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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兩黨之爭

  “下官鬥膽敢問胡老大人一言!”就在那胡師文話音落下後,一位三十餘歲的官員出班拱手道:“俠以武犯禁此言,下官可以認同,而老大人這名儒以文亂法,下官不敢苟同,若按胡老大人此言,這垂拱殿內百官皆是孔孟聖人門徒,當以何解?”


  這李禦史單名一個綱字,政和二年進士,眼下同陳禦史一般皆任殿中侍禦史之職。


  聽李綱之言,王黼向李綱與陳淩元二人微微的點了點頭,在未被貶為戶部尚書之前,王黼曾因助蔡京複相而升至從三品禦史中丞,說的明白些,李綱與陳淩元二人皆算是其的下屬。


  聞言,胡師文立時有卡殼,韓非子在《五蠹》中這句話雖說是世間真理,卻是隻可意會不可言傳,自己做為蔡黨一時心急拿了出來,何止是傷敵一萬自損三千,整個是將自己全賠進去了。


  “老夫隻是一個比方罷了,李禦史又何必咬文嚼字!”胡師文冷哼一聲,又道:“那樂天身為司理參軍,深諳我大宋律法,若想學民間那些廝混於官衙,挑詞架訟、漁人之利訟棍,鑽營我大宋律法空子,易如反掌一般。”


  原本正要說話的陳禦史向同班的李禦史感激的望了一眼,拱手又說道:“方才胡老大人引經據典的論斷,下官卻認為有本末倒置之嫌,那樂天既然身為開封府的司理參軍,卻被扣上了一個煽動百姓鬧事的罪名,隻是下官不清楚了,京城百姓鬧事與民變又有何異,卻不見有開封府奏報,更不見汴梁城有何異像。”


  胡師文不由的卡了殼,蔡府六衙內被百姓群毆這件事當擺不上台麵,雖說汴梁城中皆知此事,但此刻說將出來恐怕蔡京在官家麵前立時沒了顏麵。


  形勢明顯對自己不利,蔡京麵色頗為不善,依舊是不發一言。


  “臣有本上奏!”既然有人將事情提了出來,一直頭大的左諫義大夫羅儀知道不能再不能龜縮不語,上前奏道:“稟報陛下,前日有個伶人敲了登聞鼓,向登聞鼓院投了狀子。”


  聽了兩方爭吵半響,卻沒聽到案情的實質內容,徽宗皇帝心中有些煩躁,不耐道:“所奏何事?”


  羅儀人老圓滑也不多言,將盈盈姑娘遞到登聞鼓院的狀子呈了上去。


  將狀子看了一遍,徽宗皇帝輕挑眉頭,目光投向蔡京說道:“蔡卿,這狀子上控訴令郎欲強搶民女在先,後被司理參軍樂天攔下,爾後令郎糾集家奴前去強搶,最後被圍觀的百姓毆傷,此事可是實情?”


  三度為相兩度罷黜,數次起落,聖眷卻越發的恩隆,屹於朝堂之上而巋然不動,蔡京又是何等人也。


  隻見蔡京出班上前拜道:“臣乃百官之首,當以言行為百官楷模,臣家門第乃世代書香,聖上曾先後五次幸臣宅,臣下的幾個不成器的犬子陛下也是曾見過的,更是褒獎有加,臣一家沐浴天恩,時時律己,怎能做那違反禮法道德綱常之事,隻是臣六子蔡鋆前日在京中行走,被暴民毆成重傷卻是事實。”


  (按曆史時間進程,現下是政和八年四月,政和八月改元重和,重元二年改元宣和。宣和元年九月、宣和二年四月,徽宗幸蔡京宅第六、第七次時間未到。)

  聽蔡京之言,在場的文武百官心中同時罵了聲老狐狸,你家連老帶少的那番德行誰家不知道,眼下空口白牙的說了一堆假、大、虛、空的官話,甚至言稱自家兒子受傷做出一副無辜的姿態,連同裹攜著聖眷,將皇上的嘴都堵了起來。


  這時有蔡京黨羽奏道:“陛下,縱觀我大宋立朝至今,唯蔡相為相時間最久,足可見蔡相之高風亮節,豈能因一低賤伶人而致蔡相名節受汙。”


  隨即又有蔡京門下中人附諂:“汪大人所言不錯,蔡相事事以國體為重,言行更是時刻律己為我等楷模,豈能因一伶人的胡言亂語而使國之柱梁受汙,使重臣名節受屈,這垂拱殿中豈不人人處危。”


  這二人話音落下,殿中蔡黨一眾人盡皆點頭。


  蔡京不愧是官場老狐狸,三言兩語將事情引到一旁,黨羽再七嘴八舌的說上幾句,隻要不再有人提及,這登聞鼓案恐怕就被擺平了。


  “陛下,蔡衙內被人毆打,又豈能歸罪於開封府參軍樂天的頭上,學生等人心中實在是難以費解。”見事情偏離了原本的軌道,程謹忙上前拜道。


  百官中大部分人都是持著一種看熱鬧的心態,誰也不想攪入到這趟混水中。


  “陛下!”一直未曾言語的王黼出班,拜道:“蔡府衙內無辜被毆,樂天被大理寺拘於詔獄,有伶人敲登聞鼓,又有辟雍士子伏殿上書,總是事出有因的,不妨將當事人均喚到垂拱殿中對質?”


