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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稀裏糊塗的特奏名

  不合規矩!


  徽宗皇帝的話音落下,不止是樂天便是周圍的文武大臣也俱是有這般想法,朝廷校考策試自然有朝廷的章程,豈是可以隨意改變的,但卻沒有人敢言說半句。


  初登大寶的建中靖國年間,徽宗皇帝尚能納諫如流,但自崇寧年間後徽宗皇帝再也聽不進臣子們的諫言,是凡敢言的諫官被貶謫外放,以至於朝堂上的禦史言官盡是三緘其口,除了應付每半月一次的奏報外,便沒有半點聲響。


  不過樂天卻是鬆了口氣,策試與經義詩賦不同,不講究死板的格式,也不需像經義那般死鑽牛角尖講大道理,隻需憑借著思路一路寫將下去便可,隻不過中間要注意一下駢四儷六的語句,再摻點以古諷今的小段子,以示自己憂國憂民就可以了。


  略做沉思,徽宗皇帝說道:“朕不考校你那些空洞無用之詞,也毋需你賣弄什麽文彩,朕隻想問問你當年熙寧變法為何會阻礙重重難以實施?”


  話音一出,辟雍內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聲音靜的地上落根針都聽得清楚。事涉新、舊兩黨之爭,雖說現在蔡京為相新黨占盡優勢,但誰能說舊黨就不會鹹魚翻身。崇寧二年立下的元佑黨人碑也因星變而毀去,所以說徽宗皇帝提出的問題,絕對是個令人難以回答的問題。


  聽了題目,樂天心中也是暗暗叫苦,不過思慮了片刻後,心中便有了主意。


  此刻辟雍內的一眾文武官員與登科士子皆是將目光投向樂天,看後者如何解答這個難題。


  略做思慮之後,樂天回道:“學生雖年幼,但對昔年熙寧變法也有所耳聞,總體上可分為財賦與整軍兩大類,前者包括均輸法,青苗法,農田水利法,免役法,市易法和方田均稅法等;後者包括將兵法,保甲法,保馬法和設軍器監。”


  頓了頓後,樂天又說道:“學生認為變法之事宜緩不宜急,操之過急是為大忌!”


  熙寧變法曆史上也稱為王安石變法,做為穿越者,樂天自是聽說過的,而且對於變法失敗的諸多原因曆史學家們早己有了定論,隻不過樂天卻不能將這些定論說出來,畢竟事關新舊兩黨,誰願意去觸那個裏外都不是人的楣頭。


  對於樂天的回答,徽宗皇帝不置可否,隻是問道:“好個宜緩不宜急,朕倒想聽聽你的論證?”


  樂天回道:“學生認為熙寧變法時,新法足有十幾項之多,想要數年之內盡數實施終不是件易事,況且實施起來效果難料,難免會欲速而不達,所以學生認為倒不如以一州一縣分而試之,實施數載之後以觀績效利弊,再擇其而納施!”


  對於樂天的回答,徽宗皇帝表示滿意,一眾文武大臣心中也是暗暗讚許,誰都知道徽宗皇帝是新法的支持者,樂天這番話說的新舊兩黨俱不得罪,而且還為新法實施找到了切實可效的方法,就是論策來說,也能做為上等評價。


  徽宗皇帝突然問道:“朕聽聞你以前曾是有過功名的?”


  話音一出,辟雍內一陣震驚,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到了樂天的身上。雖說辟雍內有些太學生知道樂天曾有過功名,但朝中的文武大臣們還是不知道的。


  樂天回道:“回稟陛下,學生去歲曾助蔡州知州葉老大人鎮|壓淮康軍士卒嘩變,承蒙聖恩被敕封七品武官,隻是當今天下四海承平,學生故而辭官學作做學問!”


  去歲葉夢得鎮|壓淮康軍嘩變之事,因擅做主張殺了二十二個貪汙公糧的蠹蟲,弄得滿朝文武為此事爭辯了許久,以致於朝廷對於相關人員的封賞都推後了許多,一眾朝中大員又怎麽能忘記。


  學問尚可,又於國有功,此刻所有人對樂天的印像是文武全才。


  頓了頓,徽宗皇帝目光掃過群臣,問道:“朕考校過樂天的學問,欲將樂天納為本科進士,眾卿以為如何?”


  “臣以為不可!”曾任吏部侍郎的通義大夫霍端友出班,奏道:“太學生樂天雖當堂被陛下校考,成績也可評為上等,卻未曾參加殿試,所以臣認為此事不妥!”


  頓了頓,霍端友又說道:“我朝自開國起,除進士科外,還有恩榜特奏名,為表聖上愛才惜才納才之心,陛下可授與太學生樂天以特奏名進士出身,以示思寵!”


  徽宗皇帝心中明白,自己要強賜樂天進士出身實有違朝製,但特奏名進士於樂天來說卻是有些委屈,一時間徽宗皇帝也有些猶豫不決。


  “臣附議!”


  “臣也附議!”


