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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嘉王召見

  沒想到會有人來尋自己,樂天將目光投去,隻見那來請自己之人一身仆伇裝扮,心中尋思了一番,在汴京自己可以稱得上是熟人的唯有己升做禦使的陳知縣了,做為自己的老上司,自己又豈能失禮。


  樂天遂起身,施禮與在座同齋舍的生員道:“諸位學兄,容樂某失陪片刻!”


  說話間,樂天出了門隨在那仆伇身後向另一間雅室行去。


  那仆伇走到旁邊雅室,將門打開道:“樂先生請進罷!”


  “桃花樂郎君?”待樂天出了雅間,彩鸞姑娘從驚愕迷離中醒轉來,驚聲問道。


  “不錯,我這樂賢弟正是家住平輿,人送桃花庵主雅號的樂天!”於防頗覺得光彩的回道。


  程謹也是一臉與有榮焉的笑道:“那傳唱我大宋的‘人生若隻若如初見,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恰是我這位樂兄弟所作!”


  桃花樂郎君的大名在大宋當今詩壇可謂如雷貫耳一般,常有人將樂天的詞句與本朝的晏小相公、蘇子瞻相提並論,更是與本朝當今詞壇領軍人物周邦彥、李清照齊名,一時間眾人有些頭暈目眩。


  樂天雖然報得自家家名時隻說過家住蔡州,卻沒提過平輿二字,再加上平輿實為小地,同齋的生員們來自大江南北,不知道也不為怪,這就給樂天創造了扮豬吃虎的條件。


  不會錯了,於防、程謹俱是蔡州生員,與樂天又是同鄉,有他二人做證,這桃花樂郎君不會有假了。


  同齋的一眾生員們不禁麵麵相覷,覺得今晚的聚會很是玄幻很是怪異,那白倫、梁賢洪二人更是麵色難看,彩鸞姑娘一麵粉臉也是如紙般的煞白。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不假。但大宋詞壇公認的領軍人物,居然在詞作上沒被評為最優倒沒有什麽,但若與那白倫被評為最優的詞放在一起,再讓人品評,其間會是種什麽情況?

  明眼人知道,笑掉大牙會有的,隻不過不是桃花樂郎君丟人,丟人的是這所謂的點評官罷了。


  樂天被領入另一間雅室,隻見室內擺著一桌酒席,席間隻有二人,一道年輕的背影背對自己而坐,在這位年輕人的身邊立著位低眉順目恭恭敬敬、麵色白皙且無須的中年人。


  看著麵白無須的中年人,樂天心中有幾分印像,仔細思慮,心中不由大驚,忙施禮道:“屬下樂天,見過史勾當官大人!”


  這麵色白皙無須的中年人正是史勾當官,隻不過這次不見了此前在蔡州時的威風模樣,低眉順目一臉和氣,與尋常富戶人家中的家奴一般。


  論品階,這史勾當官與樂天都是七品官身,但又不一樣,史勾當官是宦官的官身,樂天是武官的官身,大宋重文輕武,文官的官身自然比武官含金量足。再者說大宋不隻是按官品來算身份高低的,當初譚稹隻是以七品官身提點皇城司,但手下的皇城司俱是七品,仍要恭恭敬敬的聽從吩咐差遣。所以主官官位低於佐官,佐官仍要聽從主官調遣,在大宋官場便見怪不怪了。


  史勾當官輕輕一笑,“不是雜家要見你,是雜家的主人要見你!”


  在蔡州時,樂天便知曉當真提舉皇城司的主官是誰,立時猜出了眼前坐於桌旁的年輕人的身份,忙施禮道:“屬下樂天見過嘉王殿下!”


  “免禮,樂皇城使坐罷!”嘉王趙楷緩緩轉過身,望著樂天笑道:“‘人生若隻是如初見’,本王這也是第一次與你見麵!”


  “卑職不敢!”樂天回道,一邊偷眼打量眼前的這位嘉王殿下,曾是天朝曆史上身份最高的狀元公。


  此時趙楷一身士子斕衫,完全是一副富家公子哥的裝扮,看年紀比自己還要年輕,身材瘦削,眼睛有些細長,但眼中偶有精光閃現,頗有精明強幹之相。


  “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趙楷緩緩吟道,隨即卻是笑了起來:“都說有魏晉名士風采的樂郎君,今日怎變得這般拘謹了?”


  一時摸不清這小王爺的脾氣,樂天在衙中為吏時便知道言多必失,隻是恭謹的拜了一拜,才欠著身子坐了下來。


  寒暄了幾句,趙楷才說道:“樂天,當初將你調入皇城司是本王的意思,果然是人才難得,本王正看中了你在平輿城中的做為與才幹,你的那個城市重建規劃做的不錯,其間躬身立行,可謂功勞頗大,

  更讓本王欣賞的是你在蔡州的表現,情報工作做得非常的好,行事更是果斷,配合葉夢得不僅揪出了官府中的蠹蟲,彈壓了廂軍與淮康軍的嘩變,使百姓免受兵火荼毒,給本王與皇城司在父皇與滿朝文武的麵前都長了臉麵……”


  “不敢當王爺謬讚!”樂天忙道。


  趙楷笑道:“你的差事做得不錯,所以本王準了你辭去皇城司的差職,又再得了你的差事!”


