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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淮康軍嘩變(八)紅花綠葉

  方才攻入州衙大門,正氣勢洶洶想向儀門攻去的廂軍士卒,看到儀門前一個個手拿各式武器、擺好陣勢的兵丁差伇,衝擊州衙的動作明顯一滯。


  看到衝入到州衙大門內的廂軍士卒,一眾巡檢兵丁差伇,也是麵色緊張起來、


  手拿著各式兵器的巡檢司官兵、連帶身著皂色長袍的吏伇正麵向朝南。身著各種雜色衣衫、手拿棍棒的廂軍嘩變士卒麵向朝北,驚訝對方擺手了陣勢之餘,才發現更要命的是在這些官兵、吏伇身後的房頂,還立著一些弓手正搭弓上弦瞄準著自己。


  雙方對峙,州衙大門到州衙儀門這片空地上,氣氛凝重到了極點。


  “巡檢司兵丁、蔡州州衙、平輿縣衙、淮康軍軍衙三班快伇聽令!”


  就在兩幫人馬相互僵持間,一道冷冷的聲音自州衙儀門後傳了出來。


  “在!”聽到從身後傳來的這道聲音,平輿巡檢司的兵丁與一眾快伇齊齊的應道。眼下一眾人早己知曉樂天的身份,自然答應的響亮。


  眼下州衙裏除了劉巡檢與自己外,其餘的盡是文官,劉巡檢緝拿盜賊還管些用,遇到這些大場麵的事,真還拿不上台麵。


  分開巡檢司兵士與一眾差伇的身形,樂天緩步從後麵走到前麵,望著那衝擊州衙的廂軍士兵,冷冷道:“若廂軍士卒敢膽再向前踏近一步衝擊州衙,殺無赦!”


  “是!”


  儀門前的百名兵士與差伇齊齊的應了一聲,隱隱間帶著一股氣勢。


  情勢突變,攻守易位。


  這些嘩變的廂軍手裏並無武器,手中有的最多隻是一些棍棒而己,身上更無鎧甲號牌,看上去與一群鬧事的市井之徒並沒什麽兩樣。


  這些廂軍士卒,仗著心中壓抑的憤怒,一時衝擊了州衙,然而看對方手裏拿的是真刀真槍,牆頭上更立著搭箭上弦向自己這些人瞄準的弓手,心中立時間有些慌了。


  這些廂軍士卒與服伇的平民沒有任何區別,自然沒有見過什麽大場麵。眼看著對方武器比自己精銳,而且還占據地利之勢,自己這群人隻要再動一動,說不定衝在最前的一些人馬上就被射成刺蝟,然後那些手拿刀槍的士卒與差伇,會向受傷沒死的人身上補上一下,算做立了軍功。


  上門送人頭的事,誰願意去幹。


  大多數廂軍士卒隻是因為心中氣憤而加入到嘩變的隊伍裏,來到州衙隻不過是為了討個說法,看到眼前這副場景,心中才開始感到後怕,聚眾鬧事衝擊官府這與造反有什麽兩樣。自己這些人雖說也是兵,但隻是打雜的伇兵,不少人一輩子甚至連刀槍都沒摸過。


  樂天也在審視著眼前這群身著各種衣衫的廂兵,這些廂軍伇兵的穿著遠遠比不上淮康軍禁軍士卒,而且年齡的跨度也很大,其中不少人己經須發半白。


  “你是何人?”嘩變的廂軍士卒中,有人見樂天一身讀書人的裝扮,揚著下巴問道。


  “對,你又是什麽人?”


  有人問了第一句,其餘的廂軍伇兵也是紛紛跟著問道。


  “樂某是東京汴梁皇城司親從官!”樂天說著話,從腰間拿出代表自己身份的牙牌,在手中晃了晃。


  皇城司的大名若是放在汴梁,可以說是無人不曉,但換到了地方,聽說過這個衙門的人除了官衙中人外,實在是寥寥無幾。一眾廂軍士卒更是不知皇城司是做什麽的,但聽得裏邊有個“皇”字心中開始犯起嘀咕,神色間畏懼起來。


  “爾等衝擊官府砸爛州衙大門,己經犯下了大錯,難道還想繼續衝擊州衙,闖下那抄家滅門的十惡不赦大禍?”樂天掃視著一眾廂軍士卒,繼續說道:“有句話叫做法不責眾,本官勸爾等不妨早早退去,看在你等辛勞服伇的份上,官府便不再追究。”


  “你當我等是三歲的孩童不成?”有領頭鬧事的廂軍士卒叫道:“我等這邊退去,那邊官府便會派出兵馬來鎮|壓我等。”


  樂天直視著那個廂軍叫囂的士卒,喝問道:“那你想如何,便是砸了州衙你又能如何?”


  是啊,砸了蔡州府又能怎樣?與這些人又有什麽好處?

  聽了樂天的話,眾多廂軍士卒麵麵相覷、


  “我等來州衙是討個說法的!”就在一眾廂軍士卒沉默不語時,一個士卒叫道:“我們這些兵伇常年出的是牛馬力,然而吃食卻連糟糠都不如,特別是這段時日夥食盡是黴爛的穀物,官府難道不當我們廂軍士卒是人麽?”


  “軍糧卻是都被官老爺中飽私囊了!”


  “州衙欺人太甚!”


  “難道不把我們當人麽?”


  ……


  就在那士卒話音落下後,嘩變的廂軍士卒紛紛叫嚷起來。


  “請諸位靜一靜!”待聲音低了些,樂天示意廂軍兵士落下聲音,說道:“知州葉老大人對軍糧之事早己有所耳聞,就在今日早間,葉老大人己然將州衙裏的侵吞官糧的蠹蟲繩之以法,且這些貪官汙吏供認不諱,己然簽字畫押,隻等朝廷大理寺與提刑司派員審問複核了!”


