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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挑的就是矛盾

  杭州城原本好好的路,突然間被刨的坑坑窪窪,幾乎到了不能成行的地步,下雨天積了一窪水,晴天揚起一路塵,更過分的是餘杭人到錢塘縣地麵上做生意,竟然還要交納過路稅。


  樂大人激起了民憤,不過激起的是餘杭縣百姓的民憤,與錢塘百姓沒有任何幹係。在有心人的指使下,一眾餘杭百姓簽了聯名書,投到了杭州府衙狀告錢塘知縣樂大人。


  身為三品大員,被絲毫不講出牌順序的樂大人反擊的丟盡麵子,一直愁拿捏不到樂大人把柄的王府尊欣喜若狂,收了餘杭百姓的聯名書後,差人到錢塘縣衙尋樂大人到府衙一敘,當然是要大噴樂縣尊一頓口水,捥回丟掉的麵子。


  從身體各項素質上相比,樂大人任何一項都比王府尊強;但縣衙與府衙相比,縣衙處於絕對的劣勢,任何一項都比王府尊弱;樂大人的優勢抵不了縣衙的弱勢。


  說的俗一點,這就是官大一級壓死人。


  去府衙挨訓?笑話!


  樂大人才沒有興致去杭州府衙,倒不是怕那王府尊訓斥自己,隻是覺的自己去杭州府衙著實是浪費時間口舌。著尺七備好筆黑紙硯,寫了封呈情,言稱錢塘縣修堤、鋪路所費甚巨,此舉實為無奈,若府衙能想辦法減免錢塘縣的稅賦,這過路稅立即撤去。


  王府尊有這個本事替錢塘縣減免稅賦麽?當然沒有。大宋冗官冗兵,財政支出上朝廷年年都是支出比稅賦收入多,除了遇到災荒之年,尋常哪裏肯減免稅賦,再者說位於東南的錢塘做為稅賦大縣,朝廷更加舍不得。


  寫完呈文,吹幹了墨漬,樂大人差衙伇將呈文送到府衙,至於王府尊怎麽想,由他自己想去。


  就在寫給王府尊的呈文遞出去隔了半日,一張新的告示悄然出現在縣衙大門外的八字牆上。自從樂大人出了征收外地人過路稅後,縣衙前的告示就開始引起了尋常百姓的注意。


  事實上廣大錢塘百姓還是非常支持樂大人的。本來錢塘、餘杭共居一層,兩縣的百姓根本都不分彼此,俱稱自己是杭州府人。然而自從樂大人征收外地人過路稅後,廣大的錢塘百姓才意味過來,修堤、鋪路的錢還得錢塘縣出,由錢塘縣出就意味著本縣百姓徭伇加重,苛捐雜稅增多,但新來的樂大人卻將稅收到了外地人的身上,這動作看似來沒什麽大不了,但卻是變相的給本縣的百姓免了稅,爭取到了福利。


  樂大人在錢塘縣的支持率怎能又不高。


  “府縣同城,餘杭、錢塘二縣將府城一分為二,天下承平多年,餘杭、錢塘二縣百姓互在彼此境內置下產業,以致使官府漸感戶籍混亂,實難以約製。


  現本縣欲清理境內百姓戶籍、產業,本縣百姓名下產業不予變動,非本縣百姓名下產業要接受官府盤查,適可收取合理費用,以充做本縣修堤鋪路之用。”


  落款“錢塘縣正堂樂”,並蓋上了鮮紅的知縣大印,甚是顯眼。


  很簡短、淺顯,通俗易懂的一個告示,核心意思隻有一點,要整頓錢塘縣境內的房產,非錢塘籍百姓一定要收些費用,當然這些費用都被用做修堤、鋪路之用。


  樂大人這般做事,表麵上看是要爭收些稅費,實際上樂大人在警告本地的士紳,若是你們這些人在胡員外的鼓動下,棄了錢塘縣籍貫,本官就要收取你們重稅,房產、地產、田產一樣都不能少。


  樂大人這種舉動放在今日來說叫什麽,叫防止資產流失,防止本縣的資產流失到鄰縣,這種舉措無論在古代還是後代,都是值得表揚的。


  當然,樂大人貼出去的告示與這般舉,依舊是贏得本縣百姓們的一片叫好。


  錢塘縣中不乏明白人,這些人未必知道胡員外鼓動錢塘士紳商賈,將籍貫產業遷去餘杭,但卻看的清楚,樂大人有意製造出錢塘與外地人的摩擦,來贏取自己在錢塘百姓中的擁護。至於那些曾被胡員外鼓動過的士紳心中更是明白得很,樂大人這是在警告自己這些人,不要聽那胡員外的鼓動,深一點的含義是,更是要與其保持距離。


  在簽押房裏,樂大人思慮了許久,拿出醉海棠送與自己的那本《士紳錄》,翻看了一番,從上麵抄下二、三十個名字,著手下的書吏按著名字寫請柬,派差伇一一投了出去。


  本身就有意讓此事外泄的,何況樂大人現在在杭州府裏風頭正盛,一舉一動都牽動著無數人的目光。很快樂大人在縣公館設下酒席,宴請本縣士紳商賈吃酒的消息傳揚開來。


  是凡接到樂大人請柬的士紳商賈,皆是皺起了眉頭,因為這些士紳商賈俱都是知道,這收到樂大人帖子的人多與胡員外來往密切,更有不少人與其有生意上的往來。


  樂大人刁鑽的本事,自己這些人己經見識過了。去了,這場宴請極有可能是場鴻門宴,雖說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但絕不會是好事;不去,就是不給樂知縣的麵子,想想那王員外的境遇,一眾收到帖子的士紳商賈,立時有錢袋一緊的感覺。