  ……


  就在徽宗皇帝沉吟之際,一眾朝中文官大臣紛紛表態,在這些文官大臣們看來,自己這些讀書人搏個功名實在不易,但似樂天這樣沒參加殿試給個功名又實在不符合朝製,隻有這特奏名進士最符合樂天此時的身份,又不駁官家的麵子,也算是兩全其美的辦法。


  特奏名,又稱恩科、恩榜,意謂那些以特奏名身份獲得出身的人,是皇帝或朝廷賜予他們的一種特殊恩例,隻是這特奏名的含金量要比真正的登榜進士要寒磣許多,甚至這些所謂的特奏名進士大多藉藉無名,遠沒有真正的登榜進士那般耀眼。


  見朝中文官紛紛表態,徽宗皇帝覺得特奏名與樂天來說有些低了身份,但又有朝製限製,將目光投向樂天問道:“朕賜你特奏名出身如何?”


  這特奏名實在是含金量不足,但樂天也清楚自己肚子裏有多少貨,心中猶豫要不要接受,是不是要說出‘學生想再苦讀幾年’之類的話來拒絕。


  就在樂天猶豫之際,隻聽見有道不男不女的聲音向自己斥道:“大膽樂天,還不快快叩謝天恩!”


  天子的恩賜自己能拒絕的了麽?樂天心道,猶豫了片刻隻好叩拜致謝。


  樂天這個進士當得很戲劇,很玄幻,還很出人意料,雖然隻是個特奏名。


  瓊林宴會完畢之後,新科進士們用三天的時間在鴻臚寺學習禮儀,然後正式參加朝會並謝恩。


  此後便是新科進士進入官場前的最後一項程序,眾人要集體到國子監謁孔子廟,禮畢後便正式易官服,表示脫離平民身份,成為官身。


  國子監早於太學創建,而且是名義上國家最高的教育機構,雖然後來國子監的風頭被太學搶了,但孔子廟依然設在國子監內,登科的進士們依舊還要到國子監來拜謁。


  剩下的還有一件事項,禮部要奏請命工部在國子監立進士碑,所有新科進士都將留名於此碑之上。


  到此為止,政和八年戊戌科取士徹底完成,對於這七百八十三名進士,錯了!再加上特奏名樂天一人,是七百八十四名進士而言,那充滿了艱辛、汗水、荊棘、光榮還有夢想的科考生涯就此告一段落,當然若是想學秦鬆動那般去考詞賦科的,還可以再溫習一遍這等艱辛的曆程。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對於這些新科進士們而言,新的生活開始了。


  辟雍內,樂天捧著新領到的冠服感慨萬分,從陳知縣將自己薦入太學,到投機取巧靠與縣學學長做些交易選入州學,又與州學翁學長勾連交易直到貢入太學,再到稀了糊塗的得了個特奏名,樂天一時間滿腦子漿糊,又如曆曆在目一般。


  對於樂天這個特奏名,同舍的解昌等人有些歎息又有些羨慕,歎息的是特奏名的含金量太低了些,羨慕的是生員們入學辟雍不一定能考得上進士,有個特奏名也不失是一個出路,雖說宰輔之位就不要想了,但就是有進士出身,那等職位也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總之,樂天是一個很另類的存在。在辟雍裏遇到那些中榜的生員,大家都是拱手見禮,又不好說些什麽,不止是樂天大家都有些尷尬。


  看著解昌幾人辛苦埋頭準備月底私試,樂天突然有一種輕鬆感,自己再也不需要像以前那樣埋頭背誦那些經義、墨義,又險些笑了出來。


  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對於登榜的學子們來說,這等身份上的巨大轉變,對於每個人的衝擊都是不小的。當然,像嘉王趙楷似的玩票人物完全可以排斥在外,畢竟出身起點就不一樣。


  為了讓這些新進士們有一個適應的過程,朝廷讓這些進士們在各個部們裏觀政曆練,說的明白一些,這與後世的實習相差不多。話說回來,就是成績再優異的人,乍投入新環境,再遇到新的工作,也是從零經驗做起。


  對於官場,出身縣衙小吏的樂天自然不會陌生。然而朝廷三省六部顯然不是縣衙、州衙那等幾個、十來個官員的小衙門可以相比的。多看少說,成了此時樂天的座右銘。


  同時,樂天還知道,春闈大比的熱潮漸漸消褪之後,一個更加重要且現實的問題就要出現在自己的麵前,那就是選官。


  宋代冗官,每三年春闈取士動輒六、七百人之多,相當於後世明朝每三年一次科舉的兩倍半,再加上特奏名與太學每年三舍取士百餘人,三年的取士量相當於明朝的三倍。


  這也就是為何明朝隨便一個進士外放,哪怕是位列三甲也是七品的縣令,而在宋代隻有榜首、榜眼、探花等人才授得從八品的實缺,餘下的哪怕是在春闈中一個取得不錯名次的進士外放,隻能得個九品主簿,而且這個九品主簿還不知是費了多大的勁淘弄了多少關係,才弄到的實缺。


  如此多的登科進士,與相對而少的職位,如何選官成了每個進士都瞪眼瞅著的事情。


  說得明白些,進士無品無職,隻是個名譽稱號,與後世的公務員一樣,隻是具備當官的備選和門檻,有了這個名號才可以授官職,至於授什麽官,看運氣罷!

  實缺實在是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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