  “莫要聽此人胡言,天知道他說的是不是真的,更何況自古以來,官官相衛的道理誰都不知曉,便是抓了這些貪官,上麵說不定隻是做做樣子,過不了幾日便放了!”有嘩變的廂軍士卒多少知道些官府中的黑幕。


  “不錯……”


  “說的有理!”


  “官字自古兩個口,誰知道他說的是不是真的,說不定俱是在哄騙我等!”


  ……


  立時間,有人蠱惑,嘩變的廂軍士卒再次叫囂起來。


  憑自己怎麽說,這些嘩變士卒也不相信,樂天不禁感到有些頭疼。


  待這些嘩變士卒的聲音低了些,樂天晃了晃手中代表身份的牙牌,隻能拿出身份來壓人:“本官身為皇城司親從官,更是官家近臣,怎不能將此案上報天聽!”


  在這些嘩變的廂軍士卒眼中看來,樂天口中皇城司這個衙門很陌生,但又很玄幻,又很有說服力,與印像中的欽差形象自行腦補的吻合起來,一時間都不知道說什麽好。


  “諸位莫要懷疑,本官現己查明案情,蔡州簽判夥同戶曹參軍、司法參軍連同一幹庫吏,上下勾結采取以次充好、偷梁換柱等不法手段盜取、貪墨本州米糧穀物,又勾結軍中糧官將黴爛穀物充做軍糧,實屬罪大惡極,現下己被本官押入州衙大牢,並上報朝廷,等候朝廷發落。”


  就在樂天將局麵漸漸控製住之際,葉知州的聲音傳來,隨即巡檢兵丁與州衙差伇讓開一條道路,一襲緋紅官袍的葉知州走到樂天近前,在兩撥人馬中間顯的甚為紮眼。


  樂天忙拱手施禮:“此地危險之至,老大人何以以身犯險?”


  “本官不信,廂軍士卒會發生嘩變!”望著儀門外的一眾廂軍士卒,葉知州一臉的雲淡風輕,戴高帽的說道::“不過是廂軍士卒來本官這裏訴求遭遇不公罷了!”


  眼見樂天穩住了形勢,做為一州主官的葉夢得自要出來刷些存在感,下山來摘摘桃子,將來此事奏報朝廷,自己在朝中甚至在史書上,都會會落得處驚不變,臨危不懼的美名,甚至在官家的眼中也會留下可堪大用的印像。


  見葉知州出麵,樂天立時知曉葉知州心中用意,自己辛辛苦苦了一番,眼見就要有所收獲,便厚著臉皮搶奪勝利果實來了。


  若是以往,樂天沒披上皇城司這個司甲時,必定會緊緊抱著葉知州這條大腿,但眼下自己己經算是自立了門戶,況且憑白送了葉知州查辦穀倉貪腐案大功一件,隻是沒想到這葉知州貪心不足,居然厚著臉皮來與自己搶功。


  “老大人說的是,蔡州廂軍士卒向來忠於我大宋,何等有嘩變之舉!”聽葉知州這般說話,樂天忙口中奉承。說話間眼珠轉了轉,又開口與一眾嘩變的廂軍士卒大聲說道:“諸位請放心,眼下那三個國之蠹蟲與一眾貪腐的庫倉差伇,俱被葉老大人關入州衙大牢,隻等大理寺與路府提刑司審問複核,到是必定給你等一個滿意的答複。”


  “不錯,本官定會與諸位一個交待,還請諸位散去罷。”聽樂天這般說話,葉知州也是點頭。


  “自古以來官官相衛,我朝官家更有不殺讀書人的祖訓,這幾個官員若花錢走通了關節,最多不過隻是貶官或是罷黜,過不了多久興許就被起複了。”葉知州話音落下後,立時有嘩變的士卒叫道。


  “說的不錯,這些貪官說不定哪日就被起複了,換個地方繼續禍害百姓!”


  ……


  立時間有兵卒跟著叫嚷起來。


  對於葉知州出來與自己搶功,樂天有意將話題引入到州衙的幾個貪腐官員上,給葉知州上上眼藥。


  “處死這些貪官汙吏!”


  這時候,嘩變的士卒中有人突然叫道。


  “不錯,除死他們!”


  “處死他們!”


  ……


  有人領頭發出叫喊,立時間,所有廂軍嘩變士卒叫嚷了起來。


  聽到嘩變的士卒這般大聲叫喊,葉知州立時頭大如鬥,隻得好聲好氣的說道:“諸位,朝廷自有法度,何況此案幹係重大,我等豈能擅斷人之生死!”


  顯然,葉知州的好言相勸沒有任何作用。畢竟嘩變的兵士都是粗人,這類人性子直爽,看中的更是實惠,整那些虛的沒有任何作用。


  此刻的樂天不發一誤,立在一襲緋色官袍的葉知州近前,甘願當做綠葉,擺出了一副默默無聞、不與知州老大人爭搶台詞的良好姿態。


  “若今日不除死這些貪官,我等便不離去!”


  就在葉知州解釋的口幹舌燥之時,有士卒大聲叫嚷了起來。


  “不錯,若今日不處死這些吸兵血的混蛋,我等便不退去!”


  “說的對,今日不見這些貪官人頭落地,我等誓不退去!”


  ……


  就在那士卒叫嚷之後,一眾嘩變的士卒再次叫囂躁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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