  縣公館門前,停著數十頂轎子,足有百十位轎夫聚在一起,臉上帶著笑意的閑侃,但談論的主角俱都是這們新來錢塘上任的樂大人,這些轎夫都是錢塘本地人,談論樂大人整治外地人,由心底感到高興。


  縣公館內的氣氛與外麵完全不同,壓抑而沉悶。除了樂大人言笑晏晏外,大部分錢塘士紳商賈的臉上俱都是強顏擠出來的歡笑。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樂大人目光掃視著一眾錢塘本地士紳商賈們,看似漫不經意,卻是深有意思的說道:“前幾日聽說餘杭的胡員外曾勸諸位將籍貫、產業移到餘杭去,不知是否有過此事?”


  終於說到了重點上,一眾錢塘士紳商賈彼此間對視了兩眼,卻又將頭低了下來,顯然誰也不願出這個頭,說這個話。


  “諸位沒有受這胡員外的鼓動而遷居餘杭,實是諸位的福氣!”見席間一眾士紳商賈不語,樂天隻是一笑,隨即又說道:“本官曾經有過打算,是凡遷居餘杭的錢塘百姓,皆要將資產的三成充公,這樣一來也免的本官因為修堤、鋪路而收餘杭百姓的那些小錢了!”


  想想王佐王員外的遭遇,沒有人會懷疑樂大人是在虛張聲勢,以樂大人的手段,會有一百種方法讓你將家產吐出來呢,況且哪個商戶敢拍著胸脯說自己做得都是正當生意,樂大人想揪錯,一定就能揪的到;想的更惡劣點的,便是揪不到,也會想辦法嫁禍。


  樂大人說話自然是不需要遮遮掩掩,直言道:“近日來,那胡員外四下誹謗本官,蠱惑諸位遷居餘杭,在錢塘早己不是什麽秘密。今日樂某請諸位來,就是想讓諸位做個證,本官要嚴查那胡員外,治他的罪!”


  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什麽意思?這是要自己一幹人選邊站的意思,是站在縣尊樂大人這邊還是站在胡員外那邊;一眾人不禁頭痛起來,樂大人是自己能得罪的起的麽,但又不想與胡員外撕破麵皮,心中直罵這胡員外,官員們勾心鬥角,你一個商人摻和什麽。


  半響,隻見一眾人依舊是沉默不語,樂大人正想催促之不,隻見有個縣學小吏氣喘籲籲的跑了過來,看到樂大人便開口叫道:“大老爺不好了,縣學裏的生員們打起來了!”


  “讀書人動手打架,簡直是有辱斯文,何以配稱孔聖門徒!”聞言,樂大人先是一驚,隨後厲聲斥道。隨即問及打架原由:“這些員學生員為何打架?”


  那縣學小吏氣喘籲籲的回道:“因為大老爺征稅一事,縣學生員現在分成了兩派,錢塘本地生員為一派、餘杭縣與其他外地寄籍生員為一派,自從見了大老爺中午出的那張告示,兩派生員先是吵了起來,本縣士子當然要替大老爺說話,那寄籍的生員勞騷滿腹,直到最後雙方僵持不下,上演了全武行,由於毆動場麵太大,孫學長著小的來尋大老爺判斷!”


  “縣學二百多個生員,全都動手了?”樂大人又問道。


  “回大老爺的話,縣學有本地生員一百餘人,餘杭與其它地方寄籍生員近一百人,除了生病未來的,全都動手了!”那縣學小吏又回道。


  果然是天助我也!樂大人險些叫出口來,自己原本就是想挑動錢塘與餘杭兩縣之間的矛盾,沒想到無心插柳柳成蔭,自己一直忽略的縣學的竟然成了火藥桶。令樂大人高興的是,錢塘士子才是自己的真粉絲,至於餘杭與其他寄籍的生員肯定是反對自己的。


  想到這裏,樂大人也不問是非,對那縣學小吏說道:“傳本官的話與縣學孫學長,錢塘縣學是錢塘縣籍養士之地,非流氓無賴毆鬥之所,令所有寄籍生員全部移出縣學!”


  樂大人這是赤祼祼的地方保護主義啊,護犢子簡直護到了不要臉的地步,按公正的官員來說,一家各打五十大板才是,然而樂大卻是也不管誰對誰錯,張口便將餘杭縣士子趕走。


  那縣學小吏離去,樂大人哈哈一笑:“每年縣學晉級府學,餘杭都要搶走我錢塘一半的名額,今歲府學這二十個名額怕是盡歸我餘杭了!”


  一眾錢塘士紳商賈對樂大人之言表示無語,其餘餘杭縣裏也有不少的錢塘縣生員。但所有人都知道,樂大人這般做,徹底讓餘杭縣與錢塘縣的百姓們撕破了臉麵。而且樂大人收取了錢塘縣的民心、士心。


  到此,胡員外與餘姚知縣的陰謀徹底被樂大人擊破了。


  “知道樂某今日為何要邀請諸位赴宴麽?”樂大人先問道,也不待一眾人回答,自顧自的說道:“因為諸位都是胡員外曾鼓動過的人,當然若諸位今日不想與樂某有個交待也可以,那便別怪樂某日後去諸位家中催捐,其實本官自開始就沒指望靠收餘杭人的過路稅鋪路修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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