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三道數學題
在座之人俱是蔡州州學仕子,都算是常流連風月的雅人,對於樂天的詩名一個個雖然心中不服,卻又自慚不如,實在是做不出這等詩句。眼下俱都以為樂天開口是些戲謔的雅句,沒想到樂天出口的,居然是這麽一首不倫不類的東西。
夠尖酸、夠刻薄、還夠淺顯明白,將伎家迎來送往、又虛情假意的那幾分神態刻畫的惟妙惟肖。
乍聽樂天吟出這幾句,一眾人無不目瞪口呆,足足呆滯了數息間,忽的齊齊笑出聲來。
那喚做春姐和的女伎聽聞樂天弄出這麽一首東西來辱罵戲弄自己,張了張嘴想要還擊什麽,卻又不知從何說起,眼眸裏瞬間蓄滿了淚水,目光裏盡是求助之色的望著黃賓之,希望黃賓之能為自己出頭。
便是與這女伎同來的姐妹,望著樂天的目光中也盡是忿意,畢竟女伎們也有自己的小圈圈,相互之間常拜做幹姐妹來相互扶持,彼此介紹些恩客來拉攏生意。
在樂天的印像裏,這首喚作高涼村婦盼郎歸情歌的詩詞,不知是作於何代,抄了過來又略加纂改,用來還擊那女伎再為恰當不過了。
看這一眾士子們的反應,想來在宋代這首詞還沒出現,自己抄襲的行為也就沒有發現了。
黃賓之有了出言斥責樂天的由頭,又要為相好的女伎出頭,臉上立時泛起幾分怒色:“樂先生如此欺淩婦道人家,心胸未免有些狹隘了!”
樂天淡然至極,端茶輕啜了一口,才淡淡說道:“樂某自命花間客,自是見慣了風月,遊戲風塵之中,真沒見過被伎家媽媽調|教出的女兒有這般張狂的!”
“春姐兒!”見樂天被春姐兒戲弄,齊柳月心中也是生出幾分不快,卻又不好與同行姐妹生隙,忙站起身來說道:“一眾姐妹怕是不識得這位先生是誰罷?”
一眾女伎自是識的齊柳月的,聽齊柳月這般說話,眼中泛起幾分好奇之色。
齊柳月笑道:“諸位姐妹口中一直念叨的桃花樂郎君,今日便坐在諸在姐妹麵前了!”
“啊……”那喚做春姐兒的口中一聲尖叫,目光卻投向那黃賓之,眼中帶著幾分惱意,想要說些什麽,張了張嘴卻又咽了回去。
與春姐兒表情不同的是與其同來的一眾女伎,每人眼中原本蘊含的怒意盡是不見,反倒閃爍著興奮的光芒,移動碎步來到樂天近前,紛紛與樂天見禮。
一時間,樂天身邊環繞著一群鶯鶯燕燕,好不熱鬧。
與黃賓之同來的一眾士子,豈不知道黃賓之有意著春姐兒來羞辱樂天,卻沒想到又讓樂天出了一場風頭。
見樂天環繞於一群女伎間,黃賓之更是氣的麵色鐵青。
直到一眾女伎見過禮,各自落座安靜下來,黃賓之又開口道:“樂兄文才斐然,我等自歎弗如,今日將樂兄請來,是想向樂兄請教著經義文章!”
終於正式向自己發難了,樂天微微挑起了眉頭。
聽得黃賓之說話,顯然一眾人事前有了商議,一個士子起身向樂天拱手道:“近日讀書,吾讀到‘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義’,不知樂兄將此做為何解?”
待那生員落座,另一士子也是起身拱手道:“吾也讀到一句‘中立而不倚強哉矯義’,敢問樂兄此為何意?”
“‘致天下之民,聚天自貨,交易而退,各得其所義’敢問樂兄,此又當如何論辯?”又一士子起身問道。
待三個州學生員問完,樂天略做思忖,才開口道:“我等讀書人的學問,無非出於《四書》、《五經》,諸位所提的這些問題,樂某在縣學念書時,學長、教諭自是解說釋疑過的,今讓樂某再將學長、教諭的解說複述一遍,豈不多餘!”
說到這裏,樂天又是一笑,話音裏帶著幾分揶揄:“樂某在縣學裏嚐聽聞,州學教授無論是地位還是學問,遠非縣學學長、教諭所能相比,相比之下,樂某不過在縣學中廝混幾日,哪如諸位那般有州學教授指正釋疑,學識自然遠非縣學生員所能相比,諸位同學長又何必讓樂某來出醜賣乖!”
話說的很明白,我的老師不如你們的老師,你拿你們老師解說過的題來考我,安的是什麽心?
誅心!
聽樂天這般說話,一眾州學生員麵色赧然。樂天說的自是有幾分道理。這些讀書人雖然節操不一定好,但臉皮還沒有樂天修煉這般厚的。
樂天自曝己短,以退為進也不妨是種化解眼前危機的手段。一眾州學生員也隻當樂天是找個借口服軟,卻沒想到樂天是一點經義也不通的。
見一個個府學生員麵露赧然之色,樂天又說道:“想來諸位都曾聽聞上月平輿遭了火災,眼下正在重建,樂某在縣中忝任工房小吏,常忙些計算統籌的公事,今日一時心中起意,想出幾首有趣的題,諸位不妨解答一番,也算樂某今日與諸位相聚的一樁雅趣之事!”
