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說情
這兩日,杭州府城內木匠鋪的生意忽的好了起來,雖說接的不是大活,但一時間也是忙的人仰馬翻,就是如此加班加點,做出來的活計還是供不應求。
此物色呈裱黃、長約一尺、寬約三寸,上有名敕,而且所有的名敕還是一模一樣。
此物名喚牌位,原為儒家所有,中國佛教從宋代起予以采用,在牌位上書寫死者法名,置於佛壇或某處,表示祭祀死者之靈。不過牌位分為兩種:第一種為生者也就是活人用的,被稱為消災牌位,大都用紅色或是粉紅色木牌。在設此牌位之時,還需要請些和尚道尼姑為此片位主人行法事,以求諸佛菩薩如被此活人消災免難,事業發達,凡事順利。
當然,花費也是不小的。
第二種喚做往生牌位,為死人所設的牌位,其上書寫死者名字,大都用黃色木牌。請僧尼為其行法事以助亡者神識(靈魂)早日往生西方極樂世界。
木匠鋪的老板想了起來,此神物上一次銷售火爆還是在一個月前,本城前提轄武鬆刺殺蔡鋆後在府衙大牢中受刑身死,杭州百姓為感其恩德,家家為武鬆立下往生牌位。
蔡鋆做惡心杭州民憤甚大,昨日聽聞刺殺蔡鋆案中另有其人,而且還是剛來錢塘上任的樂知縣,不少杭州百姓聞聲而動,再次掀起購買牌位的高|潮。
隻不過眼下樂大人未死,杭州城的百姓們為了省些花費,也為了圖些方便省事(畢竟殺人要償命,而且殺的還是蔡相公的兒子),故而為樂大人選擇的牌位是死者所用的黃色往生牌位。
此時在提刑司大牢裏,正忙著接見一眾伎家姐兒的樂大人若是有知,心裏不知道是個什麽滋味。
杭州城的百姓們太樸實、太愛戴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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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杭州那邊有好消息肖來!”
東京汴梁大內禁宮,嘉王趙楷正一臉愁色,見得史勾當官風風火火的走了進來,尖著嗓子,臉上喜形於色。
“有甚的好消息可說,朝中大臣俱都上疏要本王搬出大內開府!”嘉王趙楷輕歎了一聲,麵色更是鬱悶。
宋隨唐製,帝王家子嗣到了一定年齡(通常是十五、六歲)之後,要接受皇帝父親的命令,自行開設府署,樹立旗幟。開府對於徽宗皇帝尋常的皇子倒也罷了,但對於嘉王來說並不是好消息,因為嘉王殿下深得徽宗皇帝寵愛,更心有問鼎九五之意,數年前便有朝臣向官家奏請嘉王開府,卻被徽宗皇帝壓了下來,如今嘉王己經年滿十八,更是己經大婚,開府之事己經是彈壓不下之事。
開府意味著什麽,意味著距離那個位置遠了一步,嘉王趙楷心中又怎不犯愁。
“殿下,這次可是個大好消息!”史勾當官上前拜道,雙手奉上一封書信說道:“駐杭州的皇城司士卒自杭州城解來一綱船,船上錢銀珠寶足足價值四十萬貫錢……”
“四十萬貫!”嘉王趙楷微微一驚,劈手將史勾當官手中的書信拿了過來,細細的看了一遍,臉上的愁意漸漸散去,笑意蔓上臉龐。
大宋現在一年的財賦收入為六千萬貫,縱是這樣每年幾乎入不敷出,由皇城司一下解來四十萬貫錢,此事非常小可。
哈哈的笑了兩聲,嘉王喜道:“本王果然沒有看錯人,這樂天真是幹練之才,上任不過幾日,便通過一樁命案竟查到富戶走私出海案,還查沒了這麽一大筆財貨,事情辦的妥當利落,又對朝廷忠心耿耿,其行可勉,甚心可嘉!”
一旁的史勾當官諂笑道:“是殿下慧眼識英才,才使得樂大人這顆明珠沒有蒙塵!”
看了眼信箋上的日期,嘉王挑起眉頭:“從杭州到汴梁走水路也不過二十日的時間,再過兩日便到八月了,為何這綱船足足走了一月有餘?若早來兩日,父皇看到這喜報,本王開府一事還會再向後推上一推的!”
史勾當官忙在一旁說道:“殿下,現下正值夏汛時節,通濟渠與運河交匯的海州正在生澇,所以綱船走的慢了些!”
點了點頭,嘉王趙楷看著樂天寫來的書信,眉頭輕輕挑起:“若樂卿書信上所言不虛的話,每年海稅這一塊,僅杭州市舶司就損失了百萬貫,我大宋在東南有四大市舶司、下麵更有幾十個市舶分司,若加在一起每年朝廷至少漏掉了三、四百萬貫錢的進項!”
史勾當官也是說道:“若是能將這筆進項掌控住,朝廷的財政每年便勿需似眼前這般吃緊了!”
雙眼微眯,片刻後,嘉王趙楷吩咐道:“隨本王去將喜訊傳與父皇!”
麵容上盡是喜意,趙楷心中清楚這個功勞的份量,足可以讓父皇對自己的寵愛更上一層,甚至可以讓自己距離父親的位置更進一步。
“殿下,有杭州皇城司信箋到來!”未待史勾當官回話,門外有個侍衛手中捧著信箋走了進來,恭恭敬敬立在那裏。
“拆來與本王看看!”有了之前的喜訊,嘉王趙楷心中興致更高。
拆開信箋,嘉王趙楷目光掃過,臉上的笑意更濃,隨手將信箋遞與史勾當官。
將信箋細細的看了一遍,史勾當官也是一臉喜意,諂媚著說道:“這樂大人果然會辦事,先是著人將罰沒走私商賈的財產送來,眼下又給王爺送了一個插手市舶司的好借口!”