  “臣附議王尚書所言,道理不辨不明,陛下何不請當事人在殿上對質?”就在王黼話音落下時,立時有人說道。


  聽聞聲音,一眾文武百官望去,這說話之人是開封府尹聶山。(此時聶山與王黼關係交好,後來二人翻臉,王黼彈劾聶山將其貶謫外放,使聶山附於蔡京。)

  “臣也附議!”李綱與陳淩元二人自不必多說,亦是點頭附和。


  立於百官之首的蔡京麵色立時難看起來,沒有想到王黼會公然與自己做對。又想起當廷對質,不由的有些頭大,自家的兒子是什麽貨色蔡京自然知曉,隻怕這一對質定然有損自己顏麵。


  殿內文武百官不由的倒吸了口冷氣,之前王黼一直未曾發言,眼下不止是王黼甚至連同聶山一同出班,可就意味深長了。


  隻要不是新進朝中任職的官員都知道意味著什麽,意味著朝中現下分成了兩黨,王黼身後站著的是誰,是在內廷中有隱相之稱的梁師成;蔡相的同盟是誰,是在內廷有媼相之稱總領兵馬的童貫,梁師成與童貫不合在朝中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但二者誰也無法奈何的了誰。


  眾人也便明白了,無非是梁師成借機會敲打下蔡京,戶部尚書王黼借機會為自己被降職小小的報複一下,消弱官家對蔡京寵信。至於蔡衙內被毆,樂天被下入大理寺詔獄都隻不過是個由頭,

  徽宗皇帝點了點頭,緩緩道:“王卿所言甚是,也好,在朝堂上爭吵終不會有什麽結果,事不辯不明,將蔡卿家六子與樂天宣進殿來,當麵將事論個清楚便是。”


  領了旨意,兩個黃門官齊齊出了宮,宣德門口二人分道,一個向大理寺詔獄行去,一個向蔡京府宅趕去。


  大理寺詔獄,樂天一身官袍換做了囚衣,除了吃喝不大如意,還有牢房的氣味太過難聞外,未受得了什麽委屈。


  大宋優遊渥士人,更不以言罪人,便是犯了法沒有後世明清的打板子廷杖責罰,也沒有砍頭的說法。為此樂天心中深深感謝陳知縣,感激陳知縣動用職權為自己補了縣學生員。更感到自己當初絞盡腦汁動用一切伎倆手段貢入太學,獲取功名這番心血沒有白費。


  在大宋,功名就是自己的護身符,就是自己的免死金牌。


  小黃門來獄中傳旨,樂天笑了,知道自己算計起了作用。


  牢頭解開鐐銬,樂天緩緩走出牢方,與陰暗的牢房相比外麵的陽光刺目非常,樂天足足眯了小半盞茶的光景,才適了外麵的光線。


  宮裏傳話的黃門官來了,大理寺裏的一眾官員雖未廨所,卻都在暗中望著一身囚服的樂天,每個人的神色表情不一。


  樂天與蔡鋆是在宣德門前遇到的,隻不過樂天是一襲囚服走著,蔡鋆是一副鼻青眼腫的模樣被人抬著,一前一後進了大內。


  看到樂天,那躺在擔架上的蔡鋆狠狠的剜了一眼,樂天隻是冷笑了一聲,並不予以理睬。


  雖說以前也進入到過大內,那是從非常不正式的從西華門進入的。這宣德門才是官員正常入宮的地方,以前樂天曾以為自己會一身官服,氣宇軒昂的從宣德門上朝,沒想到第一次從宣德門進入到皇宮竟然是一身罪服的模樣。


  二人一同進了殿,文武百官先是打量了幾下樂天,隨後又將目光落在躺在擔架上的蔡鋆,有不少心中對蔡京不滿的官員不由的暗中發笑。


  樂天先上前見禮,躺在擔架上的蔡鋆卻是有氣無力的叫道:“還望陛下恕罪,臣被暴民毆傷,實無法施禮,還請陛下見諒。”


  這蔡鋆也是受了蔡京的蔭庇,被皇帝趙佶賜與的特奏名出身。


  徽宗皇帝目光掃過二人示意免禮,輕挑了下眉頭,道:“你二人各自說說罷,且將事情的經過說得仔細清楚,不得有半句虛言欺君。”


  徽宗皇帝的話音落下後,王黼再次出班,拱手奏道:“陛下,事情的經過前後,隻有他二人說話,未必能說的清楚明白,那敲登聞鼓的伶人既然告了狀,自然也是當事人之人,是不是也一並召來。”


  “陛下!”王黼的話音落下後,知樞密院事鄧洵武出班奏道:“臣認為王大人所言不妥,那伶人本就是身份卑賤的下等人物,這般人豈能上殿言事。”


  “這位老大人所言不妥,身份卑微之人又如何?”聽到鄧洵武這般說話,樂天心中不憤說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士,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士農工商操百業者,皆是我大宋官家子民,朝中文武百官的俸祿皆是從民脂民膏而來,身份卑賤者又如何不能言事。”


  樂天的一番話,說的有理有節,殿內一眾打醬油的官員也是暗暗點頭,隻是不做言語。


  “陛下,臣有話要說!”就在徽宗皇帝將要開口說話時,那躺在擔架上的蔡鋆掙紮叫道。


  徽宗皇帝眯了眯眼睛,道:“蔡卿,說罷。”


  蔡鋆躺在擔架上,有氣無力說道:“臣落得這般模樣,著實是被暴民毆打,隻是那伶人所言並不屬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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