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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為官不同於為吏

  若是放在以前在縣衙為吏時,以樂天的個性,有了這般境遇定然會耀武揚威一番,時至今日有了功名,隨著地位與境界的提升,樂天漸漸懂得什麽叫做為官者的體麵。


  樂天淡然一笑,向著那大司樂馬賁拱了拱手:“辭呈己經遞與大司樂的手中,樂某申時還要去大內麵聖,這便告辭了!”


  放得開,有時比做得絕更可怕。放得開,別人不知道你的底限;做得絕,你的底限便被別人措得清清楚楚;所以高深莫測,才會讓人覺得更為可怕。


  “樂大人留步!”馬賁忙道,立時換上一副笑臉,“想來其間有些誤會,容本官查得清楚,定然給樂大人一個交待!”


  武官上陣殺敵,天經地義;而文官動輒能殺得人頭滾滾的角色,絕對是心狠手辣的存在。這位樂大人剛剛來大晟府便受了刁難委屈,弄出恁般大的動靜,申時還要進宮麵聖,若在聖上麵前說些什麽,絕對夠讓大晟府這些官員喝上一壺的。


  不止是大司樂馬賁這般想,便是大晟府的一眾官員也是這般想。


  “下官想,馬大人一定會處理好此事的!”樂天臉上的笑意,溫暖的如同三月的春風。


  沒有咄咄逼人,也沒有頤指氣使,樂天雲淡風輕的態度越發的讓人難以琢磨。麵對一個可以殺得人頭滾滾的狠人,他的態度越是和煦如風,便越是讓人害怕。


  那呂書吏連爬帶滾的跑到樂天近前,哭叫道:“樂老爺,小的該死,小的有眼無珠,望樂老爺饒過小的罷!”


  “一切聽憑大司樂處置!”樂天並不多言,把皮球踢了回去。這呂書吏是大司樂馬賁放出來的狗,怎麽處理這呂書吏讓馬賁處理便是。


  “敢問哪位是樂大人!”就在馬賁想要說些什麽之際,忽見有門子尋來,手中捏著數張粉紅色的請柬,臉上盡是恭謹與好奇。


  “我便是!”樂天回道。


  “小人一早上在門房收到張帖子,正欲遞與大人,卻見有宮中內侍到來故不敢攪擾,這一會兒又收到了五、六張。”那門子來到樂天近前施了一禮,將帖子雙手奉上,又討好的說道:“難免前麵一會還有大人的帖子送來,小人去門房值守了。”


  “下去罷!”樂天揮手,想起自己今日還有事在身,喚住那門子又說道:“前麵若是再來帖子,你與本官收下便是,順便再替本官回話,這幾日|本官有事,便不能赴會了。”


  那門子應了一聲,方才離去。


  翻開帖子見盡是汴梁城的名伎宴請相邀,而且特地寫明了是恭賀樂大人高升。這些女伎怎麽知道自己到了大晟府任職,樂天心中不明。


  唐高祖李淵置內教坊於禁中,宋依唐製設置,掌音樂俳優雜技,教習俗樂,凡祭祀朝會用太常雅樂,歲時宴享則用教坊俗樂。大晟府負責掌管整理、製作樂曲,自然與教坊密不可分,樂天來大晟府任職的消息便擴散開來。


  能進入大晟府任職之人,無不是大宋當世詞壇各領風|騷的人物,不少女伎為求一詞常常下帖相邀,久而久之,在大晟府內形成一道特殊的風景,諸位詞壇大家領軍人物相互間開始暗暗較勁,以誰收到的伎家姐兒請帖多引以為榮,甚至一眾書吏也是看起了熱鬧。


  沒想到樂天初進大晟府,便獨領了這般風|騷,便是周邦彥提舉大晟府時怕也沒有這般的成績。一眾人心中皆是這樣想道。


  “樂大人,馬某隻是大司樂,具體事務還需提舉老大人提點,所以樂大人的這封辭呈,馬某是收不得的!”馬賁擠出一臉笑意,說話間將樂天的辭呈遞了回來,眼了一眼涕淚橫流的呂書吏,又對樂天說道:“至於這小吏,革去職務趕出大晟府,樂大人看如何?”


  “一切盡由大司樂處置。”樂天不置可否,也不想在此事上多做糾纏,糾纏的多了免得有人拿自己的氣量說事,又向著馬賁拱了拱手:“下官申時還要去麵聖,君前不敢失了禮儀,更不敢誤了時辰,故要回去打理儀容,先且告退了!”


  說話間,樂天邁步出門,隻留下大晟府一眾官員在原地麵麵相覷。


  政和八年三月初六,樂天初任文官第一日上班,便在吵嚷與意外中結束。


  出了大晟府,未待樂天想好去往哪裏,卻見尺七候在門外,見到自己奔了過來。


  “你不在保康門瓦肆來這裏做甚,莫非又出了什麽事情?”看到尺七,樂天不由的有些頭大。


  尺七連忙搖頭,回道:“小的是蘭娘子等人派來尋先生的,請先生拿個主意!”


  原來,觀橋租住的那處宅子距離保康門太遠,樂天便著尺七去保康門附近再覓個宅子租住,恰好有官員貶謫外放宅子想要出賣,蘭姐兒等人著尺七來尋樂天,讓樂天拿個主意。


  到了保康橋瓦肆,樂天見麵便向蘭姐兒一眾女伎問道:“那宅子多大,是否夠幾十人居住?汴梁城寸土寸金,必是個天文數字!”


