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赴任
剛生下來的娃便要結親?
這提議被樂天婉然拒絕了,自己將來不知是風光還是落魄,風光的話這些人會趨之若鶩,若是落魄的話,可就不好說了。
樂府添丁,不止是平輿城的官員鄉紳登門慶賀,便是蔡州知府與衙中一眾官員鄉紳也來道賀,一時間在蔡州境內風光無兩。
家中的一切事務安排妥當,樂天開始為自己安排此行東南上任的路線,第一條是走陸路官道,不過被樂天否決掉了。陸路行走起來太過顛簸,樂天選擇走水路,由蔡州由沙潁河南下走水路到壽州(今安徽淮南),入淮河東行至楚州(今江蘇淮安),入京杭運河南下過長江直奔杭州。
劉金花、木都頭等人被樂天先一步打發去了杭州打聽當地情況,然後樂天雇好了船隻帶上長隨尺七、屠四、張彪幾人開始走水路,正好是順水而下,可謂是一帆風順。
到了壽州,樂天長時間坐船不免上岸活動活動腿腳,四處遊蕩了一番,覺得風光與蔡州相差不大,隻不過氣候要比蔡州炎熱一些。想起自己在家中耽擱了不少時日,又登船順流而下向楚州行去。
過了楚州,從淮河入運河,過了楚州便是煙花之地的揚州府轄地,運何水流平緩船行的遠沒有在淮河時迅速,那船家想來世代都是吃水上這碗飯的,見樂天出了船艙便說道:“揚州府雖然是天下大府,看景色與江南也十分接近,但看鄉裏遠不如江南那般氣勢。”
“為何?”樂天看這揚州轄地己有幾分江南風景,又聽船家這般說話,心中不解。
船家十分健談,說道:“江淮之間西邊河湖密布,水情複雜,災患頻頻,東邊又是沿靠大海鹽場眾多,所以鄉間農事比不得江南,顯得百業凋零,唯有揚州城景觀不錯,那也是拜聚集於此地的鹽商所賜。”
與船家攀談了一陣,提及城市稅賦,樂天回到艙裏開始思量自己上任的事情。
尋常一個剛剛做官外放的官員,定然不會知道一縣有多少政務,甚至會認為並沒有多少事可做。若這樣想便是大錯特錯了,宋代官場曆來有官員必有兩任知縣經曆的慣例,知縣是北宋一代最為難做的基層官員,以至於許多官員聽到放任知縣就會頭皮發麻。
有宋一代冗官冗兵,而且官員的薪俸福利非常的好,朝廷需要大量的財賦來養活這些人,於是賦稅便是知縣們最為頭痛的事情,完成不了稅賦任務直接影響考績,若是考績不過關,仕途也便到此為止了。
拿出張紙,樂天將自己所能想到的政務全部都羅列出來,以往在縣衙裏還沒注意過這些,如今一將這些縣衙裏的事務羅列出來,樂天被嚇了一大跳。
戶籍、田地、力伇、驛傳、縣學、賑災、保甲、馬政、鹽法、關市、禮典、刑獄、緝捕、稅賦、河工、祭祀、官吏考核……一大堆名目加起來總共有三十餘項。
自己熟悉縣衙事務是不假,但坐在正堂位置上左右全局時,樂天開始有些摸不清頭腦了,縣衙其實就是一個微縮的朝廷,樣樣麵麵都要俱到。除此之外,自己還有一個虎視耽耽的上司,雖說樂天未必將蔡鋆當回事,但事事也要小心。
想的太多,樂天有些頭大如鬥,索性將這些事務扔到一邊,正所謂船到橋頭自然直,繼續在船上欣賞揚州景物。
揚州的物產並不豐富,在宋代這個時候出名的也就是女伎與鹹魚了。諸位看官注意了是女伎而不是瘦馬,揚州養瘦馬那是在明清以後才有的事情,所以曾經的所謂“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不過是帶足了錢去揚州僄伎罷了。說的再明白一些,揚州城便是個依賴於世額鹽業利潤的消費型城市,依靠鹽商與一些有閑有錢之人支撐起揚州城內大批的青|樓、茶樓、服務等等行業。
想起在家中對小妾們做出的承諾,有心想在揚州玩樂一番的樂大人終於忍住了誘|惑,當夜在水驛裏住了一夜,也不去揚州城走去,第二日上船繼續趕路沿運河繞過揚州城向南從瓜洲渡江,到京口(鎮江)沿運河一路直過毗陵(常州)下姑蘇、嘉興到了此了此行的最終目的地杭州。
不得不承認,來到北宋以後,樂天所見過的大都市裏,最為繁華的除了汴梁城外便是揚州、蘇州、杭州了。唐代以後中國的繁華之地的重心便由中原轉移到了江南,北宋一代就是中原繁華夕陽時期,自靖康後,中原的繁華再也比不上江南。
江南不愧是江南,自瓜洲渡江後,江南的繁華城市很多很密集,而以蘇州、杭州為甚。
這兩個城市都是有十來個城門的大城,樂天約莫一下估計人口也有數十萬,人煙由城內向城外蔓延密布開來。
己近斜陽西下的光景,在杭州城北下了船,樂天選在武林門外投宿,此地依托運何不受限帛的發展,在太平年間能呈現出極度的繁榮景像。看到繁華無比的杭州城,樂天心中輕歎了一聲,誰能想到兩年後方臘起義,這繁華的杭州城一片火海兵燹,成為人間地獄的存在。
尺七尋的客棧還算幹淨利落,樂天住了進去不急於上任,木捕頭與劉金花己經先一步到達杭州,待打探好杭州城、錢塘縣所有的情況以後,樂天現決定什麽時候上任。
對於杭州城,樂天有一種本能的好奇,在上一世樂天對這裏非常熟悉的,隻是這一世的杭州卻是與上一世完全不同的模樣,讓樂天的好奇心越發的濃重起來。
引著樂天向店裏行走的夥計看樂天一副書生裝扮,身邊帶著傭人又是一口外地人的口音,想來樂天是從外地幕名前來以文會友的讀書人,便用官話搭話道:“客官,現下距離天黑不晚了,客官若是想出去耍樂,武林門外卻是一處好去處!”
