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蔡京的報複
福寧宮是宋朝曆代皇帝的居處,福寧宮北邊的坤寧宮則是曆代皇後的住處,福寧宮代表陽性,坤寧宮代表陰性,二者以表示陰陽結合,天地合璧之意。
被宣進坤寧宮,鄭皇後坐在那裏,茂德帝姬將樂天帶了到宮裏後,很是乖巧的侍在了身旁。
樂天沒敢多看,趨步上前拜叩行了禮,口中連忙問安。
看上去,鄭皇後年紀隻有三十幾歲,體態雍容、麵如滿月,望之可親。實際上鄭皇後比徽宗皇帝還要大上兩歲,隻是保養有度。鄭皇後細看樂天,穿著一襲草綠色官袍,但長身玉立,挺秀俊逸,很是入眼。對左右笑道:“很是出色的少年郎,為我大宋讀書人的樣子。”
不知如何答話,樂天隻是多謝娘娘千歲誇獎的應著。
鄭皇後笑著點了點頭,越發見樂天感到欣喜,“本宮若有女兒,這等年輕的後生,必將招之為婿!”
在宋代,被皇家招為附馬就意味著從此沒了政治前途,娶了公主後要小心著侍候著,再混吃等死。樂天想起八年後的靖康之變,公主附馬盡數被俘北去的情形,心底沒來由的打了個冷顫。
看樂天有些窘迫的模樣,鄭皇後故做放鬆的說道:“前些時日,你帶著樂家班入宮獻藝,本宮看了甚為欣喜,沒想到樂大人除了書讀得好,還有這般才華!”
“娘娘若是喜歡,微臣可以將戲班喚來再演與娘娘觀賞!”樂天回道。
鄭皇後點了點頭,將話扯到一邊:“真是辛苦你了,煞費一番苦心寫了《長生歌》來勸諫官家!”
樂天一陣愕然,自己隻不過利用前世記憶寫(抄)了幕詞話,到了徽宗趙佶的嘴裏是諷刺影射,險些將自己下了詔獄;怎麽到了鄭皇後的嘴裏,自己又成了煞費苦心的勸諫,自己著實是摸不清頭腦。
“臣惶恐!”心中不知如何回答,樂天做了個萬金油的回答,隻說道:“臣寫些詞話戲作,一來是興趣愛好,二來是賺些潤筆之資補貼家用,三來以古托今言,當前之事罷了!”
“好一個以古托今,言當前之事!”聽樂天回話,鄭皇後連連點頭:“樂卿家,果然是妙得很,想要些什麽賞賜?”
樂天說話的重點完全放在這第三句以古托今上了。可以看出,徽宗趙佶與鄭皇後二人對自己的意見完全相左,趙佶厭惡自己,但鄭皇後十分肯定自己的功勞。
“臣待罪之身,不敢要賞!”樂天忙回道。
旁邊的茂德帝姬哼了一聲,“你這人真是不識抬舉,娘娘給你的賞賜,你敢不要!”
“茂德,不要無禮!”鄭皇後笑道,看模樣對茂德帝姬很是寵溺,又與樂天說道:“若不是蔡愛卿看出你在《長生歌》中的用意,恐怕陛下也不知曉樂愛卿的苦心。”
蔡愛卿!
樂天聽到這個稱謂,眼皮不由一跳,忙問道:“娘娘口中所說的蔡愛卿,可是蔡相公?”
“正是!”鄭皇後點了點頭。
原來是這個老忘八端在坑自己!
瞬間,樂天完全明白過來。想來是昨夜徽宗趙佶去李師師那裏僄宿,看到了《長生歌》這本詞話,故意歪曲其意思說與徽宗皇帝,有意的坑了自己一把。
心中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真相,樂天依舊是笑容滿麵:“待微臣出了宮,便去蔡相公府上謝過。”
鄭皇後點頭,說道:“隻是官家眼下還在氣頭上,免不了要將你外放,你心中切莫要有怨氣,當記得為官一任造福一方!”
想來鄭皇後也知道徽宗趙佶要如何處理自己,特意將自己喚來嘉勉了一番以做安慰。
外麵的日頭己經接近正中,想來快要到了宮中開飯的時候,樂天忙告退出宮。
守候在宮外角落裏的尺七迎了上來,問道:“官人還要去往何處,小的去與官人叫輛車子。”
“哪裏也不去了,回家!”樂天大手一揮。
沒有正式下旨,但樂天也知道自己是個什麽處境,哪有心思到處亂走。
剛剛回到家裏不久,便有傳旨的小黃門尋上門來,這小黃門想來是自幼淨身入的宮,宣起旨來那不男不女的聲音異常別扭,引得四鄰街坊俱圍在門口向院子裏張望。
假聖旨、假詔令,樂天不知抄了多少遍了,前麵那四六駢文熟的不能再熟,自動省略過去這些空話白話,隻須細聽後邊的幾句。聖旨上的意思很是明顯,開封府司理參軍樂天含沙射影諷刺聖上,聖下大人不計小人過等一通顯示聖上仁義雲雲,特將樂天外放為官,限三日內離京。
接了聖旨,樂天塞了些銀錢,借機問道:“這位中貴人,這聖旨上隻說令下官外放,卻未說外放至何處為官,中貴人可有所耳聞?”
那小黃門搖了搖頭,尖利著嗓子說道:“咱家隻是奉命傳旨,大人若是想知道外放何處為官,不如去趟吏部,官家限製大人三日內離京,想來這會宮內的急詔己經到了吏部!”
