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拉攏
“古有班超投筆從戎,聽高泰說你曾授得七品武官的職銜,卻又是為何棄職?”高俅忽問道。
樂天敢說自己求取文官功名,是為自己求得一個護身符麽,雖然這是天下讀書人都在做的一件事。隻得違心奉承道:“當今官家施政英明,更是天下承平,朝中又有太尉老大人為中流砥柱,自是不需我等讀書人再效仿古之聖賢投筆從戎,學生為一展報國誌向,隻好忍痛舍去官職一心做起學問。”
這話說得很動聽,而且高帽子戴得很高,有意無意的將班超與高俅並列其中,這讓曾為小吏沒有功名出身的高俅著實虛榮了一把。
沒有出身,高俅也要為自己臉上抹金,隻說道:“當年本官在東坡先生身邊聽用,又蒙受王附馬接受,後得官家垂青,恰逢當時邊事不斷,故而本官效仿古人投筆從戎,在西邊立下大功,你今日卻反將過來,正說明我大宋官家聖賢,天下承平百姓安居樂業。”
聽樂天馬屁後的不留痕跡,高泰不好落後,隻說道:“伯父與那漢代班超當可齊名。”
聽到這樣的馬屁,高俅很是受用,隻是自家這個族侄拍馬的水平確實不高。隨即又向樂天問道:“你曾在何處為職?”
“學生當初為衙中小吏,後供職於皇城司。”樂天如實回道。
“皇城司!”高俅不由的眯起了眼睛,自己身為武官最高統帥,淮康軍士卒嘩變之事自是聽過,更知道皇城司在此次立過大功,而且提舉皇城司的正是嘉王殿下。更為鎮|壓士卒嘩變有功,官家還曾親口在百官麵前讚賞過嘉王,而且嘉王素以才名冠絕諸皇子,此人年紀輕輕在皇城司中就能官任七品,而且眼下又走了太學的路子,莫非眼前之人是嘉王殿下有意培養的親信。
太子趙桓才能平庸,性格反複懦弱,嘉王殿下無論是才學還是才能,皆在太子之上,深得官家寵信,甚至朝中有不少官員更傾向於後者登極大寶,雖說眼前未曾表態,但心中皆認為後者是上上之選,隻是祖製這一關並不好過,但當年真宗皇帝也並非嫡長子而繼承皇位,此事還真不好說。
不管如何,交好樂天百利而無一害倒是真的。
放下心中暇想,高俅笑道:“當年本官曾追隨東坡先生,深愛先生詞作,聽聞樂小友也是以詩詞冠絕當今,不如讓本官一見否?”
樂天謙虛道:“太尉老大人謬讚了,學生隻是作得幾首上不得台麵的詩詞,徒貽笑大方。”
目光掃過院落,高俅聞得天中燕鳴,又指著抽出枝芽的柳樹,說道:“本官便以歸燕與嫩柳為詞,汝隻需將二者嵌入其中便可。”
樂天思慮片刻,心中有了計較說道:“學生便賦一厥如夢令,請太尉老大人品鑒。”
隨即樂天吟道:“鎮日鶯愁燕懶,遍地落紅誰管?睡起爇沉香,小飲碧螺春盌。簾卷,簾卷,一任柳絲風軟。”
“好!”聽得樂天這厥如夢令,高俅不由點頭,曹子建七步成詩又如何,這樂天隻需沉吟一霎,便可得詞,絲毫不遜那曹子建分毫甚至猶有過之。
旁邊的高泰也是心中得意,論與高俅的關係,二人不過是遠房同族,自己費了萬般力氣才進了太學,使得這位本族伯父才注意到自己。為了討自己這位同族伯父的歡心,高泰投其所好,四處搜尋蹴鞠出色的人物,那日樂天蹴鞠看到眼中,當時便存了心思,又偶然間聽聞樂天是有過武官職位的,況且才名出眾,更是有心將樂天引薦給自己這位伯父。
很快,高俅聽出詞中一句,神色間有些不解:“本官不解,樂小友詞中這句小飲碧螺春盌中,這碧螺春是為何物?”
Bug!樂天一不小心說出個bug來。
宋時的茶葉均是團狀或餅狀,團餅茶形狀有方有圓,大小不一。但也有個規製曾有八餅為一斤之定製,慶曆年間,蔡君謨為福建路轉運使,始造小團,凡二十餅重一斤,這後來便成了定製。
至於碧螺春茶,在這個年代還沒這個名字,甚至更沒有炒製的散碎茶葉。
樂天隻好硬著頭皮解釋道:“這碧螺春是學生去歲偶遇一商人時,品到其家鄉的一種鄉間野茶,滋味自然比不上精製的茶餅,卻也有一番趣味,今太尉老大人命學生賦詞,無意間想到舊事,更想起了那茶葉滋味,故而嵌入其中。”
這解釋倒也說得過去,高俅點了點頭。
說話間,樂天心中突然想起日間尺七之事,盤算了一番之後,樂天拱手說道:“太尉老大人高居武官之首,當年又是東坡先生幕僚,自是得東坡先生傳教,令學生仰慕羨慕非常,今賦上一首寶劍吟,請老大人斧正。”
大宋重文輕武,高俅雖說被宋徽宗派到西邊渡金,撈了些許的戰功,但能撐起麵子的隻有曾為東坡小吏那段時間可以炫耀,傍上了蘇東坡這株大樹,故而對蘇氏後人向來優渥非常。
聽樂天這般吹捧自己,心中不禁醺然,點頭道:“樂小友既然有詩相送,本官便卻之不恭了。”
“請老大人斧正!”樂天拱手,隨即吟道:“幽人枕寶劍,殷殷夜有聲。人言劍化龍,直恐興風霆;不然憤狂虜,慨然思遐征。取酒起酹劍,至寶當潛形,豈無知君者,時來自施行。一匣有餘地,胡為鳴不平?”
