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臨陣倒戈
這位樂大人不僅有著傳聞中的才氣,更有著俊朗的外貌,說起話來更是貼心,事事又分析的絲絲入扣,引得一眾小娘子目光柔和無比,又忽進得雅室之人將方才蘊出的情調攪的稀爛,投向幾人的目光中不由自主帶著幾分嗔怪。
“爾等又是何人?”看著幾個進得雅室之人,樂大人顯然是明知故問。
不待幾人說話,樂大人忽的笑了起來,模樣中頗有幾分不羈,反問道:“難道樂某說的有錯麽?爾等這些江南士子學問還是有的,書畫功夫也是了得,心中卻是偏隘,如此心胸又豈能寫得出有相應氣調的詩詞,最多不過是在那裏無病呻|吟,一番小家子氣罷了!”
“樂縣尊身為我錢塘父母,竟如此辱沒我江南士子!”被樂大人再次刺激的心中大怒,四人中年紀最輕的薄洪,說話的聲音幾乎都顫抖了起來。
聽得薄洪的話音,樂大人抓住了對方把柄,立時反問道:“你等送帖相邀於本官相聚,本官為一縣之父母顧及士林顏麵,己然給了爾等偌大的麵子,爾何卻目無尊長,進門後便無絲毫禮節,說起話來更是以下犯上,當真樂某不敢治你等不大敬的罪過?”
樂大人說的沒有錯,幾人隻是生員士子身份,而樂大人卻是朝廷命官,雙方地位自然懸殊。
僅僅是個開頭,一眾小娘子便發現樂大人在氣勢上就壓了四人不止一頭,除引外,顏值也是具有相當大的優勢。
四人忙上前拜見。
樂大人上下打量了為首之人一眼,年紀大約三十五、六歲,又想起了昨日黃堪檢遞與自己的資料,心中對比了一番,立時知道此人便是那為首始做俑之人,其的曾叔祖是《夢溪筆談》的作者沈括,不過沈傑雖然出名,卻沒有之後用過的另一個名字“沈晦”出名,因為這個沈晦在宣和四年金榜題名,成為北宋最後一位狀元郎。
之前樂大人也未曾想到這個沈傑便是那個沈晦,但樂大人從昨日黃堪檢與自己那張紙箋上,將沈傑的出身與另一樁曾轟動朝廷的案子完全聯係到了一起,推斷出了沈傑的身份。
既然己經撕破了麵皮,那薄響最先開口發難道:“嚐聽聞樂縣尊初到我杭州,便賦了一首‘武夷三十六雄峰,九曲清溪境不同。山水若從奇處看,西湖終是小家容。’的詩句,未免太看輕我西湖勝景了罷?”
樂大人絲毫不給臉麵,斥道:“你這書生尋常怕是不肯用功讀書,隻是流連伎家風月,西湖終是小家容,所謂之‘小家’豈不知小家碧玉一說,不學無術胸無點墨之人如此曲解也便罷了,虧你還自稱為讀書的士子,簡直不知丟人為何物,令自己與家人蒙羞矣!”
臉上有一種火辣辣的感覺,這個耳光著實打的不輕,當初樂大說“小家”之意可謂是一語雙關,可以這般理解也可以那般想像,全在人心中如何去想,正可謂進可攻退可守。
見同伴受辱,喻響上前一步道:“縣尊來兩浙為一方父母,想來早己得知那花石綱擾的東南百姓民不聊生,縣尊既然為一縣之父母當以百姓為重,為何不見大人上疏勸官家將那生石綱罷去,想來大人將頭頂之烏紗看得過重了罷?”
此人好生無禮,而且句句有誅心之意,樂大人心中想道,隨即目光睨視喻響,冷笑道:“本朝太學生有無銜禦使之稱,不見前有大觀年間有陳朝老伏厥痛陳怒批本朝蔡相專權而被罷去功名之事,後有鄧肅作詩諷諫官家喜好花石綱給百姓帶來痛苦被除去學籍。”
說到這裏,樂大人伸手一指喻響,冷哼道:“說起來你這人更是可笑,前有二位大義先賢你不去效仿,卻來本官這裏誇誇其談大放空炮,縱是高淡闊論,胸中卻無一策,不過是用滿嘴的仁義道德給自己自抬身價輕了,你讀過聖書也不過是白讀而己,大約連聖人所說的知易行難的道理,怕是都沒有弄清楚是怎麽一回事罷?”
“你這廝知道本官是如何被外放於錢塘的麽?你可知本官被外放出京前,皇後娘娘曾親賜本官錦帛銀錢麽?”樂大人是得理不饒人的茬兒,更是無理辯三分的主兒,身上又煥發出一股凜然正氣:“本官一則是得罪了本朝權相蔡相,被外放於錢塘,更是被蔡相壓在其子蔡鋆之下意圖整治,你等本地士子隻要不是聾聵之人必是有所耳聞;其二,本官更是勸諫於當今聖上,惹得龍顏大怒;其一,本官比那陳朝老如何?其二,本官比那鄧肅又如何?豈是你一無知小兒能評介的!”
樂大人罵的當是厲害,這沈傑四人中,除了沈傑三十幾歲外,其餘三人也都在二十餘歲,哪個都比樂大人大上幾數,被樂大人指斥為無知小兒比打臉來的更是疼痛百倍。
說完,樂大人尤不解恨,又指著喻響的鼻子罵道:“似你這等人縱是腹中有些經綸考取功名,也不過是庸碌之才,與現今朝堂之上的袞袞木雕泥塑的諸公有可二致?”