“杭州灣鬧了殺人越貨的海匪,水師又圍剿不利,這個借口當是好得很!”嘉王趙楷輕笑道。
“人人都知道市舶司是個肥缺,這些商賈們走私出海少不了市舶司的好處。”旁邊的史勾當官說道,想了想又說:“杭州與明州兩港相距不遠,正好可以借圍剿海匪之名插手市舶司事務,更能控製航道,到那時我大宋的奸商們休想再鑽營配利的私下避稅出海,朝廷也能將賦稅的損失降到最低!”
嘉王趙楷也知道這個道理,不過又鎖起了眉頭:“這樂天倒是辦事的一把好手,隻是本王怕父皇看到他的名字,心中還是不大高興!”
史勾當官為樂天說起了好話,“其實此事真怪不得樂大人,樂大人寫那喚做《長生歌》的詞話,不過是應李師師與趙元奴之邀,隻不過被蔡相公利用了機會,向官家進讒言而己。”
“本王也知道是這般情況!”嘉王趙楷也是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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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內,延福宮。
朝廷憑空多了四十萬貫的進項,徽宗皇帝龍顏大悅,當目光落在樂天的名字上時,卻是皺起了眉頭。
“本來大好的喜事兒,官家怎忽的不高興起來了!”侍俸在一旁的梁師成察顏觀色,笑著問道。
“還不是因為樂天這廝!”徽宗趙佶怒道。
“這樂天隻是年紀尚幼,不過辦起差事來倒是一個幹臣!”見徽宗不悅,嘉王趙楷在一旁忙為樂天說起了好話:“這樂天乍去便破了錢塘前任知縣自殺的案子,又順著案子查出了奸商出海走私的案子,可見那樂天對父皇是忠心的,一心為朝廷辦事的!”
“嗯!”聽趙楷這般說,徽宗皇帝點了點頭,麵容上尚有幾分恚怒之色散去。
蔡京長子蔡攸赫然侍俸在徽宗皇帝身邊,蔡鋆是自家六弟,六弟若不是赴任杭州也不會落得遇刺身亡的下場,自然心中對著樂天帶有怨念,上前說道:“陛下,臣忽的想起大觀年間的陳朝老,這樂天為博出位與陳朝老有何異哉?甚至其行言比陳朝老更為卑劣,臣認為此人看似大忠,實為大奸!”
提及陳朝老,徽宗的麵色更是難看起來。
這陳朝老在大宋也是位名人,曾在大觀三年上書說:“陛下即位以來,凡五命相,有若韓忠彥之庸懦,曾布之贓汙,趙挺之蠢愚,蔡京之跋扈。今複相執中何為者耶?是猶以蚊負山也,亦無損於山,若以斯人治天下,臣恐天下墜甑矣。”
雖說此事過去八、九年了,但徽宗皇帝不時想起此事。每當想起此事,徽宗趙佶都恨的牙跟癢癢的,這陳朝老是什麽意思,將本朝重臣比做什麽,比做了無能、平庸、愚蠢之輩,這等於是在變像罵自己這個做皇帝的無能昏庸。
身為官家最寵愛的皇子,趙楷麵色微變,望著蔡攸神色間頗有幾分不善。
聽到蔡攸這般說話,梁師成的麵色也是不好看起來,樂天怎麽說也算是自己這邊的人,幫助自己出過力的,而是還是被嘉王視為心腹,樂天上任錢塘立下的功勞,可以說是對嘉王固寵是有利的支持。嘉王是被徽宗最為寵愛的兒子,甚至有可能取代東宮,登上九五之位,現下樂天雖然隻是從八品的芝麻綠豆官,可以說交好樂天的成本極低,但收獲的利益會遠超想像。
想到這裏,梁師成向前走了兩步,在所有人驚訝的目光中整了整衣冠,向著徽宗皇帝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
“梁卿此為何意?”見梁師成忽得對自己拜了三拜,徽宗皇帝心不解,問道。
梁師成回道:“奴婢發現官家越來越有前朝太宗皇帝氣像了!”
“勿要故做神秘,說個明白便是!”徽宗皇帝問道。
梁師成不慌不忙說道:“奴婢雖然是個殘廢之人,但心智還是健全的,依奴婢看這樂天雖是出於鄉間小兒,卻也是有膽有謀之人,平軍亂,破大內盜案,在開封府掌刑名時更是明察秋毫,隻是年幼輕狂行事微有暇疵,但奴婢認為暇不掩玉,此人隻需好生磨煉,當有前朝魏征之才,故而奴婢認為陛上有太宗皇帝氣像!”
“兒臣也認為梁太傅說的極是!”一旁的嘉王趙楷見梁師成替樂天說話,忙上前:“今歲春闈與兒臣一齊登科共有六百餘人,唯有這樂天是父皇當場考校賜與的特奏名,再見今歲登科進士,有幾人有樂天這般才能。”
徽宗趙佶雖說在治國上有些昏聵,但並非心胸狹隘的暴虐之君,被梁師成一通馬屁拍的凡中有些飄飄然,“既然皇兒與梁卿皆為那土包子美言,朕便不與他計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