成了毛毛雨。朝堂之上的大小官員們,皆是不經意間將這個名字記得牢牢的。


  滿朝文武不知道的是,在延福官的禦案上,幾日前就有一封被記為《錢塘知縣為市舶及海匪患二事疏》的奏折靜靜躺在那裏。這封奏疏裏除為大宋市舶稅賦流失的反思與海匪為患的剖析外,樂大人還挾帶了些私貨,多少有一些為自己叫苦叫屈,但也俱都是點到為止。


  其中,第一大部分為描述形勢的險惡:

  錢塘前任知縣張某被害一案,實屬駭人聽聞!臣細加追查下來,一為其妾與奸夫合謀;二來張某一案涉及挪用公帑、與商賈合股參與走私,實屬駭人聽聞,若非張某挪用公帑斷不至於縣衙錢庫小吏席卷銀錢而逃;若非如此,下官也不會尋蛛絲馬跡而查出走私大案。由此可見過錢塘杭州境內販私者甚多,更可以看出近年來緝私不利、市舶稅法大壞。


  杭州商賈巨富,非它地可比,官員動輒往來,接待一事俱由商賈出資而非府衙出錢,究其細因,正所謂毫厘之末可洞風雲。


  臣查錢塘奸商王佐挾私出海,便有杭州餘杭商賈胡某鼓動錢塘士紳商賈搬離錢塘,本朝自開朝起便有土地兼並之弊,錢塘士紳商賈離於本地,與撼動朝廷根基有何異哉?臣欲懲其卻被杭州知府攔下。


  試問,杭州知府是官家之臣還是杭州商賈之臣?今日這杭州是官家之杭州還是商賈之杭州?朝廷之稅賦流入商賈、貪吏之手,此若久矣,我大宋當如何養官豢兵?

  臣到任錢塘兩月,躬謹勤於王事,查案、緝私,卻招致府衙疏遠,商賈側目,更被陷入牢獄,臣心甚淒……


  總之,樂大人這一部分描寫成朝廷稅賦流失慘得的模樣,同時又很保守的給出了一個數字,僅杭州一地市舶司每年就流失了二百萬貫的財稅。


  第二部分,樂大人又言明海匪禍患,與因海匪禍患而帶來的機遇,並且要權:

  近日,杭州灣海匪禍患日趨嚴重,官軍水師數剿而不得勝,反損兵折將。依臣來看海上匪患雖為禍事,但塞翁失馬,焉之非福?可借剿匪患之機,平定匪患,加強緝查海上行私商賈,可謂一舉兩得。


  另,本地商賈於本地行商,枝葉蔓延可謂樹大根深,與地頭蛇何異,本地官僚多與之有交,己不堪大用,故而應用外來之官整肅緝私,唯有此才能去其弊也!

  第三大部分便是表決心:


  古之賢人嚐言: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臣讀聖賢書,效古人行聖賢事,居於其位便謀其政,縱有險阻,臣肝腦塗地也要誓除汙垢,還一縣之清明,以上報陛下知遇之恩,下撫黎民。


  看上去樂大人寫的這封奏疏又有幾分《出師表》的味道,與樂大人此前的那一篇奏疏前後響應,正如前、後出師表那般。這雖然不是八股文,但和後世喚做官八股的文章極為類似,總之古時的奏疏大致的格式就是這個模樣。


  這奏疏是寫給官家的,同樣也是寫給嘉王殿下的,全文中所有的話都抓住了一個錢字,國家養官豢兵、官家玩樂修建艮嶽皆需要錢,可以說將徽宗趙佶與嘉王二人的心攥的死死的。


  除了給徽宗皇帝寫奏疏外,樂大人還給梁師成、王黼、以致於陳禦史寫信,討一個可以合理插手市舶司事務,又能整治杭州商賈的官銜。算是為公,也算是為私。


  樂大人這封奏疏是以錢塘知縣名義發出的,但走的卻是嘉王的路線,一來是奏疏走得快,二來向嘉王殿下表忠心,自己是嘉王殿下的人,抱好這條大粗腿。


  若是走正常奏事路線,非報急報變之類的大事,這封奏疏要遞到皇帝麵前不知道要多少時間,甚至有可能落到蔡京的案上就被燒成了灰,畢竟基中涉及到王漢之,王漢之又是蔡京舉薦之人,眼下禦史言官這一塊己經被王黼、王安中所掌控,免不得被二人彈蔡京一個用人不當的罪名。


  七月十日,新任兩浙路廉訪使趙約赴任,除了新官上任以外,更是奉了朝廷之命調查樂天奏疏。


  樂大人雖說是向上告了狀,但朝廷自有監察機製,更不能偏聽偏信,正好前任兩浙路廉訪任期己滿,這趙約做為繼任補缺。


  兩浙路廉訪使趙約到任杭州,一見杭州城沿錢塘縣界被樂大人挖得亂七八糟,還見錢塘縣衙差伇在路上設卡收稅,又向杭州城百姓問明原因,確認那餘杭商人胡岩山有鼓動錢塘士紳搬離錢塘,被樂大人緝拿,後被王知府開脫之事,又著王佐問明走私出海一案……總之,將樂大人到任錢塘以後所有的案了查了一遍。


  隨後,趙大上向朝廷奏疏,就沒有什麽事了。


  朝廷對樂大人雖然有了任命,全卻沒有下達,直到趙大人奏疏到汴梁,朝廷才將樂大人的任命發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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