一眾州學生員彼此對視,既然自己一眾人向樂天提了問題,人家向自己提些問題,也在情理之中,對視片刻後,一眾州學生員同時點頭表示同意。
“既然諸位應允,那樂某便將這幾道說出來與眾位請教!”樂天說道,停頓片刻,開口說出第一道題:“一百饅頭一百僧,大僧三個更無爭,小僧三人分一個,大小和尚各幾丁?”
這題出的琅琅上口,一眾生員各自心頭默念,開始慽眉算了起來。
那邊有女伎機靈,立時向店家要來紙筆,寫了下來。
說罷,樂天也不理會這些州學生員做何表情,又念起第二道題:“九百九十九文錢,及時梨果買一千,一十一文梨九個,七枚果子四文錢。問:梨果多少價幾何?”
此時,樂天見得一眾州學生員各自慽眉苦思,心中惡搞趣味更是大發起來,又接著吟道:“遠看巍巍塔七層,紅光點點倍加倍。共燈三百八十一,請問尖頭幾盞燈?”
話音落下,樂天端起茶來悠然自重,望著一眾州學生員眼中帶著惡搞的笑意。
一眾縣學生員皺眉苦苦思索,每人都是口中念念有詞,便是這些女伎也是將樂天出的三道題寫在紙上,細細觀看揣摩。
上一世難為初中生的三元一次方程,難死你們這些自命清高,學曆又僅相當於地方大學在讀的家夥,樂天心中暗笑。
唐初科舉曾有算術一科,後被廢黜。至宋時,州學就沒有數學一科,後至清明,士子書生們也就是背背四書五經罷了,解題又豈是這些州學生員的強項,越算越是迷糊,漸漸的開始瞎猜,很快便沒了興趣。
然而這題是樂天出的,若是回答不上來,著實是有失顏麵,為了顧及顏麵,一個個州學生員還是咬著牙的硬撐下去。
一旁的齊柳月也是在慽眉算著紙上的三道題,忽抬起頭來,看到樂天神色間一副自得的模樣,口中嬌嗔道:“先生真是會捉弄人,這題奴家都算的頭暈!”
“這可不是樂某捉弄人!”樂天笑道:“上月樂某得縣尊命令,主持平輿重建之事,常需要統籌土方石材用料,自然用得到數學!”
說到這裏,樂天又是一笑:“樂某不妨將這第三道題解與你知曉!”
說話間,樂天拿過紙筆,用自己上一世所學,設了一個未知數x又乘以七個x的倍數,再用三百八十一相除,最後得三,再用逐層相乘,將每一層的數字得了出來。
一眾女伎聞言好奇,盡數偎了過來。
待樂天算出結果,有女伎好奇的念道:“一層的燈為一百九十二盞,二層的燈為九十六盞,三層的燈為四十八盞,四層的燈為二十四盞,五層的燈為一十二盞,六層的燈為六盞,七層的燈為三盞!”
有州學生員不服,心中又算不出結果,隻得無奈歎氣。
算術題自然是引不起女伎什麽興致,這些女伎接近樂天無非是打著樂天以詞相贈的目的,便有女伎開口道:“先生不知有空否,妾身想請先生去坐坐!”
樂天回道:“眼下樂某在平輿還有公務在身,今日來此己是耽誤了公事!”無奈又不想使這女伎失望,樂天又說道:“年底樂某會來州衙當差,到那時再來叨擾姑娘也不遲!”
還有其她女伎想上前相邀,見狀也便閉了口。
又有一個女伎上前,好奇的問道:“前些時日聽從平輿來的姐妹說,先生近來不吟弄風月,卻又編排了什麽詞話戲劇,妾身好奇的很呢?”
這語氣怎麽跟前世娛樂圈那些記者那麽想,恍恍間樂天有一種娛樂明星的感覺,回道:“隻因平輿遭了火災,甚多民眾流離居無定所,樂某實不好再吟弄風月!”
“先生高義,妾身佩服!”那女伎回道。
樂天搖頭,又歎道:“天災無情|人有情,我平輿雖遭此大災,然卻上下一心,陳縣尊以身犯險火海救人,諸多鄉紳慷慨解囊,百姓為重建家園而不辭勞苦,舉縣上下有錢出錢有力出力,無不被視為佳話!”
稍頓片刻,樂天歎道:“我平輿此節為人所欽,此義為人所佩。一樁美談泯於塵煙,豈不使人嗟歎,故而樂某將此事整理編纂成詞話排演成戲劇,以彰顯我大宋官家之雨露恩澤、一方父母之大義美德,一縣百姓之淳良樸素!”
看著一眾府學生員捧著兩道題在那裏冥思苦想,又見樂天被圍在一眾女伎中間冠冕堂皇的說著大話,出盡了風頭,黃賓之不由氣得的咬牙切齒,心中大罵樂天狡滑,卻又無可奈何。
黃賓之麵容上的神色,盡數看在樂天眼中,心中冷笑數聲,樂天故意說道:“黃公子,己然時至正午,想來諸位腹中己經饑腸轆轆了,可以開席否?”