“什麽好的去處?”樂天好奇。
“武林門外的瓦肆十分的有名,每每到了夜晚街市亮如白晝,熱鬧絲毫不次於東京汴梁,在江南別處是少見的!”那夥計語氣十分的自豪。
“明日罷,今日船上行的累了!”對於瓦肆中那些把式玩藝,樂天沒有絲毫興致,隨便尋了個借口。
舟車勞頓確實辛苦,樂天隨便吃了些東西倒頭睡下。一夜無話,次日樂天起床後便派屠四出去與木捕頭等人聯絡,屠四未與木捕頭等人聯係上還需要些時間,樂天考慮了半響,決定自己在杭州城裏逗留幾日,一邊遊樂一邊借機打探杭州城的情況。
錢唐縣立於秦朝,唐代為了避諱將唐字改成塘字。錢塘縣和杭州可以說是府城同廓,除了錢塘縣外還有一個仁和縣也在府城同廓中。
錢塘縣與仁和縣的地域,呈交錯狀,西湖周圍的山,也是一些屬於錢塘,一些屬於仁和,甚至在杭州城牆內兩縣管轄的地盤也是呈交錯狀,而且也常有變化,非常的複雜。甚至有時在兩縣相交的地方發生了案件,根據曆史縣界劃分的模糊不定,還生了出錢塘不管,仁和不收的事情。
兩世為人,相差近千年,杭州城雖然還是杭州城,卻物是人非。人物,城郭、街道、建築全都麵目全非,除此外也就那西湖還有山川影色還或許有些幾分相近的地方。
從武林門進了城,樂天帶著尺七便在街道上轉了一轉又看看了杭州城的風土人情,隨後從錢塘門出城,來到西湖這邊。事實上樂天踏到錢塘門附近時,己經進入到了將來自己管轄的地界之內。
立於西湖岸這,樂天極目遠眺,眼前的西湖與上一世見過的西湖的記憶漸漸重合起來,除了花草樹木與湖水邊際有些不同外,大部分還是前世自己見過的那個輪廓。
“小官人,來西湖不泛舟而行,又怎麽能算是來過西湖,豈不是白來一趟!”就在樂天心中感慨之際,隻聞得後邊有人有不大標準的官話說道。
轉頭望去,隻見個穿粗布衣的漢子立在那裏。
那漢子倒也不怕生,說道:“小的是這西湖上世代擺船謀生的船家,見官人像是從外地來的,便來招攬些生意。”
望了西湖上泛行的船隻,樂天說道:“日頭毒辣,與我尋個有篷的蚱蜢舟罷!”
做一行有一行的門道,這漢子既然是世代在西湖上擺渡謀生的,自然有自己的一夥人,大船、小船應有盡有,那漢子讓樂天稍做等待,不會便帶著艘烏篷船過來,待樂天二人上了船,晃悠悠的向西湖中間行去。
常門在西湖上營生,這漢子便是最好的導遊,一邊劃一邊向樂天指著西湖上的美景,再講解其間的趣聞佚事。
上一世來過西湖,樂天早就聽過導遊講過的那些故事,如今這船家漢子講來,遠比那些導遊講的更有水準。
那船家漢子正在說西湖的奇聞異事,樂天忽聽得有吟詩作賦的聲音傳來,未待樂天將頭轉過去,卻聽到有人大叫道:“兀那漢子,你且小聲說話,休要耽誤了我家公子的思路。”
樂天轉頭,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隻見在自己所乘之船的左後方有艘大的畫舫正在跟行,畫舫之上有個家奴模樣的人在衝著自己這邊喊叫。
船家連忙不語,將烏篷船向左邊擺去。
樂天好奇:“這船上是什麽人?”
船家回道:“不知是仁和還是錢塘縣學生員,或是杭州府學的!”
就在二人說話間,那畫舫與樂天所乘的這艘烏篷船並排航行,隻見那畫舫上有一生員裝扮的人將頭探出船外,叫罵道:“賊殺才,小爺我剛想到一句絕妙的句子,便讓你這賊殺才打斷了思緒,滾的遠一些!”
船家被罵的也不敢說話,隻是奮力的向一邊劃去。
樂天瞥了一眼,冷笑道:“笑話,胸無點墨便是胸無點墨,何必要拿捏他人來當做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