一首陸遊的寶劍吟,今日讓樂天剽竊來送與高俅,怕是另一時空的陸遊聽聞此事,會悲憤的從墓中跳出來。
聽到前四句,高俅連連點頭,待聽到後幾句時,卻不免陷入沉思。
片刻後,高俅將一幹人屏退的遠些,問道:“今官家以王黼為尚書左丞。遣馬政等人從海道赴金,有意聯金擊遼,聽小友詞中之意,是讚同此舉了?”
自己隻不過是抄了首詩來拍拍馬屁,好教高俅幫忙,尋幾個士卒去整治那幾個無賴,樂天哪裏想到這些事。聞言想起後世的靖康之變,樂天連忙搖頭:“非也!”
“你後麵的幾句,又是何意?”高俅不解。
沒想到高俅會想到這麽說多,樂天再次硬著頭皮說道:“學生嚐聽人言,關外女真人分生女真與熟|女真,熟|女真尚明幾分事理,那生女真卻不識教化與野蠻人無異,甚至曾有商人言,那生女真曾有來客以妻女待客之道,絲毫不能禮儀,與我大宋聯盟夾擊遼國,那遼國滅亡之際,怕就是金人對我大宋刀兵相向之時,老大人這柄寶劍,怕到時便要出鞘了。”
高俅不語,心中對樂天很是驚訝,小小年紀便有如此見識,又問道:“如今遼金相爭,我大宋當如何處置?”
樂天回道:“太尉老大人不聞‘鷸蚌相爭,漁人得利’之言?”
點了點頭,高俅沉思,似乎想起了什麽,忽問道:“此前本官曾聽官家口中吟念首臨江仙,可否是你所作?”
“學生陋作,如何汙穢得天家耳目聖聽。”樂天忙說道。
爭寵,官家讚賞過的人物,便要拉攏過來,這是為官者不傳之秘。高俅說道:“汴梁米貴,你進太學頗為不易,不如與我帳下做個寄祿官,也好補貼下用度。”
“學生不敢領受老大人之恩惠。”樂天忙說道。
高俅笑道:“寄祿又不在軍中任職,不影響你考取功名,你一外地生員初來京城,必有諸多不便之處,日後有何難事,與本官訴說便是!”
顯然,高俅為了攏絡樂天,也是肯下些功夫的,眼下自己得官家寄信,日後誰知道又是何等模樣。太子、嘉王趙楷皆有可能登基,多做結交有益無害,況且這樂天的才名可是得到過官家誇獎過的。
小爺等得就是你這句話,樂天心道。隨即開口說道:“老大人也知京城生活不易,學生與齋舍同窗來往應酬,囊中漸生羞澀,有捉襟見肘之感,前些時日從家鄉將戲班喚來,本打算在勾欄中演出詞話戲劇,用來補貼所用,沒想到學生那戲班初到京城,這幾日時常有本地無賴浪|蕩子來租住的房屋前|戲耍攪鬧,昨日更是將家中下人打傷,學生實無處說理去。”
“天子腳下,竟有這般事情發生!”高俅怒道,又問:“你可知道那些無賴潑皮是哪裏人氏?”
汴梁城內高|官勳貴多如狗,顯然聽話音,高俅身為太尉也是不得不顧忌。
樂天回道:“隻是些街上無賴,並無甚麽背景。”
“謝四!”高俅忽喚道。
那邊有承局軍尉回道:“彪下在!”
“明日調一隊禁卒與樂小友聽用,再有無賴潑皮敢騷擾樂小友的戲班,隻要不出人命,打完扔到開封府便是!”高俅又吩咐道。
“得令!”那謝四應聲道。
目光投向樂天,高俅說道:“本官心中倒是生出幾分興趣,本官曾聽說過雜劇、嘌唱、傀儡劇,卻沒聽說過你口中所說的詞話戲劇,其是為何物?”
樂天回道:“學生進學閑暇之際,曾寫出幾幕詞話,教女伎們演出深受百姓好評,京師是繁華之地,學生故想碰碰運氣。”
在大宋,官員經商成風,便是皇族也是這般模樣,似樂天這般生員更不足為過。
“待你那詞話戲劇排演好了,莫要忘了讓本官先一睹為快。”高俅笑道,隨即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