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身陷囹圄(下)
“樂大人,請罷!”
曾經的同行,杭州府衙的幾個差伇皮笑肉不笑的與樂天說道。
然而,當看到差伇們抬了木枷,樂大人的麵色瞬間變的無比難看起來。要麽是杭州府衙差衙為了討好王府尊,要麽是自己挖了府衙門前街道坑了太多人的報應,或是二者原因都有,樂大人眼下悲劇了。
木枷也喚做枷鎖,在晉代時曾有官員受打穀農具的啟發製出的一種刑怪,在中國法製史中足足使用了一千五百多年,規格、重量、樣式多有變化,樂大人見識的多了,不過這次卻是傻了眼,這些府衙差伇明顯是為了整治自己,將府衙大牢內最為沉重的枷鎖拿了出來。
隻見府衙差伇們搬來的這副枷鎖,沒有一百也有八十斤,樂大人的身板再是強壯,枷上這副枷鎖,樂大人怕是沒走到府衙門口,就被累成了狗。弄成那般模樣,什麽風流才子樂郎君、什麽當世詩詞名家等等,樂大人一係列的光彩照人的形像,都會在瞬間一落千丈。
形狀甚至淒慘、屈辱……
見那邊置製史陳建、曹提刑官步伐尚未邁出衙門儀門,樂大人憤而對一眾胥伇們罵道:“爾等殺才,安敢如此欺辱本官,待本官洗刷冤屈之際,定然斬下爾等狗頭!”
一眾差伇見樂大人落到這種田地,還擺著譜耍起威風,俱都是嘻皮笑臉的說道:“樂大人,你還是先將自家的性命保住了再說罷!”
那府衙快伇班頭姓仇喚做仇三,皮笑肉不笑的說道:“樂大人,落毛鳳凰不如雞的道理,你不是過不懂罷,你樂大人無事便招惹府尊老大人,正所謂自做孽不可活,樂大人你還是在大獄裏保重好自家身體罷!”
被一眾差伇氣的腦門發青,樂大人繼續威脅道:“你這殺才當真不怕,日後本官開釋,取了爾等的狗頭?”
那仇三不屑道:“小人吃差伇這行飯十幾年,什麽樣強橫人物沒見過,似樂大人這般的說詞,小的見得多了!”
小人!吃差伇這行飯的人差不多都屬於小人之列,早前樂大人也屬於這一隊列的人物。
大堂上的王府尊手撫白須看著這一幕,得意之色溢於言表,一張老菊|花臉上的皺紋俱都伸展開來,心中越發的感到快活。想想憋屈了這麽許久,能將樂天拿下,那種成就與暢快|感是用語言所無法形容的。
“朝廷命官的體麵,豈是爾等這些狗才可以隨意欺辱的!”尚未邁出儀門的曹提刑官聽到樂天的斥罵與杭州府衙的譏笑,忽的停下腳步轉身回頭斥道。
曹提刑官也覺得王府尊有些過份,不過也難怪,樂大人往日將府衙得罪的太過厲害,王知府如此報複也在意料之中。不過,曹大人掌管刑獄複核,遍覽天下案宗,對樂天斷案的才能很是欣賞的,雖說是個特奏名,但樂大人好歹也是讀書人,那般斯文掃地場麵實在有失官員體麵。
聽到曹大人斥喝,那班頭仇三不敢再囂張行事,回頭想看府衙裏王府尊的麵色行色,卻不見王府尊蹤跡,隻得乖乖的給樂大人換個輕的。
話說從古至至,衙門前曆來都是很熱鬧的。便是放在現代社會,諸位看官若觀察仔細些,那些律師事務所、複印社等等一幹生意都設在政府、法院附近。杭州府衙大門前,從賣筆墨紙硯的到代寫狀子的,從進衙辦事的到告狀打官司的,還有那些靠牽橋搭線辦事的掮客到看熱鬧的,以至休息的茶館、飯鋪各行各業俱是不少。
雖然樂大人刨了府衙大門前的道路,出行有些不大方便這裏依舊是熙熙攘攘,人氣也是旺盛。
府衙側門突然開啟,一輛牛拉囚車從府衙裏緩緩行駛出來,立時間引來衙門口無數人觀望。這些在衙門口討生活的人向來消息靈通的很,沒聽說過這陣子府衙審過什麽大案,紛紛開始議論這囚車上是誰,而且看麵容,似乎還有幾分熟悉。
在一眾看熱鬧人群的強勢圍觀中,有人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的大叫道:“這不是錢塘縣知縣樂老爺麽?”
經這人一喊,立時所有感覺囚車上這副年輕英俊麵孔有些熟悉的人們,立時認出了樂大人身份。
“銬上枷鎖,押上囚車,這樂老爺犯了什麽案子,才能落得這般場景?”有人議論道。
有人搖著頭說道:“這位樂大人倒是個奇葩,傳言不止是與前任杭州知府不和,便是與現任府尊也不和睦,落得這般下場不過是遲早之事!”
“從八品的綠豆芝麻官去硬撼正三品的府尊,樂大人有如今日之難,也在意料之中!”有人跟著說道。
有與那押解樂天去提刑司衙門差伇相熟的,大聲問道:“趙差爺,這樂大人犯了麽罪,怎落得這般田地?”
