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不了了之
挨了打的蔡鋆事後才明白過來,那日樂天將一幹樂家班女伎喚出來,明擺著就是給自己下了一個套,讓自己觸犯一眾百姓的怒火,使自己挨了打還有苦說不出。
依眼下樂天這般說辭,自己之前所言可就犯了欺君之罪,自己萬萬不能承認。顧不得臉上傷處疼痛,蔡鋆忙開口說道:“陛下,此人信口開河的汙蔑微臣,臣之前所言句句屬實,不敢有半分虛假。”
對於蔡鋆的說詞,樂天也不爭辯,上前一步說道:“微臣所言句句屬實,陛下可以派人去尋訪微臣的街坊鄰居!”
案子斷到這個時候,雙方各執一詞,徽宗趙佶也是有些頭痛,一邊是寵臣愛子,一邊是占著幾分理,而且還是個允文允武、多才多藝,又能辦事的妙人。
就在徽宗趙佶無奈之間,目光卻瞥見了群臣中的大理寺卿樊景,不由眯起了眼睛。
文武百官心中也是明淨的很,這樁案子不大好斷。樂天占著理,蔡鋆理虧,但官家還要給蔡相幾分麵子,卻又陷入了進退不得的境地。
王黼能在兩年之內連升八階,察顏觀色的能力不次於權相蔡京絲毫,當徽宗趙佶將目樂落在大理寺卿樊景的身上時,王黼察顏觀色心中便有了計較。出班奏道:“臣王黼彈劾大理寺卿樊景昏聵失察,不問清事由曲直,便將忠良下於獄中,實不該再居於此位,請陛下另擇賢臣。”
聽到王黼彈劾自己,樊景額頭上的冷汗立時滴落下來。
徽宗趙佶點了點頭,“王卿所言甚是,免去樊景大理寺卿一職,外放為官罷。”
說罷,趙佶又看了一眼樂天與躺在擔架上的蔡鋆,說道:“事情到此便算了罷。”
話音落下,徽宗趙佶便起身離去。
徽宗皇帝的舉動說明了一切,此案拿了大理寺卿樊景做了替罪羊,便不再追究蔡鋆責任了。
百官見官家離去,齊齊低頭施禮。
一身囚服的樂天也低頭伏首,然而心中卻湧起滔天怒意。這是個什麽樣的時代?官二代橫行霸道,說欺男霸女便欺男霸女,說搶奪人口便搶奪人口,自己多少還是個官員,也落得個身陷囹圄的下場,那些尋常百姓若遇到此事,更是叫天不靈,叫地不應,越想到此處心中越是惱火。
“樂大人……”
就在樂天低頭沉思之際,忽有人將樂天的思緒打斷,樂天聞得聲來望去,原來是陳淩元陳禦史。此時垂拱殿內的百官己經散去,便是那躺在擔架上的蔡鋆也不見了蹤跡,隻餘下為數不多的幾人。
退朝,百官是按官職大下來進行先後退場的,李綱與陳淩元皆是官職最低的禦史言官,自然要在最後邊離場。
“恭喜樂賢弟!”連陳禦史等人尚未離去,解昌等人更是不能走動身形。
樂天忙謝道:“多謝諸位同窗仗義直言!”
“太學諸生皆為同窗,算不得外人,日後再行感謝也不遲。”輕咳了一聲,陳禦史衝樂天使了個眼色:“樂大人還不去感謝王大人與李大人,多虧二位大人在陛下麵前美言,才使你脫身囹圄。”
雖脫得囹圄,但樂天心中一絲喜悅也沒有,強做著一張笑臉,上前與李綱拜道:“多謝李大人仗義直言。”
對於樂天,李綱絲毫不吝惜讚美之詞,“樂大人清正幹練,在京中斷了幾樁案子,不止是有理有據有節,而且還巧妙非常,本官甚是佩服。”
“大人謬讚了,下官實不敢當!”樂天忙拱手道。
李綱擺了擺手,與樂天說道:“李某隻是看不慣那蔡衙內依仗權勢的作為,樂大人還是快去感謝王學士罷!”
“方才那位須發微黃,生得風姿俊美,替你言事的大人便是王黼王大人。”陳禦史怕樂天不識得王黼,說道。
樂天忙道:“那下官且先失禮了!”
待樂天走後,李綱有些不解的說道:“王黼此人生情狡黠,善於搬弄事非,今日為兄倒是有些驚訝,這王黼如何替樂賢弟說起話來?”
出了垂拱殿門,樂天追上王黼打量此人,見王黼果然與史書所載一般,“為人美風姿,目睛如金。”上前拜道:“多謝學士老大人仗義直言。”
王黼也不多言,隻是說道:“莫要謝我,還是換身衣裳梳洗打理一番,去照德坊謝梁公罷!”