一前一後,兩個耳光打的很是響亮,與喻響相比那薄洪到還是輕的,喻響被樂大人罵的滿頭麵色蒼白冷汗淋漓,木訥不能言語。
樂大人被貶出京,其實不過是蔡京拿著《長生歌》獻讒言做文章而己,實在與樂大人諫言沒有作何關係,但鄭皇後心中卻是如此認為,使得朝中官員也這般認為,意外的給樂大人刷了聲望。
沈傑祖籍雖是錢塘,家中卻在上代己經遷去秀州,至於沈安民、喻響、薄洪三人才算是正八兒經本地士子,然而本地士子卻是大輸顏麵,僅僅不過兩個回合被這位樂大人教訓的丟盔卸甲狼狽萬分。
唇槍舌劍一番之後,幾個本地名伎沒想到這位看似溫文爾雅的樂大人竟然如此凶猛,幸虧方才在言語間沒有衝撞了這位父母官。
“樂父台莫要生氣!”見樂大人言辭不善,沈安民自知口才辯論不過,將言語岔開道:“喻賢弟與薄賢弟二人少不經事,言辭間得罪了樂父台,還請樂父台不要見怪!”
“你是……”樂天問道。
“學生沈安民!”沈安民忙自我介紹道,又說:“今日學生幾人請大人前來,無非是想向大人討教些詩詞,至於喻賢弟二人隻不過是見朝中奸佞橫行,一時意氣用事罷了!”
“討教詩詞?”樂大人輕蔑的笑了一笑,卻是如同戰神附體一般:“討教詩詞有這般討教的麽?怕是爾等討教詩詞是假,拿本官來刷名望是真!”
這位樂大人是逮到誰咬誰麽?沈安民苦笑道,不過樂大人倒也說了幾人心中的想法。
幾個女伎本都是拿了大把銀錢來與這四人捧場的,見這們樂縣尊強勢非常,眼前場景更是僵持不下,一時間不知如何圓場,更是不敢得罪樂縣尊。倒是那醉海棠有些眼力,蓮步搖擺走了過來,向著五人斂身一禮,又與樂大人笑道:“今日我等不知是樂父台大駕光臨,方才多有怠慢,還望樂父台不要怪罪!”
那四個女伎也是回過味來,忙各自上前見禮。
那醉海棠頗識人情事故,隻見得樂大人與幾人唇槍舌箭,沈傑幾人自進門起到現下還未曾落座,忙請幾人落座。又吩咐外麵店家夥計端上酒水菜肴,自己又撫琴助興。
席間五人坐的頗為別扭,錢塘本地四人隻覺得麵孔生痛,心中時時在計較如何找回麵子來。
樂大人是什麽人,今天錢塘的士子要拿自己來刷聲望,樂大人怎能錯過眼前這個拿錢塘士刷聲望的機會,見那醉海棠撫上一曲,卻是拿著酒杯調笑道:“樂某初來錢塘便聞得醉海棠姑娘之大名,更聽聞姑娘是飲得酒後演奏的琴曲更佳,樂某想以一首詩換三杯酒如何?”
聽得樂大人要送自己詩作,醉海棠上前謝了一謝,將樂大人手中的酒杯接過一飲而盡,如是再三。
待醉海棠一飲而盡,樂大人笑道:“不知姑娘可曾聽過‘海棠春睡’的典故?”
醉海棠笑道:“妾身可不是真正的讀書人,哪裏知道那般典故!”
正所謂才子佳人一唱一和,相互都需要捧場。
“本朝釋惠洪在《冷齋夜話》中記載.唐明皇登香亭,召太真妃,於時卯醉未醒,命高力士使待兒扶掖而至。妃子醉顏殘妝.鬢亂釵橫,不能再拜。明皇笑曰:‘豈妃子醉.直海棠睡未足耳!’這便是‘海棠春睡’典故的由來。曲故流傳後.東坡居士據此寫了一首《海棠》詩,樂某見姑娘酒後朦朧之意,也是心中所感,特作首海棠美人圖,送與姑娘!”
醉海棠忙拜道:“妾身謝過先生了!”
一眾女伎被樂大人之前的話說的意罷,又見醉海棠竟撥得頭籌心中又是羨慕又是嫉妒,紛紛的將身形向樂大人身邊擠去。
眯了眯眼睛,樂大人才緩緩吟道:“褪盡東風滿麵妝,可憐蝶粉與蜂狂。自今意思和誰說,一片春心付海棠。”
一眾女伎雖說未讀過多少書,但混跡於風塵中作不出好的詩詞,但對詩詞還是頗有些鑒賞力的,聽得樂大人這首海棠美人圖與醉海棠應景的很,心中愈發羨慕起來。
“樂大人既然送了海棠姑娘也送妾身姐妹一首罷!”有女伎叫道。
“不急不急,今夜還長著呢,詩詞什麽的可以慢慢談!”樂大人卻是一笑,打了個哈哈。
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樂大人這般說詞與伎家姐兒平日半推半就賣弄風情極為幾分相似,眼下更是角色換位了一般,仿佛這位樂大人是青|樓中的女伎,幾個伎家姐兒才是采|花的僄客。
幾個女人緊緊的圍著樂大人不放,甚至為了搶位置而擦出了小小的火花。沈傑、沈安民、喻響、薄洪四人坐於位置上,心中有說不出的堵心,這明明是自己花大價錢請來有意打壓樂大人的女伎,如今卻全部臨陣倒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