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捉拿胡員外
樂大人是什麽意思?是要自己這些士紳們做個支持的表態麽?聽樂大人話音裏的意思,若不表這個態恐怕是要強行派捐?一眾錢塘富戶們彼此間交換了個眼神,心中皆是這般想道。
聽到樂大人發話,被樂大人整治的幾近傾家蕩產的王佐王員外,忙拱手說道:“縣尊大人,胡員外曾鼓動我等遷往餘杭,隻是我等總覺故土難離,實不願遷往餘杭!”
對於王佐能最先開口,一眾人也是知曉的,王員外被樂大人弄的傾家蕩產,心中早就怕透了樂大人。
“真有此事?”樂大人眯著眼睛問道。
“胡員外雖向我等提過建議,但我等心中所想與王員外一般,俱都有故土難離之感!”見王佐最先表了態,其餘的一眾士紳商賈也是連連說道。
錢塘縣對寄藉人口整治的厲害,有誰敢籍貫遷往餘杭,何況樂大人要的不過是一個表態而己,這一眾士紳商賈又怎麽會舍不得。
聽錢塘在座人俱都這麽說,樂大人示意旁邊的尺七拿上來張紙箋,笑道:“既然諸位都如此說,那諸位不妨在這在上麵簽下大名罷!”
待尺七鋪開紙箋,一眾錢塘縣士紳商賈看清上麵文字,麵色立時難看了起來。準確的來說這紙箋上的文字是一篇證詞,是胡員外鼓動錢塘士紳遷往餘杭的證詞。
簽,得罪胡員外;不簽,得罪樂大人!
商人重利輕義,二者取其一,棄胡員外而取樂大人也。
次日清晨,樂縣尊敲鼓升堂點兵,將三班差伇連帶著幫伇一百多號人聚在堂前,按著花名冊將點了一遍。
縣尊大點兵?一時間滿衙驚動,胥吏們驚疑不定,不曉得樂縣尊忽然聚集人馬來做甚。說實話,縣衙裏的一眾差伇心中都有一種縣尊不信任自己的感覺,譬如上次查抄王員外家,樂大人動用的竟然是官軍,心中對樂大人後台、能力讚歎的同時,又歎息自己這一眾差伇們連打雜的活都不配幹。
按著以往的經驗來判斷,現下樂縣尊將縣衙所有人馬聚來,莫非是哪裏出了什麽事情,縣尊要大家前去查禁拿人,而且從眼前的氣勢來看,對方的武力值定然不凡,弄不好一定是去玩命的。
樂大人未動,身邊的長隨屠四審視了一番手下的三班快伇與一眾勞伇,一路走來,看中的人便點一下,令這些人出列。
不一刻的時間,被樂大人挑出二十多人來,這二十人非老即弱,站成一排。
樂大人這是在去蕪存菁的淘汰人員?還是在將精壯人員挑選出來去辦差?一眾人心中紛紛猜測。
被點到的人不明白,其他人也是好奇。連同縣衙裏的文吏們也是躲在遠處觀望。
示意沒點到的人立到一旁,樂大人踱步來到大堂中間。全場立時安靜下來,聽從號令。
“查餘杭縣商人胡岩山,暗中慫恿本縣富戶遷往餘杭,散布本縣謠言,於本縣禍害之大遠超想像,經本官查明證據確鑿,今日便差遣爾等前去餘杭縣捉拿!”
“請大老爺示下!”快伇班頭忙上前請道。
不過,這班頭心中很是發虛,縣尊大人莫不是在開玩笑麽,給自己帶的二十多號人與老弱病殘相差無幾,而且還是去餘杭縣境內拿人,況且那胡員外家是大宅大戶,家裏豢養的打手護院加在一起也有百十來個,自己就這麽幾個人去捉拿胡員外,與送死有什麽兩樣,雖說胡員外不敢置這些人於死地,但一頓痛打是免不了的。
樂大人絲毫不顧忌這快伇班頭的眼神,繼續說道:“這胡岩山你們俱是識得的,牌票上有其名號住處,限今日未時之前將其提拿歸案,爾等去刑房領取,務必奮力!”
縣尊大老爺訓話時無人敢有言語,在大老爺話音落下後一眾人開始交頭結耳了起來。之前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為何樂大人會為難餘杭人,便是絞盡了腦汁也想不出其中原因,隻覺得事情很是吊詭,沒想到原因會在這裏。
這年頭境內治下的富戶代表什麽,代表財賦,代表穩定,你胡員外鼓動錢塘士紳商賈去餘杭定居,不就是在拆樂大人的台麽,而且影響最大的一定是錢塘本縣百姓。
話音落下後,樂大人看了一眼自己身邊另一個長隨,說道:“張彪,你也與這些差伇一同前去,莫要教這些人耍奸賣滑!”
張彪應了一聲,加入到一行差伇中。
目送著二十多個老弱病殘差伇出動,樂大人冷笑一聲便要回後堂辦公。
一向未曾與樂大人有過什麽交漢的方縣尉走了出來,施禮道:“大人,那胡員外是杭州城有名的富戶,此行怕是徒勞無功!”
樂大人回禮,問道:“你怎知道?”