望著小黃門離去的身影,尺七跑到樂天近前,驚訝中又帶著幾分驚喜的說道:“官人要外放為官了?”
樂天不悅道:“你耳朵聾了是麽,方才那沒小嘰嘰的不是將聖旨念的清清楚楚麽!”
“限老爺三日內離京?”尺七終於意識到聖旨上不對的地方,驚疑道:“官人在開封府任司理參軍一向兢兢業業,破的案子也是汴梁城看得到的,偌大的東京城怎麽就容不下官人,叫小的唏噓涕淚……”
“官人我被限日逐出京城,你不感到傷心麽?”樂天瞧著尺七問道。
“小的傷心!”尺七忙擠出兩滴淚水,跟在樂天身後時間久了,演技也是學了不少。
樂天眯了眯眼睛,捕捉到了尺七眼中閃出的喜意:“為何官人我總是感覺到你是喜極而泣?”
“官人說的哪裏話,小人怎會……。”被樂天看穿了心思,尺七有些忙亂。
“你的那點演技,就不要在官人我麵前現眼了!”樂天一笑,又踢了一腳尺七:“去外麵叫兩碗麵來,吃完了隨官人我一起去吏部去拿官告文書!”
聞言,尺七應了一聲,屁顛屁顛的出門去買吃食。
卑微的小人物自然有小人物的理想!說實話,尺七在平輿跟在樂天身後廝混時,拿的好處可比現在多的多,樂天在平輿時雖說不上是隻手遮天,卻與呼風喚雨也沒甚麽兩樣了。那些差伇們私下分好處時,為了巴結尺七也要孝敬一些,有人求樂天辦事,大多也要通過尺七傳話,更是撈了不少好處。眼下尺七在汴梁城跟在樂天後邊,除了每月那點幹巴巴的傭錢以外,還真沒什麽進項,哪怕樂天在開封府做司理參軍,也是這副模樣。
倘若樂天外放為官,尺七可以跟在樂大老爺的身邊作威作福,順便再收點小禮,旁人尋到自己與樂天辦事,也要稱呼自己一聲官人,這就是尺七心中最真實的想法,也是尺七聽到樂天要被外放為官時,眼中露出喜色的原因。
當然,樂天對尺七的心理也是十分的了解。
大碗麵上蓋著些牛肉片,異常管飽,吃飽後休息片刻又洗漱了一番,樂天帶著尺七匆匆的出了門。
走了不到兩刻鍾的時間,樂天出現在吏部前院大堂。
宋朝冗官冗兵,吏部大堂永遠是熙熙攘攘的景像,與今日找工作的人才市場有得一拚。除了那些有靠山有後台的官員外,待選實缺三年,選好官位等缺三年,上任又三年。以此來推,一位官員要到一地上任再到任滿,需要九年的時間。
以上所述,還隻是不在權臣當道的時候。眼下梁師成手裏握著樂天書寫的假任命詔書叫賣,蔡京也有繞過吏部直接任免官員的權力。這般下來,這些沒了門路,整日瞪著眼苦|比等待選官的官員們,前途茫茫遙遙無期。
莫說是吏部的官員,便是吏部的一眾書吏,在這些待選官員的麵前也有一種優越感,說話的語氣也是不自覺的高了幾分,反觀這些待選的官員完全是一副逆來順受的模樣,眼神裏盡是討好的模樣,與在地方為官做老爺時的風光完全不同。
在一眾大眼瞪小眼,每日來吏部等待選官的目光中,隻見一個身著綠袍的年輕官員大馬長槍的將敕牒扔在辦事小吏的案上,又旁若無人的向吏部後堂走去。
“此人好大的膽子,這裏是吏部,不是你坐堂的衙門!”那吏部辦事小吏見樂天無理,口中立時叫道。
“小點聲!”旁邊幹練的老吏止住那小吏的叫囂,說道:“前幾日你沒見蔡相公家的六衙內來選官麽,那氣場比這要大的多了。”
又一個書吏說道:“怪不得這麽囂張,看模樣此人不是公卿之後,便是宰相門生了!”
穿過院門,樂天直接進了文選司郎中辦公的廨所內。
“你是何人?”坐於案後的是一緋袍官員,見樂天身著七品以下的綠色官袍,隻是抬了一下眼皮,便不想再多看一眼。
樂天大大咧咧的尋了張椅子坐下:“下官開封府司理參軍樂天,想來朝廷頒下來的急詔,也應該發現吏部了罷!”
聽到樂天這個名字,那緋袍官員的麵色怔了一下,立時堆起了一臉笑容,樂天的大名在京城官員裏如雷貫耳,從樂天的詩詞到樂家班的演出,再到與蔡鋆開撕,被下入詔獄,又有王黼出麵說情,在官場下足可以算得上是朵奇葩。
如今吏部的權勢不比往年,徽宗可以隨便不經吏部擬詔升官,蔡京做大、梁師成矯詔,很多官員的升遷己經繞過吏部。
這吏部緋袍官員知道樂天是個難纏的主兒,直言道:“沒有!”
樂天明白過來,想來是自己來的早了些,宮內下的急詔還沒有傳到吏部。
“大內,宮內急詔!”那史部官員的話音剛剛落下,便有人走了進來奉上詔書。
說曹操,曹操到!
這弼袍官員將詔書展開,樂天將目光投了過去,立時被驚了個目瞪口呆。隻見上寫著自己任命的官職,知錢塘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