樂天心中非常不解,自己與王黼並無瓜葛,甚至此前連麵都未曾見過,王黼為何能出麵與自己說話。此刻才心中恍然,原來是梁師成在暗中發了力。
待送走王黼後,樂天又與解昌等人打過招呼,安排明晚請太學諸生宴飲。
走在汴梁城的大街上,樂天一襲囚服顯的紮眼非常,以致於幾次有巡街的差伇上前盤查問訊。
不過這些巡街的差伇很快又止住盤問,客客氣氣起來。這些差伇們雖然是官場裏最底層的一層人,但卻是身在東京汴梁,樂天這一身囚服行頭,顯然不是開封府大獄裏那些偷雞摸狗、打架毆鬥、行凶劫掠的小角色所能穿戴的上的,這身囚服隻有身陷大理寺詔獄、身份非常的人物才能資格穿得上。
大理寺詔獄關得可都是欽犯,身份又豈是一般人,更何況大理寺詔獄的看守防禦是多麽森嚴,此人能夠穿著一身囚服行走在大街上,說明此人被無罪釋放了。
到了家門前己是正午時分,樂天上前叫門。
尺七出來開門,看是樂天回來驚喜的叫了起來。樂天這身囚服太過張揚顯眼,早己吸引附近的一眾街坊鄰居注意,樂天露出一副笑臉,回應著四鄰對自己這位出獄的問候。
一眾左右鄰居道喜的聲音傳來,隔壁的蘭姐兒一眾女伎也是得到了樂天回來的消息,一從隔壁院子裏趕了過來,嘰嘰喳喳的叫成了一團。自樂天被下了獄,一眾女伎便沒有再去瓦肆開過戲。
見樂天一身囚服,眾女心痛的落下淚來。
按規矩,在門前燃起一個火盆,讓樂天跨了過去,尺七又燒了一大桶洗澡水,讓樂天洗了個澡,以洗去身上的晦氣。
“是妾身連累了官人了!”待樂天洗過了澡更換了身衣裳,樂天剛出了屋,便見盈盈姑娘立在自己身旁,斂身施禮道。
樂天笑道:“盈娘子與我也是舊識,盈娘子受難,樂某豈有不幫之理。”說話間,目光掃過左右,問道:“蘭姐兒一眾人呢?”
盈盈姑娘與樂天奉上茶水吃食,回道:“蘭娘子等人盡都回去排戲了,蘭娘子說官人在獄中受累,要多休息些時刻便不多打擾了,同時為了慶祝官人出獄,將那幕《竇娥冤》先排練出來上演。”
以《竇娥冤》這幕戲來反諷自己的遭遇,倒也恰如其份。
獄中的食宿太差,看到盈盈姑娘端上來的吃食,樂天味口大開,一邊吃一邊問道:“翠枝的病怎麽樣了?”
“前幾日尋了個郎中,開了幾副藥吃了,己經好得多了!”盈盈姑娘立在一旁回道,然而望著樂天時紅著一張臉,想要說些什麽又欲言又止。
正在吃東西的樂天看到盈盈這般表情,停了下來問道:“盈娘子有什麽話,與樂某說來便是。”
咬了咬牙,盈盈姑娘才滿麵通紅,羞赧的說道:“妾身得官人相救,無以為報,妾身願侍候在官人左右,做些端茶倒水鋪床疊被之事。”
“你要留在樂某身邊做丫鬟?”樂天驚訝。
見樂天一幅不明所以的模樣,盈盈姑娘又是羞赧,又是無奈,話都說得這般明白了,這人怎還聽不明白。立在這裏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樂天如何不知道盈盈姑娘的意思,正色道:“盈娘子知不知道,樂某家裏己經有了兩房小妾?”
“妾身知道。”盈盈姑娘麵色有些黯然,心中知道若當初自己不負氣離開平輿,早己經是樂天的人了。
樂天又問道:“那你還願留在樂某身邊麽?”
盈盈姑娘點了點頭:“妾身願意。”
樂天一笑,說道:“尺七粗手大腳的做事毛躁,盈娘子且去與我收拾下床榻,我這幾日身子乏了要休息。”
聽樂天這般言語,盈盈姑娘羞得粉麵通紅,應了一聲便退去與樂天收拾床榻去了。
方才與盈盈姑娘一番話語,樂天不由的有些蠢蠢欲動,但突然又想到晚間還要去梁師成那裏,便將心思壓了下來。
樂天上了榻,前幾日在牢中休息的不大好,身子沾了床榻便睡了過去。
為何選在晚間去見梁師成,樂天心中也是有了算計的,畢竟梁師成是閹黨,依附閹黨難免不會留下罵名,被士子官員所唾罵,再者梁師成偽造聖旨的禦筆朱批還是出於自己之手,若是被人發現了其中關連,自己項上的這顆人頭可就不保了。
待樂天醒來己至戌時,這個時間不早不晚,天色剛剛擦黑正好去梁師成那裏。
入了夜,樂天一人獨自出門向照德坊趕去,到了梁師成府上,樂天上前叫門。
未過片刻,隻聽得那大門被開了一個縫,門子探出半個腦袋不耐的叫道:“誰……”
當那門官看到樂天時,立時住了嘴巴,猶記得這個上次揪住自己發髻毆打的年青人,被嚇的生生的將下邊的話咽了回去。
“梁老大人可在府上?”樂天問道,說話間從袖口裏摸出些銀錢扔與這門子。
這門子見了銀錢,努力將眼睛眯成一道縫兒笑道:“在呢,在呢,我家老爺特意吩咐過小人,若官人來了就將官人領到書房見他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