方縣尉說道:“一人三五貫錢,一隊人不到過百十貫,再管酒食,攏共花費百多貫錢,便可買一個嫌犯外出,行跡不明,尋訪不到等諸多借口,何況那胡員外是本縣有名的大財主,這點錢在他身上不過是九牛一毛!”
縣衙小吏出身,樂大人對於差伇們的那些操行一清二楚,不過卻不擔心,笑道:“依本官看來,這胡員外怕是連九牛一毛也不會出!”
“為何?”方縣尉不解。
“方縣尉不妨想想,餘杭縣現下與錢塘縣勢如水火,縣尊大人又選了一隊老弱病殘前去拿人,這些差伇能落得好結果麽!”洪主簿也從廨所裏走了出來笑道。
洪主簿話說的不全麵,這二十多個差伇中還加了一個張彪,用意不言而喻。
當地豪強毆打官府差伇反抗官府是什麽性質,不需說都明白,方縣尉立裏明白樂大人的用意。
三個時辰後,前去餘杭縣捉拿胡員外的一眾差伇們回來了,不過去時是走著去的,回來時是躺著回來的。樂大人期望達到了預期值,這些差伇們去胡家拿人,不可避免的挨了胡員外家丁護院的暴打。
事情很簡單。樂大人設卡收餘杭人過路稅,收餘杭人房產稅,又將寄藉在錢塘縣學的餘杭生員盡數開除,引起餘杭人前所未有的憤怒。現下錢塘縣人都不大好意思出現在餘杭縣地麵,莫說一眾錢塘縣的差伇大搖大擺的拿著牌票,到了餘杭縣地麵上,而且還是豪強家中拿人。
打了我錢塘縣的差伇,很好!
查看了一下這些差伇的傷勢,樂大人當即叫來書吏寫了告示貼在了餘杭地界,大意將餘杭縣胡岩山胡員外的罪過什麽鼓動士紳遷居、毆打差伇罪名寫了一遍,然後限胡員外在三日之後到錢塘縣衙自守,若俞期仍不歸案將以抄家株連之法搜尋。若有窩藏人犯者,概與同犯論。
胡員外住於餘杭縣,告示自然都貼在了餘杭縣的地界上,引來不少百姓圍觀,雖說餘杭縣百姓對樂大人無一絲好感,但對於官府的八卦還是很在意的,也知道為何樂大人要針對餘杭縣了,都是胡員外惹的禍,牽累到了餘杭廣大百姓。
鑒於前車之鑒,樂大人有著動用官軍查抄王員外家的光榮曆史,看到樂大人派人張貼到餘杭縣的告示,胡員外也開始慌了神。其實胡員外真沒有動手打這些差伇的意思,隻是其中的一個操著外地口間的差伇言語間極盡挑釁,才惹的一眾護院家奴上去毆打。
那個操著外地口間的便是張彪,奈何跟了樂大人以後近墨者黑,張彪這個老實人如今也變的狡猾起來。
今日剛剛將告示貼在了餘杭縣,第二日便從府衙來了一位刑房老吏,帶著王府尊的文書與樂大人商議公事。這位府衙刑房老吏性格好的很,沒有一絲上司衙門的張揚之氣,舉止言談間甚至恭謹謙卑。
沒辦法,誰讓府尊不給力呢,被樂大人三番兩次弄的狼狽非常。俗話說狗仗人勢,無奈王府尊腰杆子不直,手下這些嘍囉們也硬不起來。
說實話就為了這差事,推官與司理參軍兩位大人前思後慮,才選了這麽一個經驗豐富的老吏前來傳話,免的樂大人生了火氣,一頓棍棒將人打了出來,那樣府衙的麵子便蕩然無存了。
王府尊的意思很明白,你錢塘縣審的案子己經過了界,涉及到了餘杭縣,應報與州府知曉。說話的很是明白,但弦外之音就不言而喻了,既然是涉及到了餘杭縣,你樂知縣隻能將此案交與府尊處置。
再明白一點的意思是,你樂大人沒資格斷這樁案子。便是斷了這樁案子,本官也會再打回重來的。
弄明白了王府尊的用意,樂大人輕笑了兩聲:“聽王府尊的意思也有些道理,本案涉及到餘杭縣,本官插手其實有些不便!”
“是,是!”聽樂大人的意思是要放棄此案,那府衙老吏連忙點頭賠笑。
“本官看了帖子,字裏行間府尊有親自審理此案的念頭?”樂大人又問道。
自己隻是個傳話的,又哪裏做得了大老爺們的主,這老吏在心中暗暗叫苦,依舊是賠著一副笑臉,不敢多言半句。
樂大人忽的笑了起來,將手一擺道:“如此也罷,本官便將此案交與府尊大人審理!”
交流愉快的,會談是友好的,在出了縣衙之後,那老吏懸著的一顆心才放了下來,都說樂大人的暴虐與不羈是出了名的,便是連王府尊的麵子也不給。今日看來,好像不是這般模樣,那老吏心中想道。
待那老吏出了縣衙後,樂大人的臉上的笑意漸濃。
聽得樂縣尊將案子轉與府衙處理,錢塘縣衙的一眾官吏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王府尊與胡員外的關係,此案必定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何況本案中的兩樁子也並不是什麽大案。王府尊輕飄飄的一句話,便可以讓這兩樁案子消彌於無形。
難道,一向毫不畏懼權勢的樂大人這次算是認栽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