  蘭姐兒一眾女伎回道:“妾身等人俱己經看過了,那宅子比妾身等人租住的宅子還要大些,而且也不貴,蘭姐兒、蟬娘子與妾身三人想集些銀錢出資買將下來。”


  “你等既然拿了主意,便這樣定了!”樂天回道。


  綠濃有些猶豫的開口說道:“隻是妾身等人俱是女流,又不好拋頭露麵與官府打交道,這些事情還要請官人出麵。”


  一眾女伎皆知樂天是欠綠濃、沈蟬兒二人人情的,這話讓這二人說正好。


  “些許小事而己。”樂天答應的非常爽快。


  見樂天答應的痛快,沈蟬兒說道:“妾身等人終是女流,俱不好掛這宅子主人的名字,故而妾身等人想將這宅子掛在官人的名下!”


  “為何?”樂天不由的一怔,不解道:“這宅子是你等湊錢買下來的,掛上樂某的名字便不怕樂某轉將發賣出去,再跑人不見?”


  “妾身不信官人是那等人物!”一眾女伎掩嘴笑道。


  距離開戲還有段時間,綠濃與沈蟬兒俱在上著妝,暫時無事的蘭姐兒也不避著後台的一眾女伎,賣弄著風情靠上樂天,調笑道:“官人不如娶了我等做外宅啊,不止是宅子連人都是官人的了,這宅子也便當做我等的嫁妝了!”


  事實上,這一眾平輿來的女伎俱都知道,蘭姐兒這幾個演主角的女伎與樂天是相好過的,都不覺得有何異樣。


  被蘭姐兒調戲了一把,樂天有些無奈。


  女伎們看著樂天的模樣,一齊咯咯笑了起來。


  眾笑聲落下後,正在上妝的沈蟬兒又開口道:“官人,我等俱是女流,家裏沒個男人應襯難免不會招惹事非,那宅子買將下來後,先生不如與我等住在一處,相互間也好有個照應。”


  聞言,樂天不禁有些頭痛。眼下朝堂昏暗,那些水雕泥塑般的禦史不敢打老虎隻敢拍蒼蠅,天天為如何應付差事而煩惱,自己剛剛得了功名,若此事傳揚出去難免不被禦史彈劾,被當做蒼蠅拍上一頓,當成軟柿子人人都想來捏上一把。


  “妾身俱為先生想好了!”看樂天猶豫不決,蘭姐兒一本正經的說道:“妾身等人著人將那宅子一分為二,單獨出入,對外言稱是官人租與我等居住便可。”


  自己拒絕的了麽?當然不能,隨後樂天隨著尺七去看宅子,又與宅子主人商談了一番,雙方確定三日後去開封府辦理買賣交割房契事宜。


  時間耽誤不得,申時還要進宮麵聖,樂天收拾了一番,便叫了輛車向皇城方向行去。


  又是一年三月時,午後的陽光落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空氣中夾雜著花草的芬芳,距離大內越近,香氣越發的濃鬱。到了皇城附近,那車夫便不往裏去了,皇城附近禁止尋常車輛通行。無奈之下,樂天隻好安步當車。


  走在大內皇城東華門外大街,望著眼前守衛森嚴的禁宮,樂天忍不住嗟歎了一番,恐怕除了自己誰也想不到九年後這座守衛森嚴而繁華的城池被金人攻破,兩位皇帝與後宮一眾嬪妃、皇子公主,還有宗室、大臣,俱都成為金人的戰俘押解北去。


  文明被野蠻毀去,盛世被兵塚替代,無數百姓家破人亡,遍地墳塋枯骨。


  那一年,成為華夏曆史上永遠的痛。


  想起十年後的靖康之變,樂天不由的捏緊了拳頭。


  沿著大內城牆,樂天一路向北走去,直到晨暉門近前才停下腳步。


  “樂大人您來了,小人在此候您多時了!”


  剛到延福宮入口晨暉門外,早上來大晟府傳旨的那個內侍便認出了樂天,笑盈盈的上前見禮說道,樂天早上塞給的那些交子,足夠這內侍笑上一天了。


  “見過中貴人!”樂天連忙回禮。


  “咱家在宮中從小黃門做到現在也有快十年了,還真沒見過官家召見過哪位從九品的官員呢,樂大人您可是頭一份啊!”那內侍笑嗬嗬的說道。說話間,帶著樂天進了晨暉門,向延福宮深處走去。


  小小的從九品實授官職,又不在宮中任職,樂天自然沒有資格從宣德門進入大內,況且延福宮在大內以北,從宣德門進入要繞過大內諸多宮殿,徽宗趙佶索性便讓那內侍與樂天說,在延福宮入口等待召喚。


  進了這延福宮,樂天立時被眼前的景像所震驚。隻見這延福宮內廳、台、樓、格、亭、榭、軒,應有盡有,無數假山、奇石密麵其間,宮內更有一條碧波蕩漾可泛小舟的河流,兩|岸種植著名目繁多的奇花珍木。


  眼下陽春三月,姹紫嫣紅,爭奇鬥豔,落英繽紛,流水潺潺,置身其中,恍若仙境一般。


  便是樂天見過了後世名聞天下的蘇州園林,與這延福宮相比,也是頓然失色。二者完全不在一個層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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