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秘密據點
雅間裏沒有一點聲音。
樂天沉默不語,楊頌與張所都將目光投向樂天,眼中的神色略有些複雜。
沉默了足有半盞茶的光景,樂天將目光投向楊頌,說道:“楊官人經商,對本地商戶自是多有交往,可知是何人常與官倉做的買賣?”
“這個自是知曉的,本地與官倉做生意的有三家,分別姓王、楚、沈,這三家壟斷了官倉的糧食生意甚久,外人休想插入其間生意半分,而且這三家商戶俱有本族人員在官府為吏!”楊頌回答道。
天下烏鴉果然是一般黑的,平輿各家富戶俱是將本族子弟送入縣衙為吏,這蔡州也是一模一樣,想要著手調查也是阻力重重。
隻要將這三個商戶拿到手裏,用盡手段不愁其不吐真實,樂天心中揣測。
又與楊頌、張所二人問了些問題,這散了筵席。
出了酒樓,樂天並沒有立即趕回縣衙,而是穿街走巷,向本城的煙花去處行走。
蕭瑟琴音自一家名喚翠薇居的伎館中飄出,在靜寂的夜中異常清晰,伎館前燈火通明,幾個穿得花花綠綠的風塵女子在攬客,不時有僄客與女伎的調笑聲傳來,不遠處一個衣著襤褸的乞丐半臥在那裏,見有人過來便晃動著手中缺了口的土瓷碗,討要銀錢。
“大爺行行好罷!”
走到那乞丐麵前,樂天便見那乞丐晃動著手中的破碗,有氣無力的氣乞。
樂天在懷中摸索了一番,
伸開手掌,叮叮當當的一串聲響中,幾枚製錢落在那乞丐的碗中。
隨後樂天轉身,向那名喚翠薇居的伎館行走。
“謝謝大爺!”那乞丐千恩萬謝,借著燈光看清那落在碗中的製錢時,卻是現出一臉的驚色,又望著樂天向伎館行去的身影驚的合不攏嘴,神色間絲毫不見方才懶散的樣子,將幾枚製錢收好,扔下要飯的破碗與打狗的竹棍,立時消失在夜色中。
剛到翠薇居門口,那攬客的女伎圍了上來。揮退挨上身邊的女伎,樂天進入到伎館中,一個四十多數的老|鴇迎了上來:“這位公子……”
點了點頭,樂天與那老|鴇說道:“伎家媽媽領我去天字甲號房,尋這裏最美貌的小娘子來陪我,至於銀錢好說。”
正一臉笑意的老|鴇,聽著樂天言語,笑容明顯一滯,但還是本著職業習慣賣弄風情的嬌聲說道:“公子爺怎樣吩咐,媽媽照樣做便是!”
說話間為樂天引路,又吆喝道:“水紅、墨芳,有貴客來了,將媽媽存的那犀角檀香拿到屋裏燃上,再將那春雪茶餅尋來與這位公子爺泡上!”
在這婆子的帶領下,樂天上了三樓上首第一間廂房裏。
兩個頗有些姿色的女伎分別燃上香,泡好茶,卻不多問也不多說,便關好門退了出去。
“妾身劉金花見過官人!”待兩個女伎離開後,這伎家老|鴇絲毫不見之前的風|騷模樣,向樂天福了一福。
“起來罷!”樂天揮手,坐在椅上問道:“這些人還要多久能到齊?”
劉金花偷眼打量著這位年輕的上級,回道:“回官人的話,這柱香燃盡,若有人不來,官人可軍法從事!”
樂天點了點頭,不再說話,隻是細品著泡好的茶水。
這伎館正是大宋皇城司一處秘密聯絡據點,在平輿的那幾日,許鬆濤、魁五、張七對新任的皇城司武官樂天進行了係統的培訓,之前那伎館前的乞丐也是皇城司駐蔡州的一員,樂天扔下的幾個銅錢,正是代表召集的信號。
翠薇居中並沒有所謂的天字甲號房,這天字甲號房是皇城司在翠薇居中接頭的暗號,不止意味著本地最高長官駕臨,也是意味著有重要的事情發生。
皇城司做為趙官家的鷹犬,因一次未遂而又迄今難以辯清是非的政變,而受了官家的冷落,隻到眼下三皇子嘉王任了皇城司提舉,才算又得了皇家青眼,恢複了以前因打壓被收攏的權力,包括刺探軍情監視官員言行的任務。
那枝犀角檀香燃盡,樂天不由的挑了挑眉頭,這這間天字甲號房應到之人少了一個。
“不等他了,開始罷!”樂天臉色有些發青,自己這個上官第一次招集屬下,但有人敢不來,這無異於在向自己挑釁。
環視屋內的一幹人,樂天心中倒有些驚訝,有個人自己是眼熟的。此人姓木,是州衙裏的一個姓木的捕快小頭頭,一直不大起眼,原來卻是皇城司的秘探。
那木捕快見了樂天,心中也是一驚。縣衙上下對於樂天自是不陌生的,特別是上一次樂天被當做細作,拿入縣衙大牢,縣衙上下有哪個不識得樂天。隻是沒想到,今日樂天怎卻成了皇城司駐蔡州最高的官長了,雖然心中驚訝,卻不敢多說半個字。
“都來齊了麽?”樂天望著眼前的四個屬下,問道。
在場人中,除了劉金花這個老|鴇外,一個乞丐、一個本地廂軍軍尉,還有就是那個小捕快頭頭。
劉金花忙回道:“回官人的話,除本地禁軍中探查吳二立還未到,其餘人都到齊了!”