  這是理由麽,這理由有多麽的奇葩,這難道是一個孩子王爺在耍小性子開玩笑麽?樂天心中如是想,卻又知道,這個孩子王爺能提舉皇城司,絕不是個簡單人物,趙佶縱是昏庸也不會拿一個皇城司給自己兒子當玩具,而且這個孩子王爺在將來還有著天朝曆史上身份最高的狀元郎,絕對不會智商低的像孩子一般。


  樂天不知如何回答,隻好回道:“屬下不勝榮寵!”


  趙楷隻是輕笑,“國人皆以夫子,你當何解?”


  聽趙楷這句國人皆夫子,樂天腦子瞬間轉動起來,立時想起這句“國人皆以夫子”出自於東周·戰國孟子《孟子·盡心下》,原句為國人皆以夫子將複為發棠,殆不可複。


  想了半響,樂天回道:“有皆以為然者,齊人之望大賢切矣。夫孟子所為,非齊國人之所知也。然因饑而有望於孟子,國人不皆有然哉?


  陳臻述之以為,大則以王,小則以霸,此吾黨所期於夫子者也。乃吾黨所期於夫子者,未能如願以償;而外人所期於夫子者,又且相逼而至,竊歎夫,子一身幾為人左之而右之也。


  臻今者有以見國人之意矣……”


  一通經義解釋完,樂天心裏不由的鬆了口氣,好在自己強記的能力不錯,將陳知縣給與自己的那些經義論題背了出來,不然今天真不知道怎麽回答趙楷的提問。


  “解釋的不錯!”聽樂天饒舌般的講了一通經義,趙楷點了點頭:“本王十分看中你的學問與做事能力,你既已抵京,也該做些差事了,既然你在太學讀書,你留意一番太學生的言論,看這些太學生們是否有失當言行與地方州學有舉薦生員有失舉之處?”


  “監視太學?”樂天微驚。


  見樂天不解,趙楷吩咐與史勾當官道:“你與他說個清楚!”


  “‘腸斷月明紅豆蔻,月似當時,人似當時否?’樂皇城使不會真以為自己作的這首詞,不如那白倫罷?”使勾當官問道。


  樂天想了想回道:“‘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便是本朝晏小相公與東坡居士也有尋常之作,何況是屬下這等學問低劣之人!”雖然樂天心中早就知道了答案,依舊裝做糊塗不知。


  “你當這是意外?怕是樂皇城使心中早便有了答案罷!”史勾當官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問道,似看穿了樂天的心思一般,“實話與你說罷,咱家手下的查子己經打探清楚,今日你們齋舍集會做東的,不是太學生梁賢洪,而是另有其人。”


  不待樂天發問,史勾當官便說道:“此人便是那白倫,這白倫用是尚書右丞、中書門下侍郎白時中次子。”


  樂天心中一驚,沒想到這白倫居然是個官二代。


  史勾當官又接著說道:“那梁賢洪不過是尋常人家子弟,如何拿得出數百貫錢置辦酒席與請探花女郎出堂?這次齋社雅集不過是白倫與梁賢洪幾人合夥做得一個局,今晚他們故意請了那彩鸞姑娘來演雙簧,合計好讓白倫來撥得頭籌,為得就是捧這白倫的名氣,為日後白倫入貢內舍造勢!


  至於你們這些太學生,不過是他們用來造勢的,”


  果然天下無處不是坑,更沒想到京城的水會是這麽深,樂天更驚訝的是自己無意間得罪了白倫,甚至在這件事的背後,不能說沒有那尚書右丞白時中的影子。而自己,剛剛進入汴京,無意中便得罪了如此強大的一個存在,自己將來的前程堪憂啊。


  想到這裏,樂天心中不由的生出幾分懼意。


  看到樂天這般表情,趙楷隻是一笑:“你是我一手提撥起來的,本王又怎能讓你吃虧。”


  得到趙楷這句話,樂天的心又放寬了些。


  趙楷頓了頓又說道:“朝廷以三舍製取士替代科舉,固然有其優勢,但弊端近來己經顯現,近幾年有很多州府學官為了獲取好處,常把一些平庸之輩貢入太學,實有違父皇初衷,使得父皇也是深感其憂,所以本王派你進入太學暗查此事!”


  樂天忙回道:“屬下若查探出證據,立即報與王爺!”


  “不用報與本王知曉!”趙楷說道。


  “那……”樂天不明白趙楷的意思。


  趙楷笑道:“你原來的上司不是升任了殿禦使麽,你將這人情送與他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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