那押解樂天的差伇扯著嗓子叫道:“逆犯錢塘縣知縣樂天,買凶武鬆刺殺前任府尊蔡鋆蔡老大人,現下證據確鑿,特押赴提刑司複核!”
轟……
杭州府衙門前騷|動了起來,這個消息太有震撼力了,簡直是劇情大逆轉啊。一月前的時候,就是在府衙大門前,同樣是這些人親眼看到前府衙提轄武鬆數刀刺死府尊蔡鋆,不過一個多月後,案情逆轉到這種程度,刺殺蔡鋆的不止是武提轄,還有這位剛剛上任月半的樂大人。
這消息是真?是假?
有人認為樂大人應與此案無關,理由是樂大人剛剛在錢塘上任,那蔡鋆便被武鬆刺殺,二人應無交集,樂大人定是受人陷害;還有些人認為,樂大人與蔡鋆本有舊仇,樂大人來錢塘上任更是本朝權相有意報複,樂大人出此下策,也是情非得己。
蔡鋆在杭州聲名狼藉,有蔡虎之稱。無論樂大人做與沒做過,杭州百姓對樂大人的好感度蹭蹭的上漲,便是一直對樂大人頗有怨言的餘杭百姓,忽然間對樂大人也恨不起來了。甚至不少人開始默默流淚,這位樂大人就是大恩人啊,若不是樂大人除去蔡虎,杭州城不知又有多少人家破人亡。
用後世的話來說,從府衙傳出的消息,不諦於一枚重磅炸彈,震動了整個杭州城,杭州府被籠罩在各種傳言與猜測之中。
屁股,好痛!對於囚車外的議論聲,樂大人充耳不聞,隻是感覺身子幾乎被牛車顛的如散了架一般,尤其是臀部更是疼痛。挖了路,連帶自己也坑了。
府衙上下對樂大人恨得要死,不過提刑司上下對樂大人倒是很客氣。樂大人曾斷過的案子俱可堪稱經典,提刑司又是專管刑事訴訟複核的衙門,上下官佐自然知曉樂大人在刑名上的建樹,心中多半不信樂大人這麽一個擅於刑名之人能犯這等低端錯誤,再者說樂大人與王知府不和是人盡皆知的事情,這所謂雇兄刺殺蔡鋆的案子,十有八|九是受人誣陷。
除此外,提刑官曹大人也曾指示獄卒要善待樂大人,故此沒有人敢為難樂天。
提刑司大牢內,為樂天準備的是最好、最為幹淨也是采光最好的牢房。不過,這房間再幹淨也是牢房,獄卒們恭敬的請樂大人進去,隨著冰冷的鐵門關緊聲,樂天的一雙眼瞳間卻沒有像其他犯人那般,盡是絕望之色,而是泛起了淡淡的笑意。
貧居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
然而似樂大人這般落魄的階下囚,卻也是門庭若市,隻不過來人各有目的而己。眼下的樂大人越發的像是被關在籠子裏的野獸,這些來觀望樂大人的倒有些像似遊客。其實來提刑司大獄與去動物園沒有什麽不同,同樣都是交了錢才肯進。
第一個來探望樂天的人,倒有些讓樂大人驚訝與憤怒。就在樂大人上午剛剛進了大獄,下午便有人前來探望。
“這不是錢塘縣的樂縣尊麽,怎變得這般模樣?”來人是胡員外,那個曾被樂大人下過通緝令的胡岩山。笑聲中摻雜著狂妄與桀傲,胡員外望著樂大人,接著說道:“如果胡某不曾記錯的話,樂大人曾經對胡某下了通緝令,怎才不過短短數日的時間,樂大人便身陷囹圄了!”
對於胡員外的嗤笑,樂大人不以為意,隻是問道:“你是怎麽進來的?”
“記得前些時日,樂大人在府衙說過一句有錢能使鬼推磨,不過在下更加信任有錢能使磨推鬼!”胡員外再次狂笑了起來,望著樂大人又接著說道:“今日胡某來看望樂大人一眼,權當是提前上墳了,讓樂大人在生前看到,總比讓樂大人在死後看不到的好!”
胡員外的小人嘴臉,暴露無疑。籠中的猛獸心情很不好,籠外的遊客很沒素質。
“胡員外果然是不學無術之徒,樂某人說這一句話,便記在了心中,那樂某人好為人師,今日再教你一句‘寧欺白須公,莫欺少年窮。’”關在籠子裏的猛獸雖然心情不好,但還是要保持自己一向溫文爾雅的模樣。皆竟咱是聞名天下、蜚聲大宋詞壇的桃花庵主,更是青|樓女伎眼中謙謙有禮的樂郎君。
對於樂大人的話,胡員外不屑一顧:“你覺得你還能出得了這大獄麽?”
“說你是四民之末便是四民之末,家中再有錢,憑你的眼界,也不過是一鄉間土包子而己!”樂大人也是一臉的不屑一顧,隨即狂噴道:“朝堂中的事情你知道多少,你一鄉間土包子也敢在其中攪和,難道是脖子上這顆腦袋想換個地方長長,不要到了自家妻妾女婢淪到充為官妓,被他們騎跨時才幡然醒悟!”
本來是想到提刑司大獄耀武揚威一番的,沒想到被樂大人噴個灰頭土臉,胡員外縱然是心理素質再過強大,被樂大人說了一番誅心之言,隻得悻悻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