聽是禁軍中探查吳二立未來,樂天心中咯噔一下,莫非禁軍那裏真的如張所之前所言,真的要發生嘩變。
幾人與樂天見過禮。樂天輕挑眉頭,掃過四人,道:“本官能否信的過你們?”
“我等盡是官家近臣、朝廷鷹犬,自當為聖上鞠躬盡瘁死而後己!”四人齊齊答道。
目光投向那軍尉,樂天最先問道:“說說罷,在軍營裏你最近打聽到了什麽情況?”
一個軍尉上前答道:“軍營中近來無事!”
“是無事麽?”樂天輕挑眉頭,向那軍尉問道。
那軍尉想了想,才說道:“小的是廂軍中的探查,廂軍中向來太平。今日禁軍探查吳二立未來,想來禁軍那裏出了什麽事情,前些時日屬下聽聞本地禁軍中常有士卒發些牢騷,總是抱怨夥食不好!”
樂天接著問道:“夥食不好到什麽地步,吳二立未來,你可清楚些?”
那軍尉想了想說道:“無論是廂軍還是禁中,軍中夥食向來一般,所食穀物多有黴變,近來更是多了些砂石,想來是經手軍糧的糧官們中飽了私囊,但屬下的職責在廂軍這邊,禁軍那邊實不好探查。”
待那廂軍軍尉說完,樂天點了點頭,目光掃過其餘三人,問道:“你們幾位,最近可發現城中有何異常?”
三人各自搖了搖頭,俱稱自己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看你神色間一副天下太平的樣子,可見你們是何等的怠慢公事!”樂天冷哼道,緊接著聲音冷厲了下來:“你們可知道軍中因為夥食之事,眼看就要發生士卒嘩變了!”
聞言,四個屬下齊齊一驚,士卒嘩變意味著什麽,隻要不是傻子都知道。
“官人的擔心怕是多餘了。”最先說話的那廂軍軍尉說道:“軍中士卒對夥食雖有抱怨,這等掉腦袋的事情還是不敢的!”
劉金花三人也是點了點頭,顯然也是這樣認為。
“你們這麽肯定?”樂天直視著那個軍尉,突然加重了語氣:“你可以用你的項上人頭,來保證這些士卒不會因為夥食之事發生嘩變麽?你便是能保證得了明天,你能保證的了後天麽?”
略微停頓了一下,樂天又說道:“最高等級會議,這吳二立尚未到來,要麽吳二立懈怠公事,要麽禁軍那邊真的出了什麽事情!”
四個屬下不敢再吱聲。
目光掃過四人,樂天麵色越發的凝重:“諸位現下與樂某都是一般,這顆腦袋隻是暫時寄放在自己脖子上,若是真得發生士卒嘩變,後果便不是我等能預料的。”
樂天頓了頓,又說道:“眼下之事雖是個危機,但對我等來說未嚐不是個機遇!”
四人還在沉思之中,聽了樂天的話,又不大明白樂天話音中的道理。
“淮康軍士卒不發生嘩變,當然是件好事,我等也不需要為項上人頭耽憂,但我等若是能抓住這個機會,揪出貪墨軍糧賊人,上司們將如何看待我等,難道諸位一輩子就隻想混得眼下這般光景,看別人威風八麵獨享富貴?”樂天的話音中開始具有鼓|惑力。
聽到樂天的話,眾人也知道此時自己等人也是背水一戰,眼下吳二立未來,禁軍中情況不明,倘若真的發生士兵嘩變,保不準幾人一起沒了腦袋。但換一種想法,因軍糧險些引發士卒嘩變,在這時刻將貪腐蠹蟲挖出報以朝廷,卻是大功一樁,想到這裏四人眼神齊齊的亮了起來。
想通了其間關竅,四人齊齊道:“屬下願鞠躬盡瘁死而後己!”
樂天望著那廂軍軍尉,說道:“你且嚴密關切軍中士卒動向,若有任何異常立即報到翠薇館!”
“是!”那廂軍軍尉應了一聲。
將目光投向那傳信的乞丐,此時那乞丐早己換了身裝束,吩咐道:“童老四,你且繼續聯係吳二立,便是聯係不上,你要盡是探清禁軍中現下是什麽情況!”
“屬下遵命!”扮做乞丐的童老四忙拱手。
樂天又將目光投向那木捕頭:“木捕頭,你在州衙自然對衙中吏員熟悉,要盡力查清衙中與王、楚、沈三家糧商有關係的伇吏。”
木捕頭拱手應是。
“劉金花……”
就在樂天剛剛開口,忽聽得有急促的腳步聲在樓下響起,隨著粗魯的喝嚷聲,樓下的一眾女伎紛紛尖叫著,甚至還有龜奴上前阻止,被打了兩個耳光的慘叫聲,登登登上樓的腳步聲,幾乎震得整個伎館都在顫動。
“吳二立來了……”聽樓下叫嚷一片,劉金花說道。
吱嘎一聲,房門開啟,一個五大三粗的身影出現在房間。
就在那人出現在屋內,龜奴帶著幾個打手也跟了上來。
“你們幾個退下!”劉金花望著將要湧過屋裏的龜奴與打手,冷聲喝道。
見老板娘發話,幾個打手與龜奴不敢多言,忙退了下去。
那人進了門,不由分說摸起桌上的茶水痛飲了幾口,才喘著粗氣開口道:“要出事了,淮康軍